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怔了怔，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细线，静静的看着芾湘，眼神穿插着诸多感情，一时间教人琢磨不定。
最后她不屑的轻哼一声，又若无其事的持起芾湘的手，蜻蜓点水的从她指尖吻过，“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会不择手段的取回我的记忆。”
芾湘任由弦歌握着她的手，只是噙着冷笑，一副漠然态度。
“所以，司徒迦瑶不能死。”弦歌摇摇头，唇边浮起一勾好看的弧度。
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芾湘，手指百无聊奈的相互交错着，仿佛此刻她才是操作芾湘的傀儡师。
“我听土笙说，凝血珠，可以控制住司徒迦瑶的病情。”
弦歌逼近芾湘，冷冷道：“土笙说那珠子原本就是我的，反正也不曾见你用过那珠子，不如把它还给我。”
“哦？”芾湘扬眉，似乎也来了兴致，眼里闪烁着妖娆的光芒，准备随时和她的傀儡大战一场。
“如果本座说，不给呢？”
“不给吗？”
弦歌斜睨着芾湘，慢慢的伸展着五指，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薄唇微动，吐着寒冷的威胁言语，“不给，我就抢。”
她缓缓地向芾湘逼近，“反正你有七年未给我服用癸琰粉，现在想操控我——”她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挑衅道：“只怕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吧？”
芾湘摊摊手，“看来，这七年来，本座是太宠你了。”她撩撩头发，无所谓道：“有本事，就去抢，不过不是同本座抢。”
她悠悠的看着弦歌，眸底的亮光闪烁得更明亮了，带着点点残酷血腥的笑意，“凝血珠在土笙那，有本事就抢给司徒迦瑶吧。”
27
弦歌轻轻一笑，毫无预兆的搂过芾湘，霸道的吻了下去，让芾湘一愣，忽地天昏地暗。
良久，弦歌才放开她，开口道：“多谢。”说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却被芾湘喝住。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弦歌淡淡道。
“凝血珠可以拿给司徒迦瑶，”芾湘顿了一下，“不过你不可以去见她。”
这话说得很慢，然而不知是错觉与否，语调竟有些颤抖。即便芾湘极力控制遮掩，却掩盖不住语气中的不安感。
弦歌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芾湘的声音颤栗着响起，“你不可以恢复记忆。”
弦歌背对着芾湘，所以她看不见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芾湘。
所有强势的言语都是芾湘硬撑出来的，其实黑暗中的她，早就在这场对峙一开始，便已败下阵来，只是多年来的教养告诉她，不管自己多懦弱，在气势上也不能输掉分毫。
芾湘松开已被她咬得出血的嘴唇，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不可以去找她，不可以恢复记忆！”
若是弦歌恢复记忆她就会死，她不怕死，只是不甘心把弦歌交还给司徒迦瑶那女人。凭什么？她和弦歌在一起十三年，难道还比不上她和司徒迦瑶短短的过去？
然而前面的那个黑色身影，还是义无反顾地朝门边走去，无情的给她扔下一句，“抱歉，恕难从命。”
芾湘轰然一怔，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敛敛心神，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到了这一步，只得用强制手段，让这人重新听命于她。
然后门口的那人，在踏出一步后，浑身一震，就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在门边。
弦歌方才踏出一步，便觉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手脚就像被束一般，违背自己的意志，朝着反方向退去。而芾湘则煞白着脸，站在她的身后，玉腕一分一分的抬起，手指微动，慢慢的在空气中游弋。
弦歌站在门边，余光瞥着芾湘投射到地板上的剪影。只见那影子动一毫，自己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反射出一个动作。
她紧咬着牙关，额间已渗出点点细汗，将全身的意志力都集中到一起，努力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和傀儡师争夺着这副身体的掌控权。
弦歌身形一滞，忽的推门而出，而芾湘嘴角溢出一口鲜血，洒在黝黑地板上，暗红之中透着衰败之势。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傀儡居然和傀儡师对峙起来，并且还脱离了傀儡师的控制！
“弦歌——”
芾湘哀呼一声，跪倒在地，所有靠毅力堆积起来的骄傲都瞬间崩溃。她跪在地上，朝着离去的那人伸出手，同样的玉手，却没有当年指点江山的气势，反而带着几分无助。
“不要去找她好吗？不要记起过去好吗？”
弦歌听见芾湘如此乞怜的语气，心中酸痛，站在原地愣了几许，却不敢转身，站得笔直的背影像一尊逆光而立的雕塑，显得冷漠无情。
良久，芾湘才听见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芾湘，相信我，我必当归来。”
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芾湘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一点一点的凉下来，全身冰凉透底，就像嵌入一块浮冰之内，因为她知道，弦歌这一去，必定不会再回来。
“如果司徒迦瑶很重要……如果过去的记忆很重要，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去找她，不仅我会死，就连你也难逃一死……”
芾湘失魂落魄的靠着石柱缓缓坐下，然后抱膝缩成一团，心中有着无法抑制的悲哀。她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在与世隔绝的房间中，冷静的权衡着事情的轻重急缓。
弦歌去找司徒迦瑶，倘若司徒迦瑶真有本事解开了她的傀儡术令弦歌恢复记忆，那么她就会因傀儡术的反噬而死；若是用清远留下的药方，那么弦歌即便是恢复了记忆，也注定要死。
弦歌执意去找司徒迦瑶已让她生不如死，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由她来成全弦歌。
芾湘有些气馁的思量着整件事，心里半酸半苦，眼中的光彩也不复存在，以至于忽略了沙漏里的沙流已流去大半，夙夜已然快要结束。
空荡的回廊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芾湘失神的眼睛终于聚起了一丝亮光——难道是弦歌来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向着门外奔去，却因脚麻而踉跄了一下，黑暗中忽地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身形稳住。
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然而这人并不是弦歌。
“怎么不点灯。”
土笙的声音悠悠响起，话音一落，油灯就“嗤”的一声就隔空点亮，四周立刻笼罩在一层蒙蒙胧胧的光亮中。
“土笙……”
芾湘暗自叹息一声，松开她的手。
“怎么了？”土笙扬着眉毛，语气带着几分不屑，“见我不是弦歌，失望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神色憔悴的芾湘，看着她身上的斑驳血迹，冷漠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疼惜——芾湘之前一直在大耗灵力镇压恶鬼，如今虚弱得连傀儡都操控不了，这对昔日那乖张犀利的芾湘教主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芾湘听见土笙的挖苦言语，也只是一笑处之，淡淡问道：“弦歌来找过你了？那么她是不是真去找司徒迦瑶了？”
土笙闻言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残酷而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啊，而且我还把凝血珠拿给她了。”她嘴角轻轻一翘，慢悠悠的说道：“放心，你的意思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呢？我不但把凝血珠给了她，还替你在上面加了一道禁咒——叫司徒迦瑶戴上就别想取下来，至死方休。”
凝血珠对正常人来说是难得的至宝，可以让一切保持永恒，而对司徒迦瑶那种膏肓之人来说，简直就是不能碰的毒药。佩戴之人，会从病灶处开始一分一分的石化，达到所谓的永恒。
相应的，司徒迦瑶也会一点一点的窒息，加速接近死亡，仔细的体会死亡过程。
不过司徒迦瑶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只想借此来试探芾湘，她希望芾湘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嚣张狠辣的女人，那种透着黑暗的魔性的美，一直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所以她才会故意给弦歌说，凝血珠能控制司徒迦瑶的病情，以此来试探芾湘的态度。果不其然，芾湘很快便叫弦歌上她那去取凝血珠，意思就借他人之手来除掉司徒迦瑶。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呢，芾湘到底是芾湘教主，依旧果断狠毒。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而芾湘就是借她和弦歌之手，慢慢的将那个让她痛苦的人折磨致死，这样司徒迦瑶也会对弦歌恨之入骨吧，真正是个阴毒的一箭双雕之计。
土笙看着芾湘，满意的笑了笑，这个才是她记忆里的芾湘，那个狠辣而不择手段的芾湘。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芾湘，就算死也要人给你陪葬的人——你终于醒悟了。”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被弦歌迷傻了，原来……”
只是土笙的话音未落，芾湘就急切地打断她，“土笙，去把弦歌追回来，她不能去见司徒迦瑶，你知道的，司徒迦瑶的手上的那张药方，是死方，吃了就要死！”
芾湘提起这事，土笙脸色也微微一变，眸中肆意的光芒有所收敛。
她记得司徒迦瑶的师父清远，九年前与移山阁秦阁主赌约，赌的就是能否破除傀儡术。然后清远为了破傀儡术，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教中的傀儡突然失踪了数十个，而时隔不过一月，教中的傀儡师就暴毙了一半，全都死于反噬，而失踪的那些傀儡，也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清远能解封傀儡的记忆，但是却保不住傀儡的性命，所以不能算解了傀儡术。解傀儡术的方子，除了善鬼教的教主，谁都不得而知，即便是清远，也没能力破除。
若是弦歌去找司徒迦瑶，司徒迦瑶那么恨芾湘，必定会让芾湘死，但是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芾湘死。
土笙一改往常的讥诮态度，正色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弦歌追回来。”她顿了顿，又加了句，“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等一下。”
芾湘叫住土笙，又从一个六菱盒中取出一个用蜡封好的信笺，土笙瞥了一眼上面的字，强烈一震——居然会是解傀儡术的方子，芾湘要给弦歌解开傀儡术。
“芾湘，你……”她几乎被震撼得不能言语，不可思议的望着芾湘。
芾湘却淡淡一笑，平静的说道：“弦歌此行志在必得，就算司徒迦瑶死了又怎样，弦歌依然不会放弃，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来成全她。”
土笙愣了半晌，突然冷笑两声，讥讽道：“傀儡术解了你就得死，为了那傀儡值得吗？你怎么变得这样懦弱愚蠢！”
芾湘惨淡一笑，幽幽道：“是啊，我现在变得不像自己，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痛快寻个了断，你替我问问弦歌，若她恢复了记忆，我就会死，那她会怎么选择？”
“我和司徒迦瑶究竟谁重要？倘若她依旧选择恢复记忆，那我也能在死之前，死了这条心。”
《御宅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