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74章 瑞雪丰年

    咪咪醒来,睁眼一片光亮,坐起身,揉揉眼睛再看,眼前全是火光。转头,几兄弟都睡眼朦胧,一副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的懵懂样。伸手摸摸,屁股底下是稻草瘪谷。一只青筋遍布的大手将丁块柴丢进灶里,激起火光四溅。2口灶里都是大火,锅里发出咕嗵咕嗵的水沸声。咪咪才知觉自己和兄弟们是睡在猪栏屋灶脚下的柴火围子里。扭头看看,屋外天光大亮。牛嘶猪叫,人声鼎沸。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醒啦,还暖和吧。”路爹笑眯眯地,烧了一夜火,脸上发光,好像着了火一样,看着都温暖,不过路爹说出的话让人更温暖,“小孩子过小年啦。”

    6个崽子齐齐对着路爹笑,不是路爹提醒,还没觉得是过小年呢。大人望插田,小孩望过年,小年是不是专门让小孩过的呢。于是,大家笑着相互抱拳道贺“小年好,小年好”。

    “就晓得笑,昨晚不是赖子叔叔发现,你们在柴火稻草堆里冷死哒。闻着酒香都醉倒,还算男子汉吗”从外面进来的家叔数说着,不屑的眼神瞟过来。

    守叔目不转睛地盯着甑子,眼角却露出丝丝笑意。

    “我们是小孩子,是学生,是少年儿童,是臭崽子,是宝石,不是男子汉。家叔。”拥宝不满地反驳。他瞅瞅兄弟们,奇怪他们怎么忍得住不做声。再说,我们又不是闻着酒味醉倒的。

    他们几个闷声不响地拍拍头,捏捏肩,捶捶腿,站起来扭扭脖子,扭扭屁股,蹦几下,两个两个打到一起。拥宝还在发愣,咪咪揪住他的衣领,示意他站起来,跟着他运动。

    哦,是做晨运吧。放假在家也做真是勤快,不如睡个懒觉呢。拥宝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甩动手脚,被咪咪一屁股掀翻在地。?“都睡醒哒,蛮勤快嘛。嗯,头发上还有酒气。”赖子从外面进来,带来一身寒气。在咪咪头上闻了闻。

    “谢谢赖子叔叔。”孩子们向赖子齐声道谢。

    “怎么没酒气整个猪栏屋都充满酒气,我脚丫子上都有酒气。”路爹摸摸鼻子,“现在我鼻子都喝醉哒,就是喉咙里难受。”

    “馋酒呢,还说得这么斯文秀气。真是只老狐狸。”赖子无情揭穿。

    “很快能过酒瘾哒。12点集体开餐,队长说了,尾酒头酒尽量喝。”守叔摸摸喉咙,明显也是馋酒。指导员说酿酒师可以尝尝味道,守叔却坚持和社员一起品尝,不搞特殊。

    集体开餐!这真是个惊喜呢。6个孩子蹦起来往外面跑。

    “杀了牛呀,我们没看到呢,可惜。”拥宝尖叫。

    咪咪横他一眼。晓得流眼泪的伙伴被杀,你还敢看

    队屋地坪上到处是人,最西头,老牯牛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保叔带着6个劳力在剥皮剖肚割肉,拥宝嗲嗲蹲在旁边抽烟,眼角挂着泪珠。看老牯牛看了8年,8年的老伙计呀。这2年,老牯牛背不动犁,下不了田,队上早就想宰了犒劳社员,但王嗲嗲不肯,直到前几天,队上请示公社,得到了准许屠宰的批示,王嗲嗲才没说话。今天看样子,也是等到牛断气了他才出现吧。看着陪伴了好多年的老伙计被宰,心里肯定难过,莫准偷偷哭过呢。

    “拥宝,把你嗲嗲扶到阶基上去,雪地里太冷。”保叔大声喊着。

    “我还看一阵,等下就看不见哒,我的老伙计哟。”

    咪咪看见王嗲嗲擦掉眼角的泪滴,吧嗒吧嗒地抽烟,心里也不好过,跑到牛栏屋,摸摸大水牛的角、背,大水牛的头在咪咪身上蹭来蹭去,很是亲热。其它牛都在来回走动,显出不安的样子。咪咪走过去,在每条牛的头上摸了摸。走出牛栏屋,咪咪看见拥宝陪在他嗲嗲身边,蹲在雪地上划圈圈。

    走过杀牛的地方,转到牛栏屋背后,是杀猪场地,一堆人围着杀猪,小孩子都围过来看。两条长板凳并在一起,上面血淋淋的。板凳不远处有个大澡盆,澡盆旁边是几块大石头垒起的灶,灶里烧着丁块柴,灶上一口大铁锅,锅里的水滚滚开,冒着浓浓的热气。锅旁边铺着块大塑料,上面摆着4片猪,猪头已经砍下。

    “放伢几,轮到你哒。雷伢几杀了2头,手艺还不错。你们练好了手艺,我们不要花钱请别的师傅哒。”队长把刀递给他。

    “队上年年喂猪,够你们练手的。”指导员笑着挥手,“小伙伴退开些。”

    小孩子们轰地往后退,助叔抓住往雪堆里缩的大肥猪的耳朵,望叔抓住两条前腿,雷伢几抓住两条后腿,“嗨”地一声,一起用力,把肥猪抬起按在板凳上,肥猪昂昂大叫,4条腿使劲乱蹬,队长冲上去接过望叔手里的一条腿用力按,放伢几握紧尖刀,插进肥猪下颌,鲜血突地冒出,射出老远,指导员端着早就放好盐的小棏桶,灵活地窜动,接住猪血。放伢几再用力,尖刀深入,肥猪的昂昂大叫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哼哼声,最后声息全无。

    “好血财,血财好。明年队上走红运旺运,放伢几和雷伢几也走旺运。”望叔笑眯眯的,和大家一起把猪丢进大澡盆。

    “走旺运,讨堂客。”助叔调笑。

    “生产队走红运,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放伢几笑着回应。

    “瑞雪兆丰年,队上单身汉都走好运讨堂客啰。”雷伢几倒是憨厚。

    飞雀子从猪栏屋提了桶开水不紧不慢地走来,听到雷伢几的话,加快了脚步,把开水倒进澡盆淋在肥猪身上,又从旁边的锅里舀桶开水,倒到刚被雷伢几和放伢几翻过边的肥猪身上,动作快速利落,与平时耍奸偷懒的样子全然不同。

    “飞雀子做事没得讲的,是把好手。”指导员伸出拇指表扬。

    飞雀子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给灶里舔柴,给锅里舔水。

    开水泡遍肥猪全身,放伢几双手拿着刮刨刨猪毛,开水的热气卷着肥猪的腥臭腾起,冲进鼻子,令人作呕。放伢子把头扭向一边,屏住呼吸,眼睛瞟过,连续刨了10几下,实在憋不住了,松开刨子退开几步呼吸。

    拥宝见到机会,赶紧跑过来拿起刮刨就刨,刨子不大听使唤,一会儿偏向左边,一会儿拐向右边。拥宝不信邪,张大嘴巴用力再刨,腥臭气冲进嘴里,直入喉咙,他丢开刨子就呕。

    “没用的畜生,滚开些,在那里抵脚碍手。”在宰牛场那边忙活的德桶声音朗朗,骂得杀猪场这边的人都听见。

    拥宝呕吐着往旁边移,铁宝挽起衣袖,学着放伢几的,把头扭向一边,屏住呼吸,双手抓住刮刨,在猪毛密集的地方用力刨,刨几下,侧身呼吸,再刨几下,侧身让开,辣宝继续,接着是松宝、梁宝。轮到咪咪,他扭头,手不知刨到了哪里,只好闭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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