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85章 以食为天

    初三一大早，守叔被阵阵姜味刺激着醒过来。

    “爸，喝红糖姜水。”

    咪咪端着大碗，送到爸爸嘴边。守叔抬起头，张开嘴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怎么这么辣”

    “路爹和王嗲嗲都说，要多放姜，早上喝碗中午喝碗。昨天晚上的没这么辣，都说早上吃姜人吃姜，中午吃姜姜吃姜，晚上吃姜姜吃人，我不敢多放姜。”

    “崽好聪明哦。”

    “爸，你接着睡。家叔接我们吃早饭，大概10点。床底下火盆里有火，出汗了的话，我烧了热水，全身擦一遍，换了干净衣服，再喝碗红糖姜水，我们就去铁宝家吃饭。”

    “洗澡是的，擦也费力。”?“路爹说全身脱光，怕风寒入骨，你和叔叔们现在抵抗力低，要特别注意。你看我把房门全都关了，关得紧紧的。”

    “崽向路爹学了很多经验啰。”

    “是呀。路爹说你们在雪水里泡了那么久，很容易打摆子得伤寒，要特别留心。王嗲嗲也是这样说的。昨晚本来是相叔和放伢几守队屋，队长要德桶代班，相叔回家烤火休息，睡的时候，床前都烧了堆火，不烧火全身糠糠颤。”

    “你在哪里找的火盆”

    “秘密小屋呀。靠西头的墙角落里，掀开草席子就看见了。”

    “火盆还是铜的呢，我小时候烤过火，没想到还在。那屋里我一直没有细细查看过。”

    “爸是触景伤情嘛，我会慢慢查看的。我先在灶里烧姜水，架了丁块柴，烧得差不多了，夹到火盆里，端到床底下，不会烧到床铺，又暖和。一晚上我换了3盆火。”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辛苦崽哒。”

    “不辛苦呢。爸爸你千万别得病啊。拥宝和我搀扶您回家的，保叔是队长送的，卫叔是赖子送的，反正队长都派了人送，看你们走路摇摇晃晃，生怕你们路上摔倒。你回家坐到凳子上的时候，人就是迷迷糊糊的。拥宝扶着你，我烧了大火，烧热水给你洗了脸，洗脚都是拥宝帮的忙。我把被子烤热，再和拥宝搀扶着你到的床上。”

    “我们在德桶家喝酒的时候，感觉还好啊。”

    “那时候暖和啊，桌子上有炉子，桌子底下有火盆，旁边还烧了堆大火。出门风一吹就不行了，叔叔们都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嚓嚓响。”咪咪没说的是，爸爸穿了棉衣，穿了军大衣还打颤，自己脱下棉衣包住他的头才好点，勉强走到了家。

    听着崽子清脆脆的声音，守叔脸上浮起微笑，感觉四肢筋骨暖意洋洋，脑袋一阵迷糊，又睡了过去。待到脑门顶上一股暖意想要冲破头皮的时候，人猛地惊醒过来。动动手脚，粘糊糊的，好像衣服和身上连着什么东西，怪难受的，不由得叫了声“崽崽”，呻吟起来。

    “呃。”咪咪答应着，很快站到了床前，“爸，舒服些没”

    “舒服些哒，只是身上粘黏黏的，想洗个澡。”

    “哦，等一下。我用艾叶枫球子煮了锅热水，再在灶屋烧几堆火，脚盆放火堆中间，洗澡就不会冷哒。”

    守叔听见崽崽甩掉棉衣，快速地跑进跑出，灶屋里噼噼啪啪一阵响。

    “爸，我把你要换的衣服放到凳子上烤着。”

    “爸，我的新内裤长好多，比外面的裤子都大，你穿在里面应该可以，今天要穿3条裤子。”

    “爸，单上衣，新棉衣，新军大衣，都穿上。”

    “烧了1锅热水，舀在脚盆里，再烧1锅，要洗就洗个彻底，洗个痛快。”

    “好啦，爸，我扶你起来。”

    “崽，爸爸又不是真的病了，不要扶。”

    守叔掀开被子，站起来，抚抚额头。咪咪眼睛一眨也不眨，紧张地看着。守叔笑了，手搭在崽子肩头，往灶屋走去。屋子里烟雾缭绕，脚盆里半盆水，浮着几片艾叶，冒着腾腾热气，脚盆四周3堆火，看着都感到热。

    守叔脱去衣裤，沾水拍拍胸口，感到水温合适，一屁股坐到盆子里，捧水洗脸，弯下脖子，抓洗头发，用毛巾沾水擦洗脖子，腋下，手脚和肚子，感觉毛细孔全部张开，寒气和脏东西不断冒出，掉落在艾叶水里。

    “爸，我来擦背。”咪咪拿过毛巾，沾水擦洗爸爸的后背，先是轻轻地擦，然后重重地擦。沾水从上往下擦，全部擦过1次，又沾水从左往右擦，全部擦洗过，后背红中发乌。

    “爸，你擦擦胸口、脚弯里、脚板心，我再打桶水来。”

    咪咪把桶子斜靠着灶，揭开锅盖，舀了3瓢，桶子放下，继续舀，舀了半桶，弯腰双手提着，右脚在前左脚在后挪到脚盆边。

    “爸，是倒掉这盆脏水，还是站着淋浴。”

    “站着淋浴，后背你再擦擦，我感觉好舒服。”

    咪咪捧水浇到爸的后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擦过去，乌色渐渐消失，皮肤越发鲜红，守叔呻吟出声。

    “爸，擦痛哒”

    “不是，是舒服。你拿那个空桶子来。”

    咪咪拿来空桶，守叔起身把盆子里的脏水倒到空桶里，把半桶热水倒进盆子，又把锅里的热水全部舀出。

    “崽，再烧半锅水。”

    “好咧。”

    守叔继续擦洗，咪咪烧水，还在脚盆旁的火堆里加了柴火，屋子里烟雾更浓。等水烧热，守叔又倒掉脏水，把锅里的热水舀进盆子里，把缸里的冷水舀进锅里，坐下来又让咪咪给擦背。很快，守叔全身擦得通红，他叫崽子退开，提起桶子舀上热水，站到脚盆里，从头淋下，甩甩头，擦把眼睛，拧干毛巾，擦干身子，穿上暖暖的内衣内裤，依照崽子的穿上3长条裤子，穿上新棉衣，新袜子新鞋子，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是劲。打开屋子里所有的门，热气很快散去。把内衣内裤丢进盆子里，揉几揉，搓些码头肥皂，搓了又搓，拿起拧干，放在凳子上，把所有的脏水提到屋外倒掉，舀了锅里的热水搓洗干净，晾在地坪的竹竿上。

    咪咪见爸爸动作麻利，脸色薇红，放下心来，把燃了一半的硬柴放到灶膛里，把地上的红火铲到火盆里，把火盆放到屋子中间，凳子椅子搬离火盆，在灶里烧了2个红薯，把灶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洗净脸，穿上棉衣，让爸爸坐下，端了碗红糖姜水，一定要爸爸喝下。

    “崽，爸爸没事哒，你也喝碗，散散寒气。”

    咪咪喝完剩下的，拿新军大衣给爸爸，又拿顶军帽戴在爸爸头上，还把冒耳翻下来遮住耳朵。

    “军帽哪来的”

    “文文送的。早上来打山泉，我们说起了堵汾通的事。他听他爸爸说，大队10个生产队，都有汾通漏水的情况。现在堵上的有4个队，有3个队的堵了没堵死，还有3个队的根本没人发现。大队支书和革委主任把情况告诉言老师，要言老师今天办个简报，通告情况，表扬及时堵住了汾通的生产队，批评没堵住的，严厉批判没发现漏水情况的3个队。我也说了你们堵汾通的勇敢行为，他很感动，一定要把军帽送给你。这本是他爷爷的，他戴大了点，他说他爷爷还有新的，他爸爸也有，我就收下来了。”

    “你要感谢他，他来打山泉，你天天陪他去吧。”

    “我知道，我们家也要喝，顺便也舀一罐子回来。”

    “地窖里还有姜，你也送些给他。红薯什么的，他要喜欢，都送点。”

    “红薯学校有，他们全家就爱红薯粉丝。做粉丝的时候我给他做了。爸，还是你送去的吧。”

    “嗯。那就到时候看，反正我们要记住他们的好。”

    “我晓得喏。”

    父子俩走在山路上，太阳在天空冒了下头，照的树叶上的雪花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