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自己再找不到凝露草之后,自己会罢嘴的。
果真,没过多久,在我被他堵得窒息之前,道殊头一歪,歪进我的颈窝里,继续睡。一时我也有些乏了起来,只是脖颈处被这厮的呼吸灼得滚烫。我推开了道殊,让他睡一边去,而后躺在他的床榻上,拉过他的被子,睡了起来。
……
迷迷糊糊间,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将我惊醒了过来。明晃晃的光亮有些刺目,我刚动了动眼皮想张开眼来,不想突然一个不明物体袭上我的头,将我整个身体都裹了起来,顿时眼前又是一黑。
适时听得外面一声话语:“回禀画潋上神,神君已醒,身无大碍。画潋上神与神君真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动。”
这声音我认得,正是司药神殿的那老头。
同时又有一个声音说道:“画潋上神,太上老君得知神君已无大碍,欣喜万分,特让我们来将安魂灯收回。”听他声音颇有些水嫩,大抵是太上老君的童子。
我拱了拱被子,在里面实在是憋得难受,不想一只手死死摁住的我腰,不让我多动,耳边还低低传来一声带些沙哑的细语:“别乱动,继续睡。”
多久违的声音!别以为带点沙哑我就不认得了!不是道殊是哪个!我一听他声音就牙痒痒!
恰巧我正趴在道殊的腿上,头抵着他的腰,一牙痒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腰上。硬邦邦的,还挺结实。
听闻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十分有涵养地道了一句:“有劳司药神君,为火神治伤功不可没。还有太上老君,亦是劳苦功高。回头,本上神定会亲自向天帝天后禀报情况,都请回罢。”
“是。”有脚步声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看来一大早来探望道殊的还不少。
这么早竟都晓得道殊醒了么怎么我却不晓得
画潋仙子似走得近了些,声音柔软得几乎能挤出水来:“道殊……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
要吓死她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她有被惊吓过的痕迹她一说出这般柔情似水的话来,倒似我被惊吓到了。
我兀自在被窝里摸了摸,有些惊吓过度,摸着道殊的腰就惊慌地掐了两把。
顿时道殊就闷哼了一声。
画潋见状又娇滴滴地问:“道殊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让人去将司药神君再叫回来”说着她就又靠近了两步。
我吓得再掐了道殊一把。
道殊连忙道:“不必了。你回去罢。”
“……啊”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显然没有意会过来。
“本君已无大碍,多谢画潋仙子关心,请回罢。”
“道殊……”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轻声呢喃了一句,却欲言又止。
道殊便问:“画潋仙子还有何事”
画潋仙子道:“没事了,那你好好歇息,我隔天再来看你。你父尊母上那里,我会好好说的。”说着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离了床榻。
“画潋。”道殊忽然又叫住了她。
“嗯”
“往后来本君的焱采宫,先让仙婢禀报。还有,本君座下的童子,不得容你放肆。”听他这语气,似晓得执画对我怎么样了一般。
“我……”画潋焦急地想解释。
只可惜道殊一向傲娇,不给她这个机会:“出去。”
听闻门阖上的声音之后,我立马一脚踢开被子,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差点都憋得我尿急了。
我一掀眼皮就看见道殊正半靠着身体在床头,而眼下我正坐在他的腰上,他半垂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嘴角淌着婉转的笑意,正看着我。
他一看着我笑,我便忍不住缩了缩,干笑两声:“真、真巧,你、你醒了啊”方才我又咬了他又掐了他……不对不对,若是他能听得见上回执画刁难于我,那、那……那他也晓得我对他……拳打脚踢……罢!
道殊不语,伸手就向我靠来,我大惧,连忙紧闭双眼往后仰,大叫:“你莫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跟你绝交!”
然而,伴随着清清淡淡的冷香,却是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面皮,听他笑出了声,道:“流锦,一醒来就能看得见你,本君甚为欢喜。莫怕莫怕,本君不会欺负你。”
“真的”我狐疑地睁开眼睛。
哪想一睁开眼睛,才叫一个惊悚。这厮满脸虚伪的笑意顿时变得无比狰狞,抚上的面皮的手突然往我面皮上一掐,顿时掐得我飚老泪,他还不罢休,另一只手亦捏住我另一边脸掐!
我顿时觉得两边脸都能被这厮给往两边撕破了去!
他咬牙切齿地笑:“拳打本君,脚踢本君,牙咬本君,手掐本君,流锦你好本事!”
我边哭边嚎,两手在他胸前乱抓一气,骂道:“道殊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竟对你救命恩人以怨报德!”
“你不是还拿着小梳子要给本君整理遗容吗,不是还扇本君嘴巴吗,本君为何不能对你以怨报德!”他继续将我脸皮毫不留情地往两边扯。
我疼得说话也不利索了,含糊道:“那是……我扇你嘴巴子那是你先咬我!”
我眼泪花花打着转儿,折射出道殊完全扭曲的面容。他恶狠狠地笑道:“谁让你拿脏手撬本君牙齿,我咬不死你!”
一番两军对垒,我输得惨不忍睹。
我独自寂静地蜷缩在床榻一角,闷着老脸。老脸一边一个红肿大包。
道殊冲我笑眯着眼勾手指:“流锦,过来本君保证不掐你了。”
我瓮声道:“我要再信你,就是你生的!”
“啧”,道殊手往他枕头底下一掏,掏出一张白纸,悠悠然念了出来,“耳光一个,凝露草一株,魔界冰魄一枚。命一条。原来本君欠了这么多债,你不过来本君可怎么好还”
我顿了顿,幽怨地看着那一纸的债,梗着脖子豪气云天道:“你爱还不还!反正我向来慈悲为怀施恩不图报!”
说着,我便爬下床,往门外走,“好了,我救你一命,被你那劳什子未婚妻打不说,被困穷州差点死于非命不说,冒着莫大的风险去给你弄来了冰魄不说,这些统统都不说了,你一醒来就要打要骂的……我告诉你,我不待你的焱采宫了,我要下九重天,从此与你再不相往来!”
啐,施恩不图报,老子亏大了。
但面子要紧。
我只得如是安慰我自己。
眼下这厮醒了,我也该拾掇拾掇回魔界去。这天界的九重天,我没兴趣再待下去,当然更加是没胆子。
然而才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一堵肉墙。
道殊人高马大地站在我面前,低着幽邃地凤目问:“流锦你想上哪儿去”
我朗声回道:“回哪儿去都不会再留在你的焱采宫!”
“不许走”,道殊忒不要脸,只顾沉着颜色翻摆着嘴皮子,“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想我在魔界,除了我父尊和阑休,还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摆着脸色给我看,嚷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眼下这厮却轻车熟路得很。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
于是我与道殊怒目而视:“道殊,不要以为你给我什么好处,我就会留下来,要是你真这么想的话,那你就太失败了!”
道殊凤目灼灼:“我欠你的债,一一会还,十倍百倍偿还。”
我骨气未减:“等你还了我还是会走的!”
“往后你可在焱采宫横着走。”
我骨气还在:“我不稀罕!”
“明日我便让食神搬到焱采宫来住。”
……骨气……一定要有骨气……
我骨子里满满的都是窝囊气:“那万一要是他不来呢……”
道殊牛气哄哄道:“他不敢不来。”
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容我考虑考虑……”
道殊立马弯唇笑了起来,向我摊开了手心,手心上赫然躺着一支发簪。正是之前他送我的那支火云色凤凰簪。
这支发簪在魔界是烫过我好几次,我是不敢再留着,于是才还到他的枕头底下。如今他又拿了出来,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再多烫我几次罢
虽然它看起来很贵。
但我还是拒绝道:“这个烫,我不要。”
道殊强硬地将那簪埋进我的发间,道:“本君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这次,我要你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只要你没事,它便不会再发烫了。”
我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簪子,指尖传来很凉润的感觉,狐疑地看了道殊一眼:“真的完完全全是我的了我不准它发烫它便不会再发烫了”
道殊定定地看着我,嘴角总带有一抹若有若无却又意味不分明的笑:“完完全全是你的了,但你不能将它卖掉亦或是扔掉。除非簪断,否则你我万事皆有情意在。”
万事皆有情意在。
这是一句多么实在的话。感动于道殊这厮难得的实在,我安安心心地收下了发簪。
“流锦。”道殊半躺在床榻上,轻轻唤我。
“干嘛”我背对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株草,拿道殊的砚台装满清水养了起来,随口应了一声。
道殊问:“你在干什么”
“想知道么”我反问。
“嗯。”
我道:“偏不告诉你。”
道殊的声音戏谑了些:“莫不是昨夜给本君吃凝露草时还偷偷藏了一株,想放在水里多养出几株来唔,光是用水恐怕养不出来。”
我端着砚台默默地转过身去,幽怨地看着他:“那还要什么”砚台里确实是躺着一株凝露草,也确实是我从道殊的药量中抠减出来的。
好歹我亦去过穷州了,弄回了这凝露草。不留个一两株作纪念岂不是白去了,况且这凝露草味道甚好,能养出多一些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道殊道:“还要有穷州的雨露。
闻言我顿觉有些无趣,但还是将砚台摆在了窗台上,让这株草能晒得到日光。随后我也收拾收拾欲去园子里晒太阳。
“流锦。”
在我将将要踏出房门时,道殊又叫我了。我扭头:“干啥”
他道:“我渴了,给我倒水喝。”
我叉着腰走到他面前:“你想喝水”
道殊忽而蹙起了眉,捧住了胸口,一脸痛苦的神色:“头好痛……算了,流锦你出去晒太阳罢,我自己倒水即可。”说着他就一副欲起身的样子。
我闷了闷,转身走到桌几旁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他。
他便接了过来,依旧半靠着床头,眉也不皱了,喝着清水神色怡然。
顿时我就猛然意识到了诸多疑点,瞪着他道:“你不是头痛吗”
道殊似笑非笑:“喝了水,好多了。”
我再道:“那方才你吼头痛时,干嘛却要捂着胸口”
道殊开始挑眉:“我有吗”
我怒:“道殊你这个愚蠢的骗子!”
道殊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继续喝水。我气得一把夺过他的水杯,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看他当即沉下的神色,我刚想扬眉吐气地哼一声,哪想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道殊竟毫无预兆地凑了过来,霎时欺压上我的唇瓣,舌单刀直入地侵入我的口中,一通风卷云残!
他到底是有多渴,竟将我都快要咽至喉处的水都给搜裹了去!
“流锦……”
我悲愤难当,这次我再应他就是他孙子!
道殊清清浅浅问道:“果真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回来不可么”
我不应他,他便一直定定地看着我,面上神色实在是怪异。我憋不住了,终于脱口道:“我再应你你就是孙子!”
道殊这团火忽明忽暗,于是我被迫款款道来:“上天入地都救不回来你,那你就没得救了。我有说过什么非救你回来不可吗”
道殊脸刷地黑了下来:“你敢保证那日在本君的床前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我想了想,道:“还真不是。我没说非救你不可,只是说一定要救。”
“两者有什么区别”
我再想了想,道:“没有。”
道殊压抑着火气耐心再问:“那你告诉我当时是不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不可”
我老实道:“不是。”
“那你为何那样说”
我道:“那样说比较有面子。”
“……你真是气死我了!”
道殊刚开始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总觉得气氛很对,接下来他就似要说出什么感激我的话来。呔,到头来却是这么个不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我相当失策,就是不应该白纸黑字地写上道殊欠我一颗冰魄。
彼时道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百无聊赖地看他欠我的账单,看着看着就问正往他盘子里抓糕点的我:“流锦,在本君昏迷期间,你可是去过魔界了”
我想也不想便答道:“去了去了。”我不得不承认,焱采宫的东西不管是哪样都做得很好吃。
“据说冰魄乃魔界之尊的宝物,你是怎么弄到的”道殊又问。
我塞了一块糕点,囫囵道:“什么宝物”
他递给我一杯水,边道:“魔界的冰魄。”
“那不是魔尊的宝物吗,我怎么会有!”我将道殊腿上搁着的点心碟子端到自己怀里,随口应道。
还真莫说,看道殊平时威风凛凛,结果还不是病来如山倒。自从醒来之后一连几日都不出寝殿半步,一直半靠着床榻看看书,或者让我伺候他看书。
看个毛线球球的书,忒难伺候!
就算是乏了饿了,他也让我将吃食端到他床前。例如眼前,弄来一盘糕点罢,他也放在自个平躺着的修长的腿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盘子里拈起送到口中。
我端了道殊的糕点盘子,他也不恼,而是道:“那流锦怎会有魔尊的宝贝呢”
我疑惑:“咦,我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呢”
“莫非……流锦与魔族有所勾结”
我一愣,掀起眼皮,恰巧见道殊眯着凤目瞧我,全然敛了笑意。
我努力咽了咽嘴里的糕点,道:“怎么勾结”我还真不晓得我该如何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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