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分卷阅读24

    楚湫暗暗松了口气,他飞快地拿回玉佩,紧紧攥在手里,最后看了一眼门外,便踏进了门。

    楚湫转头向四周望了望,照壁,屋宇,湖水,楼阁,一切看上去都好好的,只是没有人。

    静的可怕。

    身后的大门发出“嘎哒”一声,从外面被再次关上了。

    …… ……

    回廊里很寂静,道路曲折,像是走不到尽头。走着走着,楚湫觉得自己方才脚底好像踩在了什么污迹上。

    他抬脚看了一看,发现那是一滩血。

    他的身形凝滞了一会,开始把鞋底在地上摩擦了几下,想擦除那血迹,只可惜把地面都磨红了,也没有擦干净。

    “禹章……”楚湫浑身的血像是都冷了,他觉得有些胆战,不知觉地一直喊着子谈的名字。“禹章你在哪里啊……这里好奇怪……”

    想起子谈,楚湫仿佛又有了一点希望,勉强站稳身形,继续往前走去。

    地面上逐渐沾上了愈来愈多的血迹,从星星点点到密密麻麻,最后甚至没有干净地地方可以落脚。楚湫只好硬生生的踏在那一块块的暗红色上。

    在回廊的尽头,垂下一簇浓密的紫藤花,云雾般的缭绕的紫色,只是花瓣上溅满了血,微微泛着腥气。

    有更浓重的血腥气透过花瓣的缝隙一点一点露出来。仿佛是在昭示着不详。

    楚湫把手里的玉佩攥得更紧一些,小心地贴在胸口。深吸了口气,他终于抬手轻轻拨开那串紫藤花。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头颅滚在地上,一双怒睁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得远一些,是满眼的红。

    全都是血。

    这是个很大的院落,从里到外,一层层的尸体堆叠着。最外层的全部是子家的侍卫,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丫鬟。这些尸体一直堆到院落正中一座巨大的屋宇前,看上去,仿佛是铺就了一条通向地狱的路。

    地面上的血也是一层层地堆叠过去。外面的血是早已暗沉,愈往里颜色愈艳丽,尚未干涸,十分新鲜地在地上流动。

    楚湫整个人像是傻在了那里。

    他心里泛上铺天盖地的恐惧,这是人力无法抵挡的,不可战胜的,灭顶的。

    他茫然地往四周望着,浑身颤抖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也正是在此刻,从那屋宇里传出一声嘶哑的叫声。

    一声即灭。此后再无声息。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照在院落里,楚湫觉得有些晃眼,他看不清那屋里有什么。然而像是受到某些不知名的指引似的,楚湫觉得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于是他忍受着心底那快要把他吞灭的恐惧,跌跌撞撞地在尸体中一步步前行。

    楚湫常常踩到一双手,一个头颅,一具**,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脸色已经是惨白的,精神有些恍惚,看上去十分可怜。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他走下去。

    最后踏进屋时,楚湫支撑不住似的,精疲力竭地半跪着跌了下去。手中的玉佩脱手飞出,在地上碎成两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努力抬起头,想看清屋里的情形。

    他望见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 ……

    子谈正拔出插在子行庭胸口的剑。

    那把光明的,正义的,高尚的轨,上面沾满了层层叠叠的血,陈旧的与新鲜的累积堆叠,甚至要漫上剑柄了。

    子谈拿起剑,抬手一挑,把他的父亲的尸体从座位上拨下来,动作轻巧,非常熟练,像在拨一件垃圾。

    他听见身后有清脆的响声,于是漫不经心地转过头。

    他看见了楚湫。

    …… ……

    子谈整个人凝滞在那里,眼中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露出一点茫然。

    “锄秋……”他微不可闻地喃喃了一句。“你……怎么……”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视线落在手中的剑上。下意识地,子谈伸出手去抹他的剑,想擦干上面的血。

    但是怎么能够呢。剑锋擦开了手掌,新鲜的血液滴落下来,于是子谈的血也覆盖在他父亲之上了。 剑只是愈擦愈脏。

    子谈慢慢停下了动作。

    他一张脸垂着,完全覆盖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楚湫仿佛是隔着千万重山水去望他。两人之间的阳光,空气,细尘,都把他们远远隔离开来。他像是个垂死之人,被一点希望的光芒吊着最后一口气。结果这希望的光剥开来,是淋漓的鲜血。

    楚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是谁啊。

    是谁啊。

    人在面对危险时,本能地会退缩,这没有办法。更何况已经完全被恐惧吞没的楚湫呢。

    他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动作。

    他转开眼,不再看子谈,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想往外逃。

    然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没有走两步,就有双手从后面探出来,掐上楚湫的脖子,将他勒住。

    那双手上面浓重的血腥味直冲上他的面门,楚湫颤抖着喘息了几声。

    有人贴上耳朵,轻声对他说:

    “你跑什么?”

    作者的话:

    疯狗要咬人了。

    番外 日记 最后一篇

    从我记事起,好像世界里就没有光明。

    这黑暗的担子,我独自背了十八年,委实太沉了。

    你明不明白,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你喜欢的子禹章,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我是想永远戴着那张面皮和你相处下去的。

    我想的。

    可是太难了。太难了,锄秋。

    你现在离开我一步,我就觉得受不了。你不能给快要渴死的鱼一口水喝,就走开。鱼只会死的更痛苦一些。

    将死之人却有一个健康人的渴望,挣扎着胸口里最后一点呼吸,拼命想要去拿。太贪心了罢。

    (撕毁的痕迹)

    我已经是一潭不可救药的死水了,独自在那里发烂,发臭,活的气喘吁吁。

    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脚下的一滩污泥,给他一点施舍?

    你……能不能,救救我?

    28

    楚湫睁开了眼。

    近来,他常常梦见以前的事情。

    不过短短一些时光,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觉得手上有点疼,发现是睡着的时候被镣铐压着了。于是小心地把它往上挪开,原来的地方已经被压出一圈青痕。楚湫视线有些模糊,房间里光线很昏暗,他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是一片死寂,连风声也听不见。

    突然地,房外传来几声啾啾的鸟叫。十分清脆。

    《御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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