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039章 该死的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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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车流高峰中，季心凌开着车如蜗牛似地慢慢挪步，十字口红灯亮，她停下车，眼睛盯着不断闪烁的红绿灯，思索着。

    一班怎么倒班阿妮是班长，她辞职了谁来代替阿妮女儿即将中考，如果此时不准她辞职，那会不会影响她女儿的考试阿英只是请假，如果阿英也突然辞职呢

    小柯——小柯在决定自杀前，除高考压力外，不是和那叫美娟的同学闹了矛盾吗这屁大的一点事，或许大人们根本不以为然，但如果是压向孩子背上最后的一根稻草呢

    怎么那么多车啊。连续两次绿灯，她都没能通过。该死的周一！总是堵车！

    绿灯第三次亮起来，她转动方向盘，过十字口，私家车拐上到殡仪馆的岔道。

    美容服务部的周晨会在早上八点半开始，一般九点半左右结束，然后员工们大倒班开始新工作。

    十名员工，除请假的阿英外，九人都按时到达，包括想辞职的阿妮。

    众人总结了上周的突发情况，说到一班阿英请假，阿妮要辞职，大家都沉默不语。

    办公室电话响起来，小v跑去接了，回头说道：“凌姐，伊主任请你十点钟到馆办楼会议室开中层干部会。”

    季心凌站起来，“晨会结束，大家先把工作顶起走，阿妮和我到馆办楼，等开完会再说。”

    “我已经向馆长和小伊主任打电话了。”阿妮低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季心凌慢慢抬头看她，“你一下子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馆长同意了吗”

    阿妮摇头，红肿的双眼里蓄满泪水，“她说按劳动法有关规定，我应该提前一个月告知。可是我老公和女儿，他们说我今天必须辞职……”

    阿妮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小学文化，出来打工已经近十年了，一直都告诉家里是在殡仪馆扫地。突然间被家里人知道了真相，在女儿即将中考、老公也不同意她继续工作的前提下，她唯一的选择就是辞职。

    季心凌无可奈何地点头，“这是规定——那你先等等，等开完会再说。”

    阿妮点头。

    季心凌走出殡仪服务中心，向馆办楼走去。

    殡仪馆的中层干部会内容庞杂，主要是迎接上级纪检、会计审查等事，吴晓桂做事一向小心谨慎，馆里问题不大，但是因夏季高考、中考来临，家里有孩子参加中考、高考的都出现临时性请假，各班组人员调配紧张。甚至有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也因忙碌地跑幼儿园调查研究而请假。

    “我们美容部的阿英请长假一周，阿妮女儿知道她在美容部，要求她即刻辞职。”季心凌打开笔记本，向大家说道，“我们美容部一时缺员两人，无法三班倒，看其他班组是否可以借调支持我们美容部，短时间解决一下倒班问题”

    火化班班长笑：“我还想向你们借人呢，这不刚才也说了吗”

    维修班班长摇头：“我们是两班倒，缺一不可了，实在抽不出人手来呀”

    其余班组也纷纷大叹人手紧缺，希望馆长增加人员。

    “按规定，阿妮需要提前一月告知，先准她一周的长假再说。”吴晓桂看看工作笔记，“美容部人员缺少，伊主任马上招工吧。”

    伊永浩点头：“夏季好招工的单位是商超和餐馆，毕竟大中学生放假了，很多学生会参加暑期工。可是我们殡仪馆的招工广告一直没撤过，这两个月来也没一个人来应聘。”

    “重写招聘广告，待遇——”吴晓桂迟疑了一下，“待遇写模糊一点，或许有人愿意来试试”

    “待遇越写得模糊，人家可能越不愿意来。”季心凌撇嘴，“明码实价不好吗”

    “明码实价更不会有人来。”火化班班长嘲讽道，“人家问我天天推死尸到火化炉，到底怎么个工资，我说一次人家不信，说十次人家也不信。你这一写出来，人看了，心里就更不屑与齿，天天与死人打交道，怎么就那么点工资呢”

    “现在许多人应聘，第一眼就是看工资待遇，虽说这是一种恶性青光眼，但是——”

    伊永浩无可奈何地摇头：“我也想告诉人家实际收入的，可是只怕那一来，更是把很少的应聘者都在第一个回合吓走了。”

    “只要有人应聘，无论如何要留下来！”吴晓桂下定决心要招揽职工，“告诉那些应聘者，我们正在向上级报告涨工资。”

    啊哈哈众人听说涨工资便兴奋起来，立即放弃关于招聘时是明确告知对方准确收入，还是模糊性蒙混别人的争论，纷纷追问这次涨工资的幅度、具体时间。

    殡仪馆整体工资水平并不高，与别的行业相比也没有非常明显的竞争性。殡仪馆各种奖励和荣誉拿回来很多，但职工私底下却对收入甚不满意，怨声载道。

    带着悬而不决的关于涨工资的美好期待，面对必须解决却一时之间无力解决的人手紧张问题，中层干部会议结束。小说3800

    “你留下来。”青风黑脸的吴晓桂对季心凌点头，“还有小伊。”

    两人坐着没动，等待其他中层走出会议室。

    “你来殡仪馆时间有三年了吧”吴晓桂劈头盖脸地骂道，“季心凌，你怎么没脑子啊，你同意阿英请长假，这是你根本没有的权利，规章条例上写有，班组长和中层只有三天的假期权限，你凭什么同意她休长假六天为什么不上报就自作主张”

    “她女儿要参加中考。”季心凌无力地解释，“如果我上报了，你只会批她三天假，然后她会很难过，会来找我……”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非得和馆里唱反调吗”吴晓桂气极而骂，“你们以前在私底下搞的什么鬼，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懒得过问。现在好了，你准了阿英的长假，又表态同意阿妮辞职，美容部的工作怎么开张”

    “我今天亲自到各劳动力市场去招人。”伊永浩插话道，“尽力招到工人回来。”

    “这是两码事！”吴晓桂气恼地敲着桌子，“阿妮给我打电话，说你同意了她辞职！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程序上是错误的，其次你胡乱表态也是错误的！”

    “她说她女儿……如果她是别的理由，我也就劝劝她，给她三两天假就过了，可是她女儿知道她是遗体美容，以前她骗女儿是在殡仪馆扫地——就这一句话，我就同意了。”季心凌低头，“事后我也想过我是越俎代庖，可是我不愿意她失望，她明明可以在开晨会时提出，却在早晨六点过给我打电话，我想她一定很为难，需要我的同意！”

    “我们是单位，不是你的私人慈善机构！”吴晓桂恨铁不成钢，“你是怎么管理员工的有你这样管理员工的吗你告诉我，以后有别的员工辞职是你批还是我批！”

    “小季她经验比较少……”伊永浩审慎地劝解道，“她心善——或许她有别的办法”

    气头上的吴晓桂喘着粗气，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水，“说你的理由，说完！否则，我饶不了你！”

    季心凌站起来，直视着吴晓桂的眼睛，“你可以处理我，但是我还是请你给阿英长假，准许阿妮辞职。她们是母亲，她们有参加中考的女儿。或许毫无道理，这是一道在别人的眼里看似根本没有道理的难关，但在她们眼里，这是非常大非常重要的——阿妮和阿英都不是刁钻刁难我们殡仪馆，她们只想着给女儿一个放心，这个时候女儿提出的任何要求，她们都想答应，因为，只因为，孩子在承受一种叫考试的压力！”

    吴晓桂一拍桌子：“你当好人，我唱黑脸！都你这么做，我还怎么管理全馆一百多名职工”

    伊永浩忙站起来，隔开吴晓桂和季心凌，“馆长你冷静冷静——这个事情，是小季做错了，她不在承认错误吗”

    伊永浩向季心凌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强调主观原因，认错在先。

    “是我做错了，”季心凌昂起头看天花板，“我想过了，我参加大倒班，等下周阿英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好啊，那就顺你的意——伊永浩，你记下，降季心凌为美容部一班班长，待遇下调为班长，以一月为期，以观后效！”吴晓桂一挥手，“散会。”

    吴晓桂气冲冲地走出会议室。

    季心凌顿坐在凳子上，悠悠叹气。

    伊永浩一边收拾桌面上的笔记本，一边劝解道，“以后你自己也长个心眼，你明明只有三天的权限，却批了阿英一周的假，这也罢了，还首先表态同意阿妮辞职，你这不是让馆里难做吗”

    季心凌愣愣地不说话。

    “晚上我请你吃饭”伊永浩挨近她，“也当给你散散心把车放下，咱们一醉方休”

    季心凌抬头苦笑，“我能喝过你吗你可是千杯不醉啊！算了，改天吧，我得好好反省反省。”

    伊永浩咧咧嘴，“其实你是从情的角度处理工作上的事，馆长是从理的角度来解决问题，都没错。得了，馆长会准阿妮辞职的，你甭操心了。”

    季心凌站起来离开会议室，苦瓜脸，“我就没见她那么骂过人，完全是气急败坏！”

    “她没炒你就算你命大。”伊永浩笑。

    “我还巴离不得她炒我呢。”季心凌咕噜一句，走出会议室。

    的确如伊永浩所说，吴晓桂同意阿妮辞职，当天上午，阿妮拿着解职通知，办好所有手续来到美容部和大家告别。

    季心凌全天参加一班具体工作。

    下午下班前，妈宝男张晓羽给她发来微信：我们晚上在世纪影院看电影《哪吒-魔童降世》，七点四十分场，晚上十点半前回家。

    他妈的，张晓羽微信中的“我们”，不是指他和季心凌，而是指他和他的粗胳膊大腿的美人儿张美娟！

    知道了。季心凌发回三个字。

    虚情假意开场，季心凌要负责配合演出。是她自编自导自演，自找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