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双手撑地,准备爬起时,远远望见一排宫灯,连忙跪好。
宋汍澜站到他面前,冷冷的说:“还不死心。”
高城梗着脖子道:“陛下不同意,臣就跪死在这儿。”
“行了,你还真敢威胁朕。”宋汍澜抬手拉高城,高城坠着,不肯起。
宋汍澜笑了,“你不起,我就不派你去边关了。”
高城一听,立马爬起,然而跪了一天,双腿早已没了只觉,根本站不起来。
景佑急了,喊道:“还愣着干嘛,快扶住”
太监们慌忙架住高城。
“舅舅,你答应我去边关了。”
宋汍澜点头。
高城喜笑颜开。
“不过,不是现在”
“舅舅!”高城怒道
“你听我说”宋汍澜道,“就算要派兵那也是春天派,哪有深秋去的道理。儒檀报称已降大雪,戎狄人都准备窝冬了,谁还扰边,你去干嘛,浪费边关粮食。再说,你不是要当普通士兵吗,我这么光杆派你一人去,谁相信你是普通士兵。明年立春,你跟换岗的军队一起去,没人知道你身份。你就是死在戎狄人手里,我也不会落一滴泪。”
“谢谢舅舅!”高城开心的说,“您放心,我不会死的。”
“但愿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不孝。”
高城是被送回家的,跟来的御医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算弄好他的腿。
轰走所有人,躺在huang上,高城以为自己会马上睡着,但越疲惫越清醒,一直压着东西,这会儿全跳出来。
高城不愿想,但那些念头像讨人厌的蝇虫一直在脑子里飞,一不留神,意识就飘过去。
宋汍澜不止一次的夸奖高城直觉敏锐,高城却希望自己麻木些。
不懂与不想懂,哪个更难一些。
正文 第6章 拜师
那一夜,高城睡的很不踏实,总做被人追的梦。他想反击,脚步却不听使唤,自顾自的往前跑。高城最恨逃兵,在梦里他却做了最彻底的逃兵。
清晨醒来,全身酸痛,膝盖高肿,挪动都困难,只好在huang上躺着。
史今和伍六一来的时候,高城正在玩九连环,他拆的很快,根本不用想。
伍六一笑道:“这个你从小玩到大,不烦啊。一共就那么多步,每次都那么解,有意思吗?”
高城把九连环装好,继续拆,“你懂什么,我现在拆玩的是速度。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我这是挑战自己。再说,你想解解得开吗?教你了那么多年都没学会。”
伍六一抢过来,用力一掰,铜骨分开,所有的环都出来了,“这不就行了,解什么解。”
高城一把夺过来,大骂道:“有你这么玩的吗,再好的九连环也被你掰坏了,滚滚滚!”
伍六一大笑,“解连环,解连环,解开不就行了,弄那复杂干嘛?”
九连环在高城手里变回原状,一环扣一环,去掉一个牵动其他,不会玩的,一辈子都解不开。
从看到九连环开始,史今的脸色就有些古怪。他和高城认识的时候,高城才十五岁,骑马路过他家,看到史今父亲骂史今,史今垂着头一句都没有反驳,父亲抽出藤条打他,史今也不躲。
难得高城有耐性竟然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有意思,一抖缰绳,骏马越过矮墙,跳入院中,吓了史今父亲一跳,高城也不顾,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史今看了他一眼回道:“史今”
高城点了点头,转身对史今父亲说:“你别再说他没出息,地都不会种,从今天起他跟我了。”
史今父亲看得出高城出身官宦,他以为这位身着华服的公子是看中了儿子想要他跟在身边做小厮,连忙回道:“难得公子看得上,我儿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谁要他做牛做马了!”高城有些不高兴,“你”马鞭指着史今,“明天到紫衣营去。”
史今一愣,问道:“去紫衣营做什么?”
高城大笑道:“当然是做龙骑啊”说罢扬鞭而去,史今的父亲愕然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一个毫无背景几代佃农的毛头小子一跃成为汴梁城最精锐的骑兵护卫,史今的父亲觉得自己家祖坟上一定冒青烟了。不然他这个最不中用的儿子,怎么会成为老史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高城十八岁那年,宋汍澜把侍卫司骑兵交给他,史今跟着他从紫衣营来到侍卫司,成了皇帝的贴身侍卫。
春耕大典时,宋汍澜和皇后一起来到城外开耕,史今一身黑金的站在皇帝身后,史今父亲看到了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从此,村里最有钱的地主见到史父也要低头哈腰的让路。
史今和高城认识快十年了,对高城的脾气秉性了若指掌。他从小就喜欢玩九连环,最初史今很奇怪,一个几乎没什么耐性的人,居然喜欢玩这么复杂的游戏。后来,史今发现,高城只有在心情不好,又发 泄不出时,才玩九连环。
“指挥使,王大人让我问你,今年秋选什么时候开始?”史今问道。
高城手一顿,半晌没说话,伍六一看看他又看看史今。
“史今、六一今年的秋选我不参加了。”
伍六一惊讶的问:“为什么?每年秋选你都亲自挑选的。”
高城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看着两人,“我已经不是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
伍六一猛的站起来,史今也惊呆了。
“你看你俩的反应,一个恨不得吃了我,一个眼睛都直了。”高城嚷嚷道,“多大点事啊,幸好提前和你们俩说了,不然宣告的时候,你俩还不跳起来。”
“陛下,不让你你干了?”伍六一反问,忽然又觉得不对,“不,陛下不会撤你,是你自己不想做。”
高城点头。
伍六一怒道:“你怎么回事啊,不就是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么”
“六一!”史今喝道,“你怎么跟指挥使说话。”
伍六一脾气很硬,除了史今,谁的话都不听,高城也拿他没办法。
“我要去戍边。”高城语气平和,“侍卫司骑兵都指挥使陛下会派别人来,史今、六一你们俩个照顾好大家。”
“你昨天跪了一天,就是为这件事?”史今问道
“嗯”
史今和伍六一从辅国公府出来,信马缓行,铁掌击打着青石地面,声音清脆。
伍六一用鞭子扫开干枯的柳枝,气闷的说:“他这回又发什么疯。”
“他没发疯。”史今道,“他早就想上战场,只是一直没机会,这次他是铁了心去燕云。他爱面子,虎豹骑的脸被我们丢尽了,他想自己挽回来。”
伍六一道:“怎么挽?燕云是铁路的地盘,在汴梁他们就这么不留情面,到了燕云,还指不定怎么样。”
“他们也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燕云狼骑和虎豹骑齐名,究竟谁才是立国以来最强的军队,别说我们就是普通百姓也想分个高下。再说,既然三多成才都出来了,那燕云派出的一定是鹰锐。”
伍六一冷笑一声,“苍穹之鹰,锋锐天下,口气真不小。”
“人家确实厉害”史今微微一笑,“你和指挥使怎么都对这个称呼不满。他们并不夸张,只有狼骑最顶级的士兵才能进鹰锐。三多说过,他们三队二十五个人干掉了对方六百多人。”
“听他吹牛吧。”
史今正色道:“三多从来不骗人。”
伍六一无从反驳,因为他清楚,依许三多的性格,只会往差了说,绝不会夸耀自己。也恰因此,伍六一更生气,他向来对自己能力很自信,但是以一抵二十五,别说打仗,就是斗殴也打不过。
想到三多在比武场上的表现,史今欣慰的笑了,“三多出息了,当年我向他爹立下的承诺没有食言。”
“你记得对他爹的承诺,他可不记得你为他做过什么。”伍六一想到许三多就气不打一处来,“进京这么多天,除了比武,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怎么说他也得来看看你。”
“我又不缺人看,争这个做什么,他可能驻扎在城外,进城不方便。”
《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