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归途》第二十一章 夏去秋来

    今日陛下未开朝会,而是将太子、泽王、穆隼,还有六部尚书等人一同召进了御书房。

    这一商谈,便是整整一日的光景。从日上三竿到暮色苍茫,两位皇子连同诸位大人的晌午饭也只是在宫里匆匆用了。

    “好个赵悠之,居然想一口吞下右督府,不怕撑死自己”

    皇城之外的一处僻静之地,两辆马车各朝东西,车上之人正隔着布帘说话。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王爷无需心急,这事才刚刚开始。六御司牵扯甚广,左右督府麾下数万的玄衣使,还有潜藏在各处的谍子,一着不慎便是会动摇国本,没有各把月时间是敲定不下来的。”

    “哼!我那皇兄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今日那吏部尚书只提了些六御司官员品级变动的事项,岑大人倒是大公无私。相爷,我可是按您的意思全然配合行事,您给我透个底,这几日把京城搞得乱七八糟的人究竟是谁”另一辆马车的主人显然对今日议事有诸多意见,话语中皆是不满。

    原来这二人是刚刚从皇宫里出来的泽王与穆隼。

    穆隼微笑道:“和您说句实话,关于此事老夫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哦”

    “陛下对处置六御司一事还是赞同的,所以。”穆隼微微顿了一瞬,加重语气道:“这时候王爷就应该顺应圣意。”

    泽王猛地掀开布帘,车窗中露出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说道:“相爷的意思是让我这次全心全意辅佐父皇完成裁撤六御司一事,只要事情办得漂亮,本王所求就会实现”

    穆隼的声音淡淡传出:“这样还有机会,但若不这么做,王爷所求一定落空。”而后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王爷,六御司这种国之重器,陛下就算是想动,也不过是为了把它更牢固地握在手中,会让其他人指手画脚么”

    泽王眉头微皱,说道:“相爷说的有理,但是太被动了。”

    “面对陛下,所有人都没有主动权!”说完这句话,穆隼掀开门帘,示意可以走了,管家急忙跑前,驾着相府的马车离去了,留下一阵马蹄挞挞的声音回荡在宫墙外。

    泽王在马车里并不着急离去,他双目深沉,凝神静思,最后两眼中神采愈发焕然,低声言道:“看来我也要早做准备了。”

    穆隼坐在马车里身子佝偻,但安如磐石。

    六御之变以来,他几乎还未出手。上朝的时候是又当哑巴又当聋子,而且与泽王交往之密切举朝皆知。

    朝中官员均是不知这位宰相在想什么,陛下因此都明里暗里点过此事无数了,但这位宁愿当个瞎子,每天依旧和泽王眉来眼去,真不怕陛下摘了他乌纱帽

    “我在想什么我只是在想陛下需要我做什么知道了,我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老人嘴角露出冷笑:“最聪明的还是韦先生啊!”

    转眼之间,上京城别过夏花绚烂,迎来了秋日沉静。

    这段时间上京城颇为安静,六御司府的匾额被安安静静地拆了下来。那座自立朝以来就屹立在千盛廊的建筑被下旨翻修。

    泽王本来上书道不如将六御司府铲平,皇宫之外寸土寸金,既然衙门已然没了,留着其也无甚用处。

    陛下在御书房看到折子后笑了笑说:“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基业,咱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能太败家。就让泽王去翻修六御司府吧!”

    “文忧阁!”泽王仰头看着眼前崭新的匾额,对着身旁的一位年轻人说道:“修然,本王和相爷将你送进这里没什么意见吧”

    此人正是相府门客齐修然,此时他一改往日的文士打扮,身穿白底黑纹官袍,少了几分文弱气质,反而多了一丝肃杀之意。

    齐修然苦笑说道:“有也不敢说有啊!”

    “哈哈,你倒是实在。”泽王开怀一笑,说道:“今日起就在文忧阁好好干吧。”

    齐修然拱手说道:“是王爷!”

    “嗯!”泽王点点头,双眼微眯,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这座文忧阁本来就是在他主持下新修的,虽说有以前六御司府的底子,但他也是花了极大心思在这上面。

    府内一切密室、地道,建筑布局,他都是一一了解,而后将改建之策上报宫里。

    皇帝陛下也对泽王如此卖力表示了赞许,赏了不少东西。

    陶醉了一会儿,泽王说道:“文忧阁有八成的谍子是六御司的老人,毕竟他们精于谍道,冒然换血怕会引起大乱。你身上不过一个举人功名,相爷说你登科之路是堵死的,反而在情报一事上颇有天赋。所以我们一合计,不如将你安排在此处。文忧阁虽然不似六御司那般生杀大权在手,但其继承了六御司遍布天下的谍网,这其中利害你当晓得!”

    “小人明白!”齐修然神色凝重。他自是知道此路艰险,但风险与收益是并存的。要获得非凡的功名,就必须付出非常的代价。从此那些圣贤书、大道理就都和自己没关系了,谍报之路有的只是血腥、黑暗、恐怖,还有死亡。在这里,读书人是活不下去的。

    齐修然挤了挤眉说道:“王爷,您看,赵大人来了。”

    泽王微微偏头,文忧阁对街赵悠之下轿前来,毕竟是当朝皇子,六部大员见之自然要上前问候。

    赵悠之走上前,那双冷眉依就凛冽:“下官参见泽王殿下。”

    “免了吧!”泽王瞅了瞅赵悠之身后一帮穿着绣衣官服的人,语气中略有讥讽:“赵大人得了绣衣郎后排面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看看这气势,前呼后拥啊!”

    赵悠之面不改色,回道:“圣上隆恩,将原右督府的玄衣使划归刑部,自此绣衣郎自当叩谢皇恩,不可在如先前般行事无法无天,目无国法。”

    泽王一看两人对话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那股调笑赵悠之的兴致立时降了下来,摆摆手,懒得再理这个铁疙瘩。

    赵悠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后转身行往刑部,他路过一位绣衣郎时低声问道:“还没有聂离的消息吗”

    绣衣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说道:“暂时还未追查到其踪迹。”

    赵悠之脸色难看,寒声说道:“已经过去将近两月了,除非他已逃出京城,不然怎会毫无音信!京城所有的地方都查了吗”

    “禀告大人,天合街、长衣街等诸位王公大人的府邸还未暗查!还有几位王爷和一品大员名下的园子都未查探!”绣衣郎小心翼翼的回道。

    赵悠之冷笑道:“那就查,绣衣郎负责抓捕触犯国法的江湖人。你们的那位聂大人现在可是高居悬赏榜榜首之位!”他瞥了一眼绣衣郎:“你们该不会是还想包庇他吧!”

    绣衣郎苦笑道:“大人,兄弟们都是讨口饭吃,哪里会存着这等私心。”

    赵悠之嘴角还是扬着:“传令下去,探查天合、长衣两街府邸,那些王爷和一品官员名下的宅邸一个也不要放过,有所获者官升一级,寻到聂离者,任绣衣郎副指挥使。”

    “是,大人!”那名绣衣郎恭声应道。

    然后赵悠之走进了刑部大门,站在已经修缮一新的玄武堂殿门之外,仰头凝视大殿上方刻着“一断于法”四个苍劲有力大字的匾额。心中暗道:“大势已定,聂离,是了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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