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屋》第6章 月落乌啼

    暑天的夜晚更外燥热，月上中天，照得大地如同白昼，红氮水渠的皮蛋味散得更广，抽水的师傅赤着膀子还想甩掉层皮，巡夜守水的拿着斗笠当蒲扇的噗噗声老远都听得见。咪咪、甜甜、牛鞭、文文四人坐在山坡高处开阔的地方，兴奋地聊着刚才的见闻，倒不觉得热。

    “他妈的，第一次看见抽水，好大的管子，好大一股水，好高的浪花，吓死老子哒。”手脚乱舞，满嘴粗话，大大咧咧的当然是牛鞭。

    “你还说，不是湘师傅眼疾手快，捞住你，你咯牛鞭怕会被抽水管子吸进去，真的搅成根牛鞭。”咪咪笑着捣了牛鞭一拳。

    “老鸹子不要笑朱墨黑，湘师傅不让进机房，咪咪你偏要溜进去，咯里摸那里敲，不是湘师傅及时拉开，你就会被皮带卷成米米。”牛鞭回敬了两拳。

    “哈哈，我们不是都溜进去了吗”

    是呀是呀，甜甜、文文、牛鞭笑嘻嘻点头，不溜进去，怎能看到机器轰鸣，皮带飞转的壮观景象。

    “红旗队只有两丘田的禾苗打蔫，旗队长急得乱弹，还抢我们队的水。”甜甜拍手摇头。

    “他是活该，想省下田里禾苗的化肥钱，居然坐在机房，要湘师傅多抽氨水，混合在一起灌溉稻田。”牛鞭不屑。?“幸亏他只坐了5分钟，才只有两丘田的禾苗打蔫，明天抽河里的水灌到田里应该没事哒。”咪咪轻笑。

    “我爸爸常说，人有时候是自作自受。”文文笑道。

    “爸爸”

    “就是呀呀，城市里都叫爸爸。”

    “哦，爸爸就是呀呀，知道啦。自作自受跟我们说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一个意思吧。”

    文文点头。

    “兄弟，你爸爸说得对。你爷爷说得好，事情只有自己亲自见过，亲自经历，才能了解明白。我们担忧半天，跑一趟问了湘师傅就放心了。”咪咪拍拍文文的手。

    “我长大了，要当抽水师傅，开柴油机，像明师傅湘师傅一样。”牛鞭挥下拳头，又拣颗石子随手丢去。

    “哎哟，谋杀呀，牛鞭。”声音响起，狗蛋爬上山来，手揉着额头，冲牛鞭耍横，“就凭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啊。哼，还想当抽水师傅。”

    “想想都不可以么哼！”自己的父亲紧跟岗队长，牛鞭不好在狗蛋面前说狠话，只有哼一声。

    “抽水师傅开柴油机是为人民服务，为什么不可以”甜甜反问。

    狗蛋一时语塞，尴尬地在块大石头上坐下。开柴油机是技术活，是社员眼中的轻松活，很多人想做呢，能轮到你牛鞭，要轮该轮到我李学军做。当然这话不好直白说出来，狗蛋又哼一声。

    “哈哈，为人民服务的事我们都可以做呀。”随着说话声，山坡高处又上来几个人。

    “哈哈，兄弟们，你们来啦。”来的是铁麻雀、尖辣椒、扁松子和花柱子。咪咪高兴地招呼，看看狗蛋，又看看天空，问道:“我们去偷西瓜吃吧，你们谁家有”

    乡村农家一点点自留地种的东西与屋前屋后栽的几棵果树的出息得换一年的盐、酱油、火柴、煤油等的家用，都看得眼珠子一样宝贵。伢崽调皮也嘴馋，想吃水果瓜豆，就邀了李三今晚到张四家土里摸西瓜，明晚邀了张四到李三家屋后摘橘子，大人见土里屋前屋后的宝贝不见了，咒骂小偷吃了烂肝烂肺。只有伢崽们清楚，东西落到了谁的肚里，再去偷人家的时候，更外下手狠，双手拿不了，脱下衣服包。后来，干脆带路偷自家的，既饱了口福，又显示了大度，还能求小伙伴手下留情，不弄死藤苗，不摘小的，只摘两个大的。人人知道贼不犯死罪，抓住了最多揍几拳解解恨，更多的时候小偷是来无影去无踪。被偷的多了人就聪明起来，西瓜初成，在瓜的下面挖个大些的浅洞，瓜放进去，拣几根没结瓜的藤苗放在上面掩护，这样，侥幸能躲过小崽子们的毒手。真正的小偷心狠手辣，会顺藤摸瓜，大瓜小瓜一个都不放过，被扯过的藤苗受损再也不能结瓜了，这是农民最痛恨的。

    “我家没”见咪咪瞪眼，牛鞭改口，“我家有个十几斤的大瓜，妈说要卖掉给爷爷看病煎药，她天天晚上守着，几斤重的时候我见过一次，现在他们防我像防贼一样，我连菜园子也进不了。”

    说到“防贼一样”，咪咪这班兄弟捶胸大笑，甜甜掩口而笑，牛鞭见状也捶胸哈哈大笑，狗蛋笑得浑身打颤，文文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谁叫自己贪嘴，连自家的瓜果也引人来偷，不就是贼吗还是家贼呢。

    咪咪望向狗蛋，狗蛋摇头。

    “你跟我们耍过几次，吃过几次，心里有数不你家的菜园子我们还没进过一次，那棵臭皮柑树也没爬过。只有你特殊。”咪咪不满。

    “是真没有。我爹不进菜园子，就我妈种点小菜。那颗臭皮苷树是爷爷奶奶的命根子。”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去我家偷黄瓜吧。不要碰花，摘的时候左手稳住瓜藤。兄弟，你也去。”咪咪拍拍文文的手。

    “不是偷啦，你爹没在家，瓜是你自己种的。”甜甜撅嘴，走在前面，显然是厌恶“偷”。也难怪，队里妹几不肯参与偷的行动，碰巧知道赶上了，拿起瓜果吃是的，大多数伢崽子不会藏着掩着。

    “是品尝。”文文跟着咪咪走。

    “嘿嘿，品尝，说得好，是品尝。”尖辣椒攀着花柱子和扁松子摇摇晃晃下山坡，铁麻雀好笑地跟上。

    “对，品尝，我们去品尝咪咪的黄瓜啰。”牛鞭撒腿跑向山下，“我去明师傅机房帮你们拿饭篮子，会很快赶上你们。”

    狗蛋笑着跟在后面。

    咪咪家门前山塘已干涸，塘边柳树、樟树和不知名的杂树却长得茂盛阴郁，人走近，燥热莫名消失。塘底泥土软润，有四块小土，种着黄瓜、豆角、蕹菜、辣椒，土边四周有菜瓜、西瓜、扁豆藤，微风拂过，到处摇曳着斑驳的月影，给人静谧安详的感觉。

    “好凉快！”

    “好舒爽！”

    甜甜、文文赞不绝口，铁麻雀他们几个到处蹿。

    “咯块土是黄瓜，小心，别踩着瓜藤，一人一根，自己选，尽大的来。”咪咪吩咐，有些得意。

    “好嘞。我要这根，有三掐长咧。”牛鞭行动快，摘下黄瓜，又俯身查看菜瓜西瓜藤。

    “有的吃，你还挑，这些才开花呢。”怕损坏藤蔓，咪咪跳过来掀开他。

    “人心不足，难怪德婶像防贼一样防着你。”甜甜拿着黄瓜走到塘边坐下来吃。

    “放心，西瓜菜瓜能吃了，咪咪不会忘记兄弟的。”狗蛋老老实实摘条黄瓜坐到甜甜旁边，但话里话外挤兑咪咪，想要他承偌再请他们来吃瓜。

    铁麻雀、尖辣椒、扁松子、花柱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狗蛋，没有接话。

    西瓜、菜瓜能吃了，咪咪有个计划，谁也没说，藏在心底，因而不理狗蛋，摘根黄瓜递给文文，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吃。

    想起小时候落水的事，甜甜心有不安，就移到咪咪身边坐下。狗蛋打量四周，看见远远近近都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