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18章 芳草萋萋

    “不怪你，还要感谢你，人不能一直靠别人吧。”咪咪摆摆手，“饿得实在不行了，就爬到妈妈坟堆旁，用镰刀掘蕬茅根嚼，嚼了一把，还是饿，就爬挪到塘边，四处看，看见一蓬藤，不是爸爸讲的那种有毒的薥马藤，也不是乌萢藤，就用镰刀掘根，掘了很久，掘出了好大一根东西，没洗没削皮，直接往口里送，我不记得当时是么子味道，只记得有些麻口。田爷爷说过，麻口的东西要煮熟或烧熟吃。我捡些干树枝斑茅草堆着烧，烧熟了确实好吃，吃了肚子能饱很久。”

    “是野膝芋吧，我也挖来吃过。”铁麻雀说。

    “上课的时候，自然老师说野膝芋的学名叫淮山，你们还记不记得。”尖辣椒皱起的眉头松开，大声嚷嚷。

    “记得。”

    “老师是说过。”

    扁松子和花柱子连声答应，铁麻雀也点点头。

    “我们叫它野膝芋，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淮山哦，我记住哒。淮山藤上结有籽，我把它们摘下来玩，无意中丢在妈妈坟堆旁掘了根的蕬茅地里，后来长了一大片，肚子饿的时候，就去掘来烧着吃。你们要籽的话，我摘了送你们。”

    “要！要！都要！”小伙伴连声回答。?“能吃饱的感觉好幸福哦。爸爸教我在自留地里种红薯，地坪边上种蕹菜、白菜、丝瓜、豆角。今年天干，门前小塘的水队上早就车出浇灌山下的高棑田了，反正空着，我就移种了西瓜、黄瓜、小菜，没想到长得比土里的好，还卖了钱。”

    “吃饱了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咧。告诉你们，今年我生日，爸爸给碗饭，妈妈给两碗，我自己一碗，一共吃了3碗米饭，两个红薯，肚子饱饱的，坐在地坪里晒太阳，好爽好舒服好幸福哦。”铁麻雀满脸陶醉。

    “也是饿了想主意找吃的，我不晓得这叫自力更生。”咪咪觉得不好意思，“搭帮你们送东西吃，要不我早就饿死哒。真的谢谢兄弟们。”

    “咪咪，当然是自力更生呐。龙指导员的自力更生也是想办法为全队社员找吃的。”尖辣椒用力点头。

    “我也想自力更生，餐餐吃得饱饱的，家里的自留地本就不多，我想种点什么也没地方呀。”牛鞭叹气。

    “土里种了西瓜菜瓜，奶奶不让哥靠近菜园子。”弟弟马苼作证。

    “那是防止他偷西瓜。”狗蛋哂笑。

    “你没偷过呀专门吃别人的，小偷。”牛鞭反唇相讥。

    “是惯偷。”花柱子插嘴。

    “想种东西，地方是有的。土沟里可以种西瓜藤，家门前的小塘边堆几堆泥巴种丝瓜最好。”铁麻雀撇嘴。

    是呀，只要自己想种，办法还是有的。大家有了共识。

    ”这次队上秋耕冬种，我们能做什么呢“狗蛋也积极发言。

    农业八字宪法有个“肥”字，龙指导员也说了秋冬两季要大力积肥。我们可以从这方面想办法呀，花柱子脑子转得倒快。

    上学带个箢箕撘把，路上捡粪。

    放学后刨草皮烧火土灰。

    见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咪咪吞吞吐吐说了自己的想法:“学校今年办了初中，学生人数增多了。学校厕所不大，下课后我看见好多男生跑后山。如果，如果把厕所修好扩大些，应该能积很多肥。学校学农基地只有几块土，用不了这多肥，我们队上各年级都有学生，找校长说我们把厕所卫生的打扫包下来，这肥能给我们队上吧。”

    “好主意！”铁麻雀、尖辣椒、扁松子向咪咪竖起了大拇指。

    “先向指导员、队长他们汇报。”铁麻雀带头往回走。

    到大队部门口，刚好散会。几伢崽围住龙指导员李队长信会计，牛鞭刚张嘴，扁松子伸手捂住。看见几崽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其他队的干部好笑地搭赸几句走了。

    “老的贼样子，小的样子贼。”旗队长还有些愤愤不平。

    “呸！”几伢崽对着旗队长齐齐吐口水。

    等把指导员他们扯到没人的地方，铁麻雀向咪咪使眼色，要咪咪汇报，毕竟主意是咪咪想出来的。咪咪努嘴，示意铁麻雀讲。

    “有什么话快讲吧。”岗队长皱眉。

    “鬼小神通大。”信会计伸手敲力古脑。

    “一群小机灵，说吧，什么事”龙指导员微笑。

    听铁麻雀说完事情始末，3位队干部眼睛一亮。3分钟后，信会计眨眨眼:“修整男女厕所，每间10个蹲位，需要20根大松树，10根小松树；厕所墙壁泥砖200块，队上牛栏屋里有现成的，4个劳力一天可以完成。”

    这种蹲位咪咪知道，在粪池上安放削平树头的大松树，树与树之间相隔大约1尺的距离，人踩上去很平稳，如果年纪太小，怕摔下去，可以再池边横一根长竹子，钉稳，人蹲下去，手抓住竹子就行了。

    “学校协商的事我们大人去办，你们联络我们队上的所有学生，排个班，每天4个人打扫，6天轮一回。”龙指导员满面笑容。

    “生产队一周给你们记4分工，读书就安心读书，上学路上不用捡粪，清早与放学后多刹草喂牛喂鱼，秋耕冬耕牛很累的。”岗队长认真交代。

    几伢崽欢呼雀跃，蹦跳着回家去了。

    一天傍晚，秋阳里，没有雨丝绵绵的朦胧，也没有看牛伢几傍堤炕的冷缩，只有爽朗、干净、明快。

    一行6个男孩，腰缠长索，镰刀别在索子上，蹦跳着走在红岗山腰小路上。

    他们自然是放学后入山的田有益、田铁汉、刘腊生、夏松林、赵梁柱、王拥军这班小兄弟。

    田有益早上刹了梱青草，怕他上学迟到，爸爸田守岗赶紧让儿子吃早饭梳洗干净去学校，自己背着草到队屋，水牛见了哞哞直叫，大牯牛还朝田守岗叫了两声，似在说咪咪刹的草，是我的。饲养员接过一称，好家伙，30斤，10分工嘞。秋天，平时哪有这么好的青草。牛吃得欢快，大人看着眼馋。德桶见自家儿子慢吞吞往学校去，揪住领子一顿臭骂:瘟样，路都走不快，看人家咪咪一个早上就刹了30斤草，10分工，一个正劳力的工分，你做了么子

    王拥军蔫了，摸头不知尾，口水和训斥劈头盖脑，耳朵嗡嗡响，早起和弟弟打一架的好心情早没了，被骂得火起，跑到学校后山去摘毛栗子吃，到学校迟到了，班主任的课，不敢往前凑，又到后山摘毛栗，再来，算术课，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矮着身子溜到座位，放下书包，重重拍下旁边昏昏入睡的田有益，小声说:“发什么神经，早上刹30斤青草，害我被老爸狠狠修理一顿，太不是兄弟哒。”

    “30斤”田有益睁着朦胧的双眼，“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天刚蒙蒙亮，爬了三四里山，上课老打瞌睡，别吵我。”

    看着田有益干脆把头伏在桌上闭上眼，王拥军又拍下他，算术老师转身看见了，狠狠盯着，王拥军才坐正身子，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听起课来。

    下课铃响，田有益还未醒来，田铁汉一干兄弟找来了，捏着他的鼻子。田有益出气不畅，抬起头，眯着眼:“都来了，开批斗会吗”

    “不开么子会，放学后，带我们一起去刹草。”田铁汉捶他的肩。

    “今天我轮档打扫厕所。”

    “我们帮你扫，扫完一起走。”

    “路很远，要力气，扫完你们都回家吃饭，拿了索子快点来，我在家等你们。”

    少年重承诺，厕所扫完了，当然去刹草。

    “还有多远，有点走不动了。”王拥军呼着粗气问。

    “三四里山路，这才走多远走不动就打转，免得等下拖后腿。”夏松林不屑。

    “我不信你们不累，偏要跟着。”王拥军加快步伐。

    “下坡，再上坡，就差不多了，不要说话，这是红杉队的山，守山的田大爷耳朵很灵。”田有益小声告警，大伙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