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鸯鸯》分卷阅读39

    像她这样斤斤计较的爱财之人,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当作临别赠品送给自己,一定是个艰难的选择。

    想起司徒迦瑶把指环塞入自己手心时说得话,她忽觉心头一暖,比喝了热酒,还要让人暖上几分。

    于是她凝望着那碧玉扳指,嘴角带着甜甜笑意,开始静静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幕。

    当时她正很丢脸的俯在桌上哭泣,而司徒迦瑶头一次,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反而十分温柔的安慰着她,绞尽脑汁的给她说着笑话,尽管全是些老掉牙的笑话,但从司徒迦瑶嘴中说出来,却能让她开怀一笑。

    兴许是酒后头脑热,若是换作平时,司徒迦瑶一定会给她雪上加霜,伤口撒盐,不让她哭死在桌上绝不罢休。

    最后她平静下来,但她们却不再划拳,而是顶着寒风,说着醉话。

    “谢凌荏,你这个彻头彻底的大傻瓜,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牺牲吗?”

    司徒迦瑶似乎觉得不尽兴,把碧玉杯扔到一旁,径直的端起酒壶仰首喝了起来。却突然停下手,垂下眼帘,看着酒壶,眼里有什么东西在幽幽闪着亮光,“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傻瓜?”

    司徒迦瑶放下手中的酒壶,慢慢将头转向那猩红的彼岸花圃,悠悠叹道:“断梦几能留,香魂一哭休。碧声,到底该不该放你离去?”

    黑夜静谧,话语余音缓缓消散,最后整个小院霎时沉静得连一片竹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忽的“喀嚓”一声,什么碎音打破了夜的平静。

    毫无预兆的,谢凌荏将碧玉杯捏碎在手里,发出“喀嚓”一声脆响。司徒迦瑶回头,迷迷糊糊的看着她,而她则愣愣的看着自己碎在手心里的杯子发呆。

    第一次,第一次听见司徒迦瑶说这名字,她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不可遏制,以至于空手捏碎了酒杯。借着酒意,她抬头看着司徒迦瑶,怒斥,“真愚蠢,那人早就死了十三年,你若不把她烧了埋了,就永远活在记忆里,无法解脱出来。”

    司徒迦瑶闻言眯起了眼睛,眼眸敛成一线,像极了一只充满敌意的猫,迟疑半晌,终于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真蠢啊!那女人,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你,你却一直在做梦,你若不死了这条心,就无法醒过来。”

    谢凌荏咬着唇,怒视着司徒迦瑶,而司徒迦瑶也毫不示弱的回瞪着她。她们就这样相互怒瞪着,最后又突然双双俯在桌上哈哈的笑了起来。

    司徒迦瑶拍着她的肩,朗声说道:“真蠢啊,原来我们两个都是十足的大傻瓜!”

    司徒迦瑶笑了一会,看着手上的扳指迟疑了一下,最后悠悠叹了口气,好似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样,把扳指从手上取下,塞入她的手中。

    她傻傻一愣,抬头凝视着司徒迦瑶。

    夙夜,静谧无风,皓月高照,而她们两,就这样静静的相互凝视。

    良久,司徒迦瑶才轻轻说了一句话。

    “谢凌荏,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那一刻她看着司徒迦瑶,又像傻瓜一样,流下泪来,染透衣襟。而司徒迦瑶,也俯在桌上,双肩微微颤抖,嘤嘤坠泣起来。

    原来,她们两都醉了,醉得不醒人事,半癫半狂。最后再不知不觉中,竟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什么叫回忆?什么叫往事?什么叫刻骨铭心?

    她看着司徒迦瑶,才突然明白,原来在这个世上有一种人,永远都活在回忆里。而她和司徒迦瑶就是这样一种人。

    她们都知道,这种人不对,但却值得原谅,因为她们的往事实在太刻骨铭心。也只有同样体会过这种铭心刻骨之感的人,才能相互理解对方,才能在七年的慢慢春秋中,成为至交知己。

    这一晚,她因为司徒迦瑶无意间的一句话,像个傻瓜一样哭了起来,又因为她随意的一句话,感动的无以复加。而这场酒,就是在她们两人乍喜乍悲,似哭还笑的疯狂举动中结束。

    谢凌荏望着苍穹繁星,看着自己的掌中纹路,突然明了,原来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谢凌荏几乎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望着当空的皓月,看着吞吐着明艳火舌的红泥小火,呼吸着混带着翠竹芳香的清新空气,觉得天地之间,静若无物,一种很祥和的宁静。

    她搂着司徒迦瑶,内心充满了长久未有过的宁静。

    七年来,她一直奔波在大江南北,将宝儿的药引一味一味的找来。一直在刀光血影,尔虞我诈中仆仆前行的她,已然忘记了和平和祥静。

    原来这七年,风吹花动,花动花落,时间不曾为谁停留过,可是她如今才猛然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

    生命本是如此安宁静谧,她却风尘仆仆的奔走了这么多年,不曾为谁驻足过,一直沉溺在过去的往事中不可自拔,其实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她什么事。如今她累了,只想找一个宁和的地方,静静的坐下来休息一番。

    “唔……”靠在她怀中的那人动了一下,双手环着她的腰,抱得更紧了。

    谢凌荏只觉心跳偷漏一拍,终于从这沉静的一刻中惊醒过来,看着醉得不醒人事的司徒迦瑶,眸中微微闪动着亮光,柔和,蜜意。

    司徒迦瑶这个笨女人,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这么凉的夜,就这样睡在这寒夜竹林之下。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从司徒迦瑶身下抽出,慢慢的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司徒迦瑶身上,生怕吵醒了她。然后又轻轻的将她抱起,向屋内走去。

    “谢凌荏……”忽然她听见怀中人在低喃,“你这个笨蛋。”

    这人,连在醉梦中都不忘骂她。

    谢凌荏微微一笑,无奈的摇摇头,而司徒迦瑶的脑袋往她怀里靠了靠,表情是平日从未有过的祥和与依赖,仿佛一只寻求慰藉,寻求依靠的小猫。

    司徒迦瑶在她脖间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满足的叹息一声,继续睡去。

    这举动让谢凌荏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紧张得不能呼吸,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急忙心虚的低下头,想看看司徒迦瑶这狡猾的贼女人是不是在捉弄她。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安静的面庞,苍白的皮肤上还带着未退的酒意,泛着微红的醉意。

    她看得发愣,心中突然泛起暖意,甜蜜而又幸福。

    如果一直能这样就好了,如果能一直这样安静的抱着她就好了。

    生命是场负累的奔跑,她和她都已经不堪重负,伤痕累累,不如就找个地方,静静休憩下来,把酒言欢。

    在这场浮生里,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切都虚妄得不切实际,除了时间,什么都不是永恒,哪怕是生命里面最刻骨铭心的一场爱恋,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消磨和摧残。

    唯有“现在”才是最真实,唯有怀中人的呼吸,这份相拥的温暖才是最实在的。

    这……就是相依相偎罢?

    22

    绯儿和彦儿走进来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谢凌荏抱着司徒迦瑶斜躺在榻上,双手紧紧环着她的腰,而司徒迦瑶披着谢凌荏的外衣,依偎在她的怀内。

    “天——”

    惊呼声还未呼完,她俩就极有默契的伸出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对方的嘴巴,然后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退出去,生怕惊动了司徒迦瑶。

    从未,也从没见过司徒迦瑶睡得这么酣甜踏实过。

    在她们的印象里,谷主夜晚常常肺部疼得睡不着,不管吃多少药,依旧压制不住那彻骨疼痛。而后就会独自提着琉璃灯,到彼岸花圃中静坐,仿佛只有那里,才有她止痛的良药。

    只是她们刚退到门边,便觉得耳畔生风,眼角闪过一道黑影,最后“喀嚓”的一声,一个花瓶在她们脚边碎成了千片。

    好像训练过千百回一般,她俩极为灵活的缩到门脚一旁,等着更多的东西从屋内噼里啪啦的飞出。

    “谢凌荏!你居然占我便宜!”

    伴随着一阵巨大杂音,屋内突然炸开了一声。

    绯儿和彦儿见局势稳定后才警惕的将脑袋探入屋内,却见一席白衣,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前额。

    “你个贼女人……”

    谢凌荏还在睡梦中,就猝不及防的被人一脚踢下床,还不待从地上爬起,眼前就一阵缤纷缭乱,耳旁生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朝自己飞来。

    她下意识地躲着朝自己飞来的杂物,一时间尚未记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惹得这女人如此暴跳如雷。这当口正被一笔筒砸中了脑门,昨夜散着香气的一幕突的回到了脑中。

    “什么占你便宜?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投怀送抱,非要揽着我的!”谢凌荏突然一把抓住司徒迦瑶的手,一手指着她,大嚎小呼,“明明!明明是你占了我便宜——真真是个贼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司徒迦瑶怒极,踢了她一脚后对着绯儿吩咐道:“去,把包,连带着这张臭嘴一起给我踢出谷去!”

    谢凌荏张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昨晚那个偎在她怀里,安静乖巧得像一只猫一样的女子啊?

    昨晚还在为她虚弱的身体担心,然而今天——这个女人,的确是怎么看都不像体虚气弱,会红颜薄命的人。

    绯儿和彦儿抿嘴偷笑,把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到谢凌荏手边,一个包袱和一个药囊。

    还不待谢凌荏辩驳,绯儿就把包袱往她手里一塞,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出了门,只是在她刚踏出门槛时,司徒迦瑶又突然将她叫住。

    司徒迦瑶走上前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将一个信封塞入她的手里,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先去九华山,到了再拆信,之后取道岳阳,,药囊和信,绝对,绝对不能打开。”

    谢凌荏听得迷迷糊糊,虽然她知道司徒迦瑶性子古怪,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司徒迦瑶瞪了她一眼,淡淡道:“问这么多干嘛?总之你,千万不能将药囊和信打开,要先去九华山,到了九华山才能把信封打开,不然药就不灵了,不灵了可别来找我!”

    “好啦,我记下了,可为什么——”

    谢凌荏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被人大力一推,向前迈出三步,身后“砰”的一声。

    她身形还没稳住,就扭头举着的手指还未放下,嘴巴张了张,欲将脱口的话语全在喉间卡住——大门被无情合上,只是在那一缝之息,她对上了司徒迦瑶的盈盈目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幽幽的,幽幽的闪动。

    贼女人……谢凌荏叹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古怪至极呀!最后她只得朗声提醒道:“,千万别解弦歌的百汇穴!”

    谢凌荏讷讷的放下手指,此时绯儿牵来了一匹大宛名驹,想着立马就能给弄晴送药回去,心情便激动难抑,也不再纠结于司徒迦瑶的古怪表现,一心一意的想北归岳阳。

    她把包袱挂在马鞍之旁,抚了抚马鬃,顿觉一阵轻松——压在她心头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来了,宝儿吃了药一定就能痊愈,以后便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健康成长;而弄晴,也不会再郁郁寡欢,愁眉不展了吧?很久很久,都没看到昔日那明艳动人的小师妹露出灿烂笑靥了。

    《御宅屋》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