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26章 共享秘密

    黑糊糊的灌木丛，高大的油茶树，到处是阴影。

    “营长，我们都是人影，别自己吓自己，快走吧，差不多半夜了。”游行队伍中有人高喊。

    “是呀，哪个活鬼有胆量冲我们来，是想永世不得翻身吧。”

    “迷信头子，营长是怕有坏分子搞破坏。”

    “没脑子，我们革命群众游行，哪个坏分子会跟着我们搞破坏要搞也是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搞。坏分子如此没脑子的话，早就被消灭了，还能活到今天”

    “走吧走吧，明天还要出早工呢。”

    群众议论纷纷，营长脸色尴尬，只好挥手，敲锣打鼓声继续响起，口号声此起彼伏。

    “真的有人，跳进树丛里啦。”有人大叫。?“手电都往这块照。”有人大喊。

    “后面翠娥的最亮，拿她的照。”有人唯恐队伍不乱。

    “哎哟，手电摔坏了。”四属户翠娥迅速把手电拆开，取出手电电池，塞到后面女伴手里。刚才手电光闪烁，她看见丈夫的同学叫什么助疯子的跳进柴草蓬里，又利索地爬上了一棵大树，不知道这个疯子在干什么，既然是丈夫的同学，掩护掩护他吧。

    “这么巧，给我看看。”一个男人冲过来，往翠娥手上抓去。

    “干什么，动手动脚，要看让队长来看。”女伴们齐齐上前，推搡贸然冲过来的男人。

    “有什么好照的，这么多人，哪个要小便了，忍不住跑到柴蓬后面，黑漆漆的，大家都看不见。”

    “是呀，照见了人家多不好意思哦。”

    女人七嘴八舌，男人悻悻而退。

    游行继续。

    “大队养猪场没人值班亮都没点。”

    “这么晚，人家都睡啦。”

    “哎呀，坟堆上睡着一个人”

    “死人，还是活人”

    “不会是活鬼吧”

    “迷信。”

    “真的见活鬼哒。”

    很快，路边围了一堆人。两个大胆的，拿着手电走上坟堆，推了推四肢摊开睡着的汉子。汉子砸了砸嘴，好像梦见了好吃的东西。

    “没死。”

    “哪队的”

    “不认识。”

    “怎么会睡在坟堆上不是疯子吧。”

    民兵营长被人喊来，看了看那人，确实不认识。他安排两个民兵把人抬进养猪场守着，继续指挥游行。

    站在大树上的助疯子，眺望远处嚷嚷闹闹的人群，眼睛发亮，溜下树，顺着老四留下的暗号追赶队伍。

    10人队伍很快来到新山大队的地界，大家松了口气，快速往红杉红岗赶。接近椅子坡，老大装夜猫子叫，老二退回，示意大家离开小路，隐身灌木丛后。

    “真倒霉，人没找着，转来转去迷了路。”6个背枪的模糊身影出现，走在最后的一个埋怨。

    “这任务也来得莫名其妙，到这破山里抓个七八十岁的守山老人，为什么”

    “兵团长不是被人耍了吧。”

    “住嘴！兵团长的事也是你们能说的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找路，看能不能下山。”走在前面的回头喝到。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大，今后出任务早些说明，再不能像今天这样，到了山上才知道。我猛子虽猛，但要我对付一个贫下中农出身的七八十岁老人，我做不到。幸亏今天没碰到。”走在最后的口气很呛。

    “猛子，你忘恩负义，要不是老大，你早就被人整死了。”走第二的人回头呵斥。

    “我知道啊，所以我死心塌地跟老大干。但我们也不能被人当傻子使唤吧，老大。”

    “都别说了，猛子，下山后，你回家吧。”

    “老大……”猛子的话卡住了。

    “别多想。我也会辞职，找个正经事做。你们几个留还是走，自己决定。”

    “老大，做正经事也好，当红卫兵也好，我们都跟着你。”

    几个人说得正热乎，老大迎头出现两人，6人赶紧拿枪。

    “别，兄弟，别弄枪。我们是游行后回家的社员，不是坏分子。我叫助疯子，他叫国癞子。”

    “兄弟，慢走哦，我们明天还要出早工呢。”国癞子挥手。

    “慢，兄弟，等一下。”老大叫住了二人，沉吟一阵，缓缓说道，“不瞒你们，我们是山外来的，迷哒路，请指下路，感谢不尽。”

    “哦，迷路哒，早说啊，这山里的路闭着眼我们也认得。走，我们送你们下山。”助疯子豪爽地说。

    “不会耽搁你们吧”

    “不会，多走一两里路不算什么，跟我走吧。国癞子你走最后面，怕什么野狗恶狼之类的家伙不长眼蹦出来。”

    “山里有狼”

    “有时有，看运气。”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山下走去，老者站起来，眺望黑蒙蒙的山林，轻声说:“小心些，按原定安排快速行进。”

    呼口气，咪咪闭眼躺下。

    “县长就这样救出来哒”牛鞭紧张地问。

    “不，县长跳水库自杀了。”文文面露悲切，定定的看着牛鞭，“秘密！我们3人之间共同享有的秘密！”

    “对，秘密！我们3人之间共同享有的秘密！”牛鞭握拳。

    咪咪坐起，与文文、牛鞭对视，会心地一笑。

    学校后山樟树下，十几个少年少女席地而坐，啃红薯，嚼红薯干，吃锅巴片，吧嗒吧嗒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笑骂戏谑之声，伴之以草屑树叶横飞，说不出的肆意欢愉。

    “知道不，知道不，前几天游行，我们大队来了几个背枪的外人。”萧慕雄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声音却大得隔几十丈远的人都听得见。

    呲！王拥军扭头呲牙。谁不知道，当时参加游行的都看见了，废话。

    “嘿，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下的山”萧慕雄眨眨眼。

    “德行，说呀。他们什么时候下的山”王拥军来了劲，跳到萧慕雄跟前，拿着他的手臂使劲晃。树下的人眼光齐齐扫过来。

    “既然都有兴趣，那我就告诉你们。”赚足了眼光，萧慕雄来了劲。

    新一天的樟下故事会正式开始，萧慕雄成了第一个主讲。

    ?那晚游行回家，鸡都叫了。我脚也未洗，倒在床上就睡了。迷糊中，觉得有人在喊:妈妈的，放我们出去。

    我起来，摸到水缸边，舀了瓢水喝下去，脑壳清醒了许多。打开门，顺着声音走到塘边，天差不多快亮了，清楚地看见塘边有6个人，围着小塘转圈。我家屋边的小塘，不是很大，也不很小，一个圈下来跟学校运动场周长差不多，200米有吧。他们6人，顺着圈走，反着圈走，总之，只顺着塘基走。突然，一个人站住，撒泡尿，骂几句娘，再迈步，还是顺着塘边走。过了一阵，一个人，手往头顶摸，摸几下，大声喊:身高万丈，火焰滕天。喊完，用手捶打胸口，边打边走，走来走去，还是顺着塘边走。

    我很奇怪，走近问他们:你们在干什么，在演习吗他们身子一颤，抬起头，眼睛血红，头发乱蓬蓬的，看见我，直直向我走来。我吓得大叫，转身往家跑，他们跟着我跑。我吓得腿打跪，跑着跑着摔倒了。

    幸亏我爸爸习惯早起，出早工前，要到港边割些茅草荆棘回家当柴烧。他看见我被人追得摔倒，拿着扁担对着那些人边骂边打:“6个大人，欺侮一个小孩，要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