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114章 继续活着

    晚上,山林寂静,守山屋的光亮隔老远都看得见。

    灶屋里,桌子中央是个火炉子,里面的木炭烧得红彤彤的;桌子四方摆着9个饭碗。咪咪家的酒壶子放在灶台上,水缸架的篮子里,8棵覆盆子的老蔸子,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各位叔叔,我爸住院时,专家问过我爸,说跑去救人,后来为什么不跑了,被土埋住。我爸说当时全身好像错位了一样,突然不能动了。专家找原因,说是风寒入骨导致的。7位叔叔都下了雪水,也受了风寒,专家建议你们也吃这个药,吃3次,1个月1次。所以今天就把叔叔们请来。”咪咪从篮子里拿兜覆盆子老根,放在红彤彤的木炭火上,“你们看我怎样烧覆盆子的,下次你们自己就知道做哒。”

    “覆盆子是什么啊”相叔问道。

    “就是插秧泡,插田的时候山边上好多,果子红红的,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哦。有的地方叫刺萢,也有的叫地仙泡,还有叫木莓的。它的老根做药,越老越好。”

    咪咪把火钳夹子擦擦,翻动覆盆子老根,让根根烧得红彤彤的,像木炭一样,然后夹到碗里,飞快地倒些酒,嘁嚓声刚响,热气往上冒,咪咪就拿碗反扣住了。接着烧另1兜。

    “热气不能跑掉,必须盖住。等一阵,酒不太烫就一口喝下去。”

    “酒的多少有么子讲究吗”保叔手握住碗底,试探温度。?“专家说,喝得酒的可以多倒点。喝不得酒的少倒点,可以分3次喝完。”

    “咪咪,你家怎么还有酒”家叔看着酒壶子问。

    “酒是我特意去供销社买的。”咪咪盖住家叔面前的酒碗,继续烧覆盆子,额头上有了细汗,“保叔,你的可以喝哒,要趁热喝,凉的就没效果啊。”

    “喔喔。”保叔揭开盖在上面的碗,闭眼一口喝下去,睁开眼,看见碗底有些黑渣,伸出舌头舔,“这酒,怎么,有讲究啊,喝一口就头晕呢。”

    “专家说,喝完酒最好是睡觉,不要到外面吹风,不要下冷水。”

    “咪咪,我到你床上睡啊。”保叔踉踉跄跄进了房间,倒在床上就呼噜开来。

    “助叔,请你帮忙去给保叔盖床被子。你们不能再受风寒的。”咪咪见到保叔头晕得厉害,就向助叔开口。

    咪咪烧完最后一兜,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他端着反扣着的2只碗,进屋喂爸爸,只见叔叔们全部横倒在自己床上。放下碗,把被子扯扯,又拿出爸爸的军大衣和棉衣,才盖住叔叔们的胸口。把爸爸的头枕高些,把碗送到爸爸嘴边。田守岗张开嘴,咪咪慢慢地把酒倒进去。

    “太慢哒。”一只手从咪咪的两只手中穿过来,把碗里的酒全部倒进了嘴里。

    咪咪拿开碗,看着爸爸仍然举起的右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田守岗也看着这只手发愣。咪咪放下酒碗,双手握住爸爸的右手。田守岗抽出手摸摸咪咪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眼睛包满了泪水。

    “左手呢,爸爸,动动左手。”

    田守岗的左手好一阵都没有动静,他右手抓住左手往上抬。

    “爸爸,不要急,专家说要顺其自然,不要霸蛮。”

    田守岗轻轻地把双手放到胸口。

    “守岗老弟,你的手,我刚才看见你举起来哒咧。”最先睡下的保叔猛地坐起。

    田守岗右手抓起左手往上抬了抬。

    “哈哈哈。”保叔狂笑,惊得兄弟们都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守叔举起的双手大笑。

    “守叔,太好哒!”

    “守叔,坐起来看看。”

    兄弟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闹着,咪咪绷紧脸说:“专家说了,爸爸只能顺其自然,能动的时候他自然会动,霸不得一点蛮的。就是能够站起来走路,3年之内都不能挑担子。”

    这样啊。兄弟们沉默下来。

    “我看,守叔手能动的情况要隐瞒下来。”家叔看着队委会的3人说道。

    保叔、相叔、助叔点了点头。其他叔叔也点头。现在人比人,比死人。有些情况是不宜说出去。守叔养伤治伤国家出钱,别人没话说。他治伤养伤要得1个正劳力的工分有人就说嘴了,咪咪护理也要得个正劳力的工分更有人说三道四了。有人甚至说是为救郭登科受伤的,那要郭登科供养他呀。为什么要我们队社员吃亏呢虽然有三线的公章公文,决算时田守岗吃不了亏,可说闲话的人多了也不好。

    7兄弟互相看看,都点点头,今后守叔的情况尽可能的说得凄惨些。

    “我给守叔做个简易的桌子,架在床上,坐起来自己可以拿着瓢羹吃饭。”助叔说。

    “谢谢兄弟!谢谢各位兄弟!”田守岗右手托着左手,真诚道谢。

    “要特意谢谢咪咪,给我们这么好的药酒。我身上都汗巴巴的,要回去洗澡。”家叔站起来全身扭动。

    叔叔们都说要回去洗澡,纷纷起身。

    “都要洗热水澡啊。下个月你们自己做药酒要木炭的话就到守山屋来拿喏。”咪咪大声喊道。

    远处传来叔叔们应答的声音,欢快,也有些顽劣。

    “崽,累坏哒吧,你也洗个热水澡,早些休息。”

    “我先给爸爸擦洗,也要用热水呢。”

    “要得。”

    “爸爸解手吗”

    “解,有尿。”

    等咪咪接了尿,给爸爸擦洗干净,收拾完灶屋,收拾好自己,倒在床上时,爸爸轻快地说道:“崽,你看牛刹草,碰到大片大片的水竹子,选长得粗的高的割几十根回来。”

    “要做什么呢”

    “我想等我能坐起来的时候,给你织床水竹蔑垫子。”

    “那到时候再说吧。”

    “要秋冬季节的水竹呀,春夏两季的不好。”

    “噢,这么有讲究啊。”

    “最好是立冬后没下大雨的时候割,不生虫不易脆裂。”

    “真的呀。”

    “割了直接拖回家,桠枝我来劈,我怕你不熟悉损坏了整根竹子。”

    “爸爸,你怎么知道织垫子呢”

    “小时候我们学了木匠呀,情况好的那几年经常跟泥瓦匠、蔑匠一起做工,看着看着也就会哒。”

    “爸爸好聪明哦。”

    “崽崽还聪明些咧。织多宽呢”

    “就我现在睡的床这么宽吧。”

    “不行,这床是自己随意做的,尺寸不合规矩。到时候,把密室里的凌波床组装好,按照它的宽窄来织。”

    “要得,我多割些水竹子,爸爸不急不慢织两铺,你的床上也垫一床。”咪咪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抬高声音说,“爸爸,保叔在地坪丘田里作泥巴干什么。”

    “作泥巴啊,作了多少”

    “半丘田吧。”

    “可能想做泥砖砌房子吧。甜甜大了,板栗很快会长大,胖婶可能还要生,他们就1间正屋,怎么够住呢。”

    “队上田里的泥巴可以用来做泥砖啊”

    “以前有规定,泥脚深的田用一半泥巴,要用10担猪栏粪和100分工来换。这个规定现在不晓得改没改。近两年扮泥砖砌房子的人家会越来越多的。”

    “为什么呀”

    “生产队好了呀,粮食够吃,红薯喂猪卖了钱,家里人口增多,都不够住哒,就起屋啰。”

    “叔叔们砌房子我们要帮忙吗”

    “帮。你去问问,做些能够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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