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75章 眼眼是肉

    “都给老子住手！再不做正事的扣工分！”

    队屋地坪，雪仗正酣，蓦地一声大喝，拿雪坨的手垂下松开，一坨坨雪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晶白色的花。队长怒气未平，气哼哼地看着参战的勇士们。

    男子汉和小孩子个个脸蛋通红，赖子、放伢几、雷伢几他们丢掉雪坨，低头拿起铁锹和屠刀各干各的，只有那时不时睃别人一眼的神情，表明他们意犹未尽。

    “手痒，一时没忍住，抱歉抱歉。”保叔搓搓手，憨厚地笑道，“大家干活利落些，把浪费的工夫补回来。”

    “好咧。”男子汉齐声吼道，弯下腰手脚灵活地干起来。

    雪地里痴痴站着的只剩下学宝、平宝、栗宝、小宝和米宝他们这些小虾米，队长一眼扫过去，咬牙骂道:“想做事的赶快做事，做不得事的给老子滚。”

    学宝见铁锹没了，就顶着张红脸去找了个笧箕来，和平宝抬着运雪块。栗宝、小宝和米宝见插不上手，就四处游荡看热闹。只是不敢进猪栏屋，不敢接近猪肉摊和牛肉摊。咪咪他们在牛栏屋的门缝里看见外面的情形，都捂着嘴笑起来。

    “指导员，我看等下队上开餐，其它菜就免哒，饭尽量，猪血汤和烂煞牛肉尽量。”队长皱着眉头和指导员商量，明显对他参与雪仗不满。?“行啊，多分些回家，堂客伢几围着吊锅子吃起来还有味些。”指导员挥手拍掉头顶和衣服上的雪花，丝毫不觉得尴尬。刚才砸人几把雪，耍得很过瘾的，“队长你负责猪肉摊子这一块，我负责牛肉摊子那一块。”

    指导员走到保叔那边，询问情况，查看进度。

    咪咪他们在牛栏屋磨蹭一阵再出来，甜甜、满宝、运宝和谷宝几个女孩子也到了，她们好奇地四处观望。阶基上垒砌了3口简易灶，灶膛里大火熊熊，灶上安着3口大铁锅，锅里热气腾腾，2口锅里放着大饭甑，一口锅里烧着大半锅开水。闻着气味，中间甑子里蒸的是米饭，旁边甑子里蒸的是烂煞牛肉，保叔提着篮子敲折了的骨头走来，揭开甑笼盖子，把骨头倒进去。哦，不是蒸牛肉是蒸骨头哇，只是骨头上面有很多肉。

    “烧大火，注意锅里，差不多了要添水。”嘱咐几句，保叔匆匆离开。

    “王嗲嗲您在旁边烤火，我来烧火，烂煞牛肉要蒸很久。您不要伤心，再选条牛看是的。”菊妹子拿了块厚些的丁快柴给王嗲嗲，示意他坐稳，自己手脚麻利地给灶里添柴。

    王嗲嗲不回答，坐在旁边抽闷烟。

    “水开了，酣血的快来。”菊妹子大喊，“家英妹子快来烧火，我一个人搞不赢。”

    卫叔应声走来，把提来的牛血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笑着吆喝:“刚出锅的新鲜牛血啊，大补大热，驱寒保温，要的快来哦。小桶子放灶后，排队排队。1家1桶，1桶1瓢啦。”

    6个孩子从队屋后面阶基上拿来篮子桶子钵子，灶后面排起了长长的桶子队伍。咪咪拿个桶子，手伸进去抹几抹，也放到灶后排队。

    “师傅，你才来呀，我找了几圈都没看见你。”米宝奔过来，扯住咪咪的衣袖。

    “好耍吧。”咪咪笑着问。

    “好耍。”米宝踮起脚在咪咪耳边悄声说，“我妈妈要我在队上开餐的时候回家，可是我不想回去。”

    “哦。你出过集体工没有”

    “我觉得出过呀，摘过茶子，选过茶籽，扠过红薯。”

    “那就是出过，应该吃。到时候你跟着我。”

    “好咧。”米宝笑着跑去在他姐姐谷宝耳边悄悄说一句，又去找栗宝他们耍。

    “上了学读了书的数一遍，桶子有多少个。”卫叔揭开锅盖看看，又大声吆喝，“数得清吗”

    “数得清。”学生们齐声回答。高年级学生默默地数，低年级学生大声数数。

    “1、2、3、-------34、35、36、37、38。一共38个桶子。”

    “我们队上36户社员，怎么有38个桶子呢”卫叔夸张地皱眉头，“是不是数错啦”

    学生们觉得卫叔看不起人，想大声辩白，可也开不了口，只能羞涩地笑笑。上1年级的爱宝、小宝倒没感觉什么，大声重数。

    拥宝眨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王嗲嗲跟前，小声问道:“嗲嗲，您带了桶子放这里”

    “小畜生，老子什么时候依靠过你们。”王嗲嗲吧嗒着抽口烟，把烟雾直接喷在拥宝脸上。

    这就是了，嗲嗲带了桶子，早就放这排好了队。看来自己是多此一举。

    “卫叔，我嗲嗲自己拿桶子排了队，我也给排了1个，重复哒，我拿走。”拥宝拿着桶子向卫叔示意，随后提走。

    “哦，还多1个。”卫叔揭开锅盖看看，笑着说:“血酣好哒，再等会酣老，不好吃。同学们，提着桶子，我舀1瓢就走开1个。大家帮我看着，相信都不会要多的。”

    过了一阵，学生们提着热气直冒的桶子走开，灶边剩下一个粗陋的旧木桶。卫叔把桶子拿开，舀掉锅里的水，再放锅冷水。

    “都说家呀老倌火烧得旺，2个妹几也能烧起大火咧。水开了，喊酣猪血的来啊。”卫叔笑着去牛肉摊继续忙活。

    “这个卫叔看着老实，实际上也是个坏胚。”家英妹子醒悟过来卫叔是开玩笑，朝卫叔背影吐痰。

    “八大金钢哪个是老实人”菊妹子笑了。

    “我的桶子是空的，卫老弟，你没给我分牛血呀。”飞雀子搓着双手走来，提起粗陋的旧木桶大声问。

    “那个，那个罗大山同学帮你领哒，说他妈讲的。”

    咪咪发现飞雀子脸红了，用眼神问兄弟们怎么回事。辣宝看看铁宝，铁宝点头。辣宝凑到咪咪耳边，还没开口，拥宝拖着梁宝、松宝围过来，脑袋凑到一起，想听听秘密话。见几个脑袋凑过来，辣宝嘴唇连动连动，然后闪开。

    “说完哒，听到没”辣宝笑眯了眼。

    “说哒鬼，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说。”拥宝撇嘴。

    “咪宝，你讲给他听，看我说没说。”

    大家齐齐看着咪咪，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咪咪摸摸脑壳憨憨地笑笑:“他说，他说等下偷偷告诉我。”

    噢，这也算秘密的话拥宝一拳打向咪咪:“咪宝学坏哒，讨打。”

    咪咪昂首挺胸迎上去，一副不怕打你敢打吗的样子。辣宝冲上来抓住拥宝的拳头，铁宝笑眯眯的抓住另一只手，拥宝气得蹬脚，松宝和梁宝上来一人揪个耳朵。

    “耳朵揪不得，冻熟哒，再揪就掉了。”拥宝哇哇大叫。

    “揪下来下酒吃。”梁宝嘴上说得狠，手还是松开了。

    这边闹腾得厉害，那边罗大山对飞雀子说:“叔叔，我妈说你到我家过年，队上分的东西我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