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123章 无兄弟不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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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数周,宇晨的情绪很不稳定,经常都会自伤自残,而精神病院也加强了对他的看护。

    暴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湿度很大,树上的鸟儿婉转啼鸣,天空湛蓝,这是一个美丽而清新的夏日。

    当陆一鸣停下车走进精神病院时,在一棵女贞树下,吴晓桂正等着他。陆一鸣敏锐地发现姑姑比上周相见时苍老憔悴了很多。这再次印证了他的看法,吴晓桂紧绷着的那根弦随时都会断裂。

    他自己,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们相互默默地点头。

    吴晓桂看着陆一鸣走进病房,一直站在女贞树下等候。

    片刻,陆一鸣带着宇晨出来,走上花园小径散步。

    陆一鸣伴在宇晨身边。宇晨行动机械,嘴里一直在唠叨着什么。

    吴晓桂默默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她缺失了对儿子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陪伴关爱,儿子回报她冷漠,以及她自己终身的愧疚和自责。

    陆一鸣陪伴着宇晨慢慢在暴风雨后的花园小径散步,偶尔,陆一鸣会弯腰捡拾一片落叶或一截小树枝拿在手里玩,但他的视线,就算是看在别处,也在扫视着宇晨的一举一动。

    吴晓桂远远地,默默地跟着。就这样看看儿子也好。这十多年来,她都是这么度过的。

    宇晨一直念念有词,陆一鸣注意地倾听,却又不表现出来特别感兴趣。宇晨愿意接受他的陪伴,或许这是一种进步虽然这种进步慢了一些,但只要他不再自残就好。

    师不及亲,医忌自医。在所有人都放弃宇晨时,作为心理咨询师的他从理论上来说对宇晨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但是,他又怎么能放弃宇晨呢

    花园小径有个护士在做扩胸运动,宇晨盯着她看了十秒钟,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那时候,我们在打篮球之前常常也会这么做,锻炼锻炼。”陆一鸣平淡地说,并自顾自地做起扩胸动作。

    宇晨转眼看他,突然把他掀开往前跑去。

    “宇晨!”陆一鸣被掀得踉跄,站稳脚步去追。

    远远的,吴晓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相跟着去追。

    栅栏外的小学操场上,有几个放暑假的孩子正在那里踢足球玩。孩子们吵闹着你追我赶,一个孩子将另一个推倒在地,其他几个都围上前指责。有人扶起那个倒地的孩子。孩子们又开始玩。

    宇晨停在栅栏缺口处,从那里可以看到孩子们奔跑嘻闹,抢球,踢球。

    ……多少次,他和宇晨骑着山地车跑到附近的运动场、学校操场上打篮球,比赛三步上篮球。有时,西桦小学的校门锁上,他们甚至会翻栅栏进校门。无兄弟不篮球。他们没有别的兄弟,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完全拥有彼此。在运动场上,他们欢笑,奔跑,比赛,大喊大叫。

    “一鸣,来一个!”

    “一鸣,你耍赖!”

    “一鸣,你下次放假就立马来成都。我们去铭德中学运动场玩,那里的篮球场有草坪,可漂亮了。”

    “一鸣,高考那么重要吗”

    “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我朋友!”

    “我没有朋友……为什么你不回成都了是不是以后你考大学去了国外就不回成都了”

    ……

    似乎电光石火间,陆一鸣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立即悄悄给吴晓桂发信息:篮球,操场运动。

    吴晓桂看到手机信息,眼球凸出,立即转身跑出精神病院。

    陆一鸣走到宇晨身后的石条凳坐下,他轻轻拍拍旁边的石凳,说,“宇晨,这里。”

    这是一个很简短的指令。

    宇晨充耳不闻,继续站在栅栏那里看操场上的孩子们玩闹。

    陆一鸣四处眺望,视线落在远处的病房大楼——从那里,宇晨站在三楼病房的窗口,难道能看到这个角落、这个小学操场上的一切不,太远了。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孩子们玩累了,太阳升起来,气温迅速上升,孩子们嘻闹着离开。

    宇晨低着头想了想,退回到陆一鸣身边,坐下。

    陆一鸣轻轻吁出一口气。

    但这时,操场边出场一个抱着篮球的女人,五十多岁的吴晓桂。

    她眯起眼睛寻找,半人高的女贞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儿子在哪里,她只能大致判断出方位。

    她抱着篮球走到篮板下方开始拍球。

    陆一鸣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宇晨。宇晨没有动。

    夏季雨后空气中还有湿气,但太阳却很毒辣,尤其是快到中午了。

    在操场上运球的吴晓桂有些力不从心,气喘吁吁,汗水如珠滴落,但她一刻也没有停下,她试着运球去投篮,她跳了起来,却啪哒一声摔下。她老了,早就不打篮球了。儿子喜欢篮球,这是她此时唯一的念头。尽管她不明白陆一鸣想做什么,但又依稀明白。五号

    她顾不得疼痛,立即爬起来,跑去抓住滚动的篮球,重新开始运球。

    一次又一次,吴晓桂摔倒又爬起来,她的体力根本不适应打篮球这种高强度的运动,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儿子,在某个空隙处看。一定在。

    她更知道儿子曾经很喜欢打篮球,在进入初三毕业那学期,她很严厉地禁止他再去打篮球。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她从来不记得她曾经禁止过儿子打篮球,在她一次次摔倒在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她曾经非常严厉地骂过他,还有——无数次漠视过他的请求。

    …………

    妈,我的篮球坏了。

    不准再打了!

    妈,我就去打一个小时行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球你的书看完了吗作业完成了吗

    妈,你给表兄打电话,让他放假后早点到成都来。

    ……

    妈,表兄还没来,你打电话给舅舅问问

    我这不有事吗你成天只知道玩。你表兄他成绩多好啊,你呢

    妈……我可不可以去北京找表兄

    不行,我没时间陪你。

    妈……

    …………

    她拒绝过他多少次请求她淡漠而无情,有多少次在他说话时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他从来都是自己玩,他从来都很安静,只有在他需要她的同意或帮助时才会找她。

    可是她,在儿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她的拒绝也越来越多;在他的请求越来越多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漠视。

    她忙,她累,她疲倦不堪,她没有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属于儿子的时间。

    在所有的可以选择的时候,她都放弃了儿子。

    所以,儿子最终放弃了他自己。

    吴晓桂的速度慢了下来,汗水浸透头发以及身上的衬衣,她的胳膊肘一次次受伤,头疼欲裂,一次次跌倒。但她会爬起来,继续运球。

    陆一鸣一直陪着宇晨坐在树荫下看打球,看操场上一个人的运动。他不以人觉察地叹息。他没法再阻止操场上那个奔跑的苍老身影。

    孤独的少年,孤独的灵魂在痛苦挣扎,可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自私地拒绝了他发出的求救信息。这当中,也有自己……还有,那正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奔跑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吴晓桂。宇晨的亲生母亲。

    陆一鸣的眼睛落在宇晨的手上,宇晨在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服。然后,他的视线又看向远处,那里,他五十多岁的姑姑还在一个人打篮球。

    脚步已经吃力蹒跚的吴晓桂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在流着泪运球上篮,直到陆一鸣出现在她身边,紧紧地揽着她。

    “姑,够了。”

    她抬起婆娑泪眼,浑身软得如一瘫泥,呢喃,“宇晨看到我了吗”

    陆一鸣点头,“他看到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得去馆里。”吴晓桂挣扎着站直身子,“这几天,馆里的事很多。”

    “你可以请假。”陆一鸣温和地说,“姑,你身上有伤,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吴晓桂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手肘甚至额头上到处都是伤,淤血破口。

    陆一鸣送吴晓桂去西城医院简单处理伤处,医生说她还在发烧,建议住院观察。

    “我没有感觉自己在发烧。就算是,也是低烧,没什么大碍,就不住院了。”吴晓桂倔强地坚持不住院。

    “下一周,还需要你打篮球。”陆一鸣轻轻地说。

    这话是强心剂,吴晓桂立马乖乖地同意住院观察。

    给吴晓桂挂上退烧液体,陆一鸣找到医生:“我姑为什么发烧而不自觉”

    “有些人的忍受力超强,除非真的倒下,否则,什么小病小痛都会自己扛过去,就是这些从来不到医院的人,一旦到最后来医院时,往往已经是不可救药了。”医院耸耸肩,“明天来血常规。”

    陆一鸣退出医生办公室,重新回到吴晓桂身边,微笑,“要不要我给姑父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嘛”吴晓桂反问道,“我输完这组液体就到馆里去。我又没有啥大病,就是跑得急了些。看来,以后还得经常锻炼身体。”

    “我给你办了住院手续。”陆一鸣语调平淡,似乎只是小事一桩,“明天早晨来做化验。你发烧肯定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我没病啊”吴晓桂不以为然,“干嘛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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