《刀剑鸯鸯》分卷阅读47

    她走着走着,却突然听见谷中隐隐回荡着沉郁的巴乌声,而且吹的还是她平日里吹的调子。几经疑惑,她还是决定向着巴乌声寻去。

    土笙盘膝坐在谷口,十指在巴乌身上灵活的敲击着,吹着死气沉沉,万分悲哀的曲子,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司徒迦瑶究竟会不会来?弦歌到底有没有喝药?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冲进谷内,但无奈只要稍一靠近谷口,就会出现滚滚巨石。

    这巨石阵实在让她伤透脑筋,上次没破成,这次估计也是无果。正待心急如焚时,忽然听见低沉的音乐中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抬眼一看,只见一蓝衫女子从谷中姗姗走出。

    “呵呵,”土笙收了巴乌,望着那女子笑了一下,“芾湘没骗我,吹这曲子你果然就会出来。”

    司徒迦瑶倚石而立,微微喘息一阵之后,才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齐膝短裙的彝族女子,淡然问道:“这曲子,你从何学来?”

    “这曲子嘛……”土笙玩弄着手上的巴乌,懒洋洋道:“自然是向弦歌偷学的。”

    司徒迦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弦歌是碧声的妹妹,会吹这曲子也不足为奇。

    见蓝衣女子没有接话,土笙又极不耐烦的说道:“把弦歌叫出来,芾湘有话要问她。”

    司徒迦瑶闻言冷笑,“有本事,就自己进来找她。”

    土笙皱皱眉,显然被这番言语激到了,她双手环胸,视线落在司徒迦瑶胸前的血凝珠上,若有所思的舔舔嘴唇,也不欲与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于是轻轻勾动嘴角,“怎样才能进来?”

    “移山阁兵器五件,金银一万。”

    司徒迦瑶说完就径直转身离去,而土笙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那愈渐愈远的蓝色背影,将芾湘给她的药方狠狠的捏成一团——芾湘那笨女人,为了那卑贱的傀儡居然连命都不要。

    不过……她不屑的轻哼一声,微眯的眼眸中闪着寒光:芾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弦歌你就给她陪葬吧!

    30

    弦歌目送司徒迦瑶离开房后,就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眼前莫名其妙的幻象层出不穷,一浪一浪的刺激着她的记忆,回现着她的过往。

    ……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黑暗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渺虚无,宛如来自天际。

    “姐姐,我可以和迦瑶单独说说话吧?”

    有人抓起迦瑶的手向她征求同意,而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就一个人回到小木屋内,耐心的等待,等待她的妹妹和迦瑶单独话别。

    她坐在屋内,心情繁复,让自己的妹妹替自己去给芾湘做傀儡,何其残忍的一件事,叫她怎可答应。可是一想到迦瑶,她就心乱如麻——迦瑶和妹妹,究竟该如何抉择。

    碧晨给她说,是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芾湘才会动了心机,她做错的事,必须要由她亲自赎罪才行。

    碧晨叫她安心,不必觉得愧疚,她怎么可能无知无感?只是碧晨没给她说清楚,而她也不想过问这么多,如今她只想先同迦瑶离开,再想办法救碧晨。

    她心念未断,碧晨就已经推门走入。

    “姐姐,我们快换衣服吧,迦瑶还在屋外等着。”

    “嗯……”她点点头,背过身去,开始解着身上的纽扣,微微迟疑一下,还是说道:“碧晨,对不起……”

    只是还未说完,她就感到脑后一下重击,本就漆黑的景象居然闪着暗光,在她眼前扭曲,重叠,然后她身子一重,向着前方倾倒。

    在她倒地的瞬间,黑暗中响起“哐当”一声,那根击在她后脑上的粗木棍掉在她身边,滚向了一边。

    她感觉碧晨俯下身来,带着寒冷陌生的气势逼近她,在她耳边幽幽说道:“姐姐,何必这么客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碧晨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我嫉妒你!我们明明是一模一样,可是从小到大你得到的却比我多得多。”

    碧晨的声音轻轻的,透着无尽的怨恨,“阿爸疼爱你,还把凝血珠传给了你,迦瑶喜欢你,什么事都只给你说,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排除在外?”

    她的头脑越来越晕,碧晨的话语也越来越飘渺。

    “如今我要把所有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

    ……

    “哐当”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打破沉静的气氛。

    在弦歌喝完那药时,芾湘手中的茶杯突然掉到地上,她看着碎成几块的茶杯,诧异万分,她轻轻跪下,颤抖的手指抚上碎片,心里蓦地一阵疼痛。

    弦歌,你还是选择了过去,还是选择了司徒迦瑶吗?原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算……

    芾湘忽的站起身来,急速的向屋外行去。

    “备马!”

    她逆风大步而行,红衣在风中猎猎舞动,青丝混着衣带随风乱扬。

    她要去药香谷找弦歌,在她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她要全力赶到药香谷,在临死前在见上弦歌一眼,即便她在那人心中毫无地位。

    什么狗屁约定,什么尊严骄傲,在她对弦歌的感情面前都不值一提,而她现在就要背叛那个约定,亲自踏出善鬼教去找弦歌。

    在临死之前,再见上她一面,才死得无憾。

    ……

    岳阳郊外小楼。

    谢凌荏端着药碗,看着盘腿坐在床上,正兴致勃勃给她比划着什么的红衣女子,心里一阵梗塞。

    弄晴歪着头,手舞足蹈的给她指着什么,“师姐,你看,这是宝儿,这是我,这是你。”

    谢凌荏看着弄晴手指的那片虚空,迷茫的眼神慢慢收敛,喃喃,“是的,是我。”

    “然后呀,”弄晴撅起嘴像个小姑娘一样笑了,瞳眸中闪着天真的光芒,“师姐你出去了,我就剩宝儿……”说道这里她抿抿嘴角,垂下眼帘自顾自的低语起来,“宝儿病了啊,师姐,你知道么,宝儿病了,不是软绵绵的,变硬了,凉了……像个石头,不说话,也不理我……”

    “师姐,宝儿生我气了,是吗?”弄晴拉起她的手,仰头愣愣的看着她,眼里闪动着期许。

    谢凌荏张张嘴,喉头哽咽,一时答不上来。

    弄情却不管谢凌荏有没有答话,依旧在喃喃自语,“宝儿生气了,我就哄他,给他穿花衣,打扮得漂漂亮亮——宝儿不要生气啊,等宝儿病好了,娘就和谢姑姑带你去塞外。”她说道这里又抬头看着谢凌荏,目光盈盈,“师姐,我想出去啊,没有宝儿我也想,我想去找你,跟着你,把一辈子都给你。”

    谢凌荏嘴中发苦,眼角发酸,她看着弄情憧憬的神色,缓缓伸手,搂过了弄晴纤薄的肩,“弄晴,一辈子很长的。”

    弄晴的发丝落到了谢凌荏的领口,柔柔的声音飘到了耳边,虚茫涣散,“可是,师姐,我好像等过一个人,好像等了好久啊,像一辈子。”

    谢凌荏揉揉她的头发,强忍下心酸,低声说道:“先喝药吧……”

    “师姐——”

    弄晴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一反方才温顺常态,恶狠狠地抓着谢凌荏端着药碗的手,鲜艳的指甲嵌入她的血肉中,药碗坠在地上,碎了一地。

    “师姐!我记起来了,让我等待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弄晴狠狠地瞪着眼睛,里面闪着狰狞而又绝望的光芒,咬牙一字一字,恨恨地说,“就是你呀!为什么一直让我等?”说道这里她的指甲用力一划,划破谢凌荏手上的皮肤,鲜血立刻涓涓的冒了出来。

    “为什么要让我等?”她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手指无措的到处抓着,最后抓上了自己的头发,疯狂的扯动起来,“为什么一直是我等你?”

    “弄晴!”谢凌荏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将她圈在怀里,温柔的安抚着她狂乱不安的情绪。

    而站在远处正在调药的清远看到这一幕,也只得无奈的暗自叹息。然后走过来给谢凌荏搭手,同她一起安抚这个癫狂的女人。

    在清远和谢凌荏连哄带骗的让斐弄晴服下药后,屋内终于清静了。

    “唉……”清远看着神色憔悴的谢凌荏,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说道:“阮夫人终于睡下了,你手臂上的伤口也该好好包扎一下了。”

    听见清远这么说,谢凌荏才反应过来,她撩起袖子,看着深刻见骨的伤痕,却不觉疼痛。

    清远持起她的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知这屋子里的宁静又可持续多久,但愿这次斐弄晴能够睡得更久一些。

    给谢凌荏包扎好伤口后,她持起扫帚开始收拾起来,然而谢凌荏却坚持要由她来收拾,清远拗不过,只好妥协。她知道,眼前这个憔悴的女子,真正需要的是用忙碌来填满自己心灵的虚妄。

    于是她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谢凌荏收拾屋内的狼藉杂物,看着她疲倦困顿的面容,心里又有些不忍。

    其实斐弄晴经历了丧子之痛后,整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出乎意料的沉默,唯一的条件就是谢凌荏不能离开她的视线,但有时提及一些往事她也会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在屋内乱扔东西,严重的时候还会疯狂的自残身体。

    清远叹了口气,开始心疼起眼前这个任劳任怨的白衣女子起来。这是她见过的,最有耐心,最具包容力的女子。

    不管那疯女人如何胡闹,她都能轻言细语的安抚她,不曾露出分毫不耐,清远在旁边看着,往往在谢凌荏将斐弄晴哄睡着之后,都会按奈不住内心的冲动——她想劝谢凌荏出家。

    若被这样一个癫疯的女人缠着一世,那人生简直就是炼狱,这样的话还不如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斩断尘世的一切纠葛。

    “谢姑娘你真是一个好人。”她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白衣女子,忍不住轻叹出声。

    谢凌荏淡淡一笑,掩饰不住满脸的倦意,她甚至连客套话都不想说,只是放下扫帚,坐在她的身边,望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贼女人……不知现在有没有在和谁划拳喝酒?”她忽的喃喃出声,音调平缓得没有起伏,“我本来答应她在两个月内回去,再一起划拳喝酒——可惜现在做不到了……”

    清远闻言一愣,正好碰上她空茫的眼神,急忙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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