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鸯鸯》分卷阅读42

    弦歌缓缓收了掌势,小心翼翼地将司徒迦瑶扶起,视线仍旧停在司徒迦瑶的脸上,眉间的忧色没减分毫。

    “你的病……”

    “绝症。”

    几乎想也没想,司徒迦瑶说得淡然,脸上有着看尽生死的超然之态。而弦歌却闻言愣住,秀眉慢慢的蹙在一起,“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司徒迦瑶却是满不在乎,从她怀里挣扎站起后就四处找着方才那张薄宣。

    “碧晨,我找到了——”她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可以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只是……”

    她拿着那张薄宣,神色黯淡下来,忽然觉得今日空气里面充满了刺鼻的气味。想到这里,急忙倒出一粒药丸放入舌下,皱眉问道:“什么味道?药香谷起火了吗?”

    她突觉胸腔一涩,被苦涩的焦灼味呛得又咳嗽起来。

    司徒迦瑶捂鼻站在窗前,探身出去,看见药香谷里的丫鬟都提着水桶朝着浓烟密布的地方奔去。药香谷里登时乱作一团,有水桶磕碰到声音,也有大呼“走水”的声音。

    司徒迦瑶望着浓烟滚滚的地方,眸中的光亮猛烈收缩——那是,那里是,彼岸花圃!

    碧声还在彼岸花下!

    “怎么会突然起火?”她煞白着脸,喃喃。立刻牵起裙角,就朝着那片烧红的花地奔去。

    “别去。”

    弦歌突然拉住她。

    “放开我!”

    司徒迦瑶毫不留情回瞪着她,眼里凛冽的目光好似要将人绞杀。

    “是你——”她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挣脱弦歌,咬牙切齿,一字一字,“是你放的火对不对?”

    弦歌承受着那寒冷的目光,质问道语气,心头突然一紧,竟有些害怕,就在自己这一晃神的霎那,司徒迦瑶已冲下竹楼,朝着彼岸花地跑去。

    彼岸花圃中妖艳明亮的火光映在司徒迦瑶的眼眸中,将她苍白无色的脸色衬托得更加惨淡,整个人宛如一个脱线的木偶,又如一只破败的风筝,摇摇晃晃的在炽热火焰中摇曳。

    “谷主,别近那火光。”

    混乱之中她感到有人在伸手抓她,然而这一刻,好似奇迹出现一般,不会武功的她身法好得出奇,左晃右闪,竟没人可以抓住她。

    碧声……碧声!

    滚滚浓烟熏得她眼睛酸涩,然而她不肯妥协,依旧睁着发红的双目,在火光中穿梭,任凭火舌舔舐着自己的衣角,她就一步一步朝着花下那人迈去。

    只是四周除了赤橙的烈焰,就是翻滚的浓烟,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凭着十三年来,对着这花地的熟悉,盲从的走过去。肺部疼得让她麻木,空气里除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还有丫鬟们的惊呼声。

    “怎么办?谷主被大火围住了。”

    “谷主,您快出来,危险呀!”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混乱的世界寂静下来,沸腾的世界沉静下来。她知道,满天烟火中,还有人在等她。

    碧声,我来了。

    25

    “你干什么——”

    她听见耳畔响起一声愤怒的声音,有人拉起她的胳膊,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朝着空中跃去。

    她有些木然的看着脚下翻滚的浩浩火海,又扭头看看身边那人,神情突然一亮。

    “碧声……”她愣愣的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如梦亦幻的脸庞,迟疑着轻轻开口,“是你吗?这是幻觉?”

    耳旁呼啸的风声突然停下,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她的手指忽而被人大力捉住。

    “你疯了!那人已经死了十几年,为什么要往火坑里跳?”

    毫不留情的喝斥,让她如梦惊醒。

    “你——”

    她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眸底跳跃着担忧之意,只是那眉宇间的犀利之气让她神色一恍。这人不是碧声,只是碧晨而已,那个十三年前被她们遗下的碧晨,那个深深恨着她们的碧晨。

    因为恨,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报复。

    “是你!”司徒迦瑶抽出自己的手指,恨恨的看着弦歌,“是你烧了碧声,多少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碧声吗?”

    她发疯似的叫起来,手掌凌乱的拍打起来,重重的落在弦歌身上,“十三年前她因你而死,十三年后,你竟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

    “你凭什么烧掉她?你还嫌害她不够惨吗?”

    “够了!”弦歌怒喝一声,捉住司徒迦瑶的手,“就凭我是她妹妹!”

    弦钳住她的手腕,咬着嘴唇轻轻喘息着,一字一句,“不放过她的是你,她死了十三年,你却还不肯让她安息,不放过她的是你而不是我!”

    司徒迦瑶突然怔住,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的扬起右手,狠狠挥下,结结实实的落在弦歌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干净利落的一声,四周突然寂静下来,只剩火舌吞噬的爆裂音。

    司徒迦瑶怒视着弦歌,突然冷静下来,斩钉截铁的咬牙道:“滚!”

    弦歌摸着自己生疼的嘴角,面上浮起一丝冷嘲,她今日本就是来给司徒迦瑶告别,就算司徒迦瑶不下逐客令,她也会走。

    只是眼前这不近人情的蓝衣女子着实让她心疼,倘若花下那人真是她姐姐,那她就得让那人渡往来生彼岸,不能在这被囚禁一世,最重要的是,这个蓝衫女人,早该清醒了,不忍心看她这样执迷不悟下去。

    弦歌轻轻叹了一口气,迟疑道:“我还会再来,你的病,芾湘一定有办法治好。”她转头打算离去,却听到身后响起冷冷的声音。

    “滚,永远别再回来,否则我杀了你。”

    弦歌驻足,回头看着跪倒在地的蓝衣女子,淡淡说道:“我还会再来,我想知道以前发生的事。”

    大火渐渐熄灭,火舌舔过之处只余残骸,昔日那片妖艳的彼岸花地不复存在,成了黝黑焦臭的废墟,废墟之下,也再没看到那静静躺着沉睡了十三年的碧声。

    司徒迦瑶失魂落魄的跪在废墟之中,滚烫的温度已经将她膝盖和手上的皮肤灼伤,而她好似无感一般,呆呆的跪在那里。

    绯儿彦儿站在一旁,却半步也没踏上前去,此时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敢打搅。废墟之中的那蓝衣女子,身上隐隐散出了犀利的锐气,好似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毫不留情的发起攻击。

    司徒迦瑶看着这黑乎乎的一片荒原,却没了感知,竟连想流泪的感觉也没有半分。

    碧天长,望断彼岸花影,心头焰吞泪俱。流水淡,一味相思太流离,捻作离尘抛华梦。浮华空,忆成重,十三年来一场梦。

    十三年来一场梦。

    原来,梦醒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这漆黑的荒地,却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轻松的释然之感。也许,碧晨说得对,早该放你解脱了。

    时间静静流淌了十三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着万事万物。

    为何自己如今才看破呢?司徒迦瑶嘴角微微牵动,淡然一笑——或许,这十三的春秋之梦,早就醒了,只是自己后知后觉罢了。如今,是真真正正的确定了,其实在不久之前,自己就已经醒了,彻彻底底的醒了。

    此时万里晴空如洗,千里之外的谢凌荏和清远从九华山南下,向着岳阳直奔而去。

    “谢姑娘,迦瑶能遇上你,真是她的幸运呀!”谢凌荏还在走神,没注意都身旁的一声感叹。

    “嗯?”她微微一愣,侧头对上了清远那双带着深意的眼睛。

    清远轻轻一笑,望向不见尽头的天际,悠悠说道:“因为你,那傻丫头才能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梦,做了十三载春秋的梦呀。如今执念已破,一切都可重头开始了。”

    “只是……”她看着谢凌荏,叹息,“谢姑娘的执念,要何时才能堪破?”

    清远虽然远离江湖,但深居甘露庵里的她,对着江湖上口径相传的“谢二公子”是一直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七年来做出诸多惊世骇俗之举的谢二公子,不拿剑时,竟是一个这么秀气的姑娘。

    这个江湖一直不太平,不管是在红尘还是世外,只要和江湖中人扯上瓜葛,就注定一辈子逃不掉,不然移山阁九年前攻打善鬼教,也不会把她牵扯其中了。明明只是两个帮派你争我夺的事,却偏偏把她这个不问世事的世外医者牵扯进去。

    “谢姑娘,你们江湖中人驰骋于天地间,向来无拘无束,可真到暮年黄花之时,又有谁是真正没有遗憾的呢?与其去追逐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不如把握好身边触手可得的。”

    清远淡淡一笑,“药香谷虽然也不太平,但最起码算得上是个世外桃源,未尝不是找一个人一起幸福终老的好地方。”

    谢凌荏轻轻摸着名驹鬃毛,斟酌着清远说的这一番话,忽然大笑,朗声说道:“前辈,令徒酒量很好呢,等宝儿病好,我还会回药香谷找她切磋。”

    “是吗?”清远挑眉,又开始得意起来,“那是当然,划拳喝酒都是我教她的,虽然不知她有没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不过当年她师父除了医术绝顶之外,赌术也是一流的,目前为止也只是输过一次而已。”

    “嗯?”

    看着谢凌荏满腹好奇的样子,她也悠悠打开了话匣子,反正此去岳阳还有一段,不如就靠聊天来解闷。

    “就输给秦阁主一次。”

    清远牵着缰绳,语气中有些小小的抱怨,“当年他和芾湘大战,与我打赌,赌我必定破不了芾湘的傀儡术,我那时年青气盛,就给他说,若是破不了,就自己去九华山出家当尼姑,结果傀儡术是破了,只是……”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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