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塬》裸塬分节阅读1

    

    书名:裸塬

    作者:宸杉文化

    文案:

    黄土高原,农历七月,阳历八月。

    秋天的高原比春天多了几分丰腴和激情,显得更有魅力。

    丁巧云和段雨明的爱情在凌河源盛开。

    一场车祸将北京和凌河源紧紧链接。

    孩子们在一场场艺术盛宴中成长。

    (入住伊甸园=入住忆惦缘)

    丁巧云在日记中写下一段词,空空的本子里,只有纳兰容若的词:“正是轱辘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

    谁知?谁知?这凄楚的女子和她的心思。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玉明丁巧云 ┃ 配角:丁巧凤莲二娘狗娃娘琼儿 ┃ 其它:凌河塬

    ☆、第一章塬上风景

    黄土高原,农历七月,阳历八月。

    秋天的高原比春天多了几分丰腴和激情,显得更有魅力。

    一辆豪华的大巴在一段新开通的高速上疾驰,俨然穿行在绿色的时光通道里,4个小时后下了高速,车子转过收费站就挤进了弯弯曲曲,扭扭捏捏的盘山公路。八百里秦川,深沟险壑,高崖土埝一段段含蓄地□□在荒郊野外,壁立的土崖上挂几簇簇芊芊莽莽的绿草丛,显得孤傲而凄楚。几棵独立高大的树木散落,在棱角分明的沟川上,落满鹰的真诚。塬上正是果园飘香,正是果香梨甜的时节,沟坎的肌肉丰满油光,一道道梁延伸一段段亘古不变的风情,在黄河岸边边,缠绵了几千年。

    车子盘绕,不显吃力,风景落在窗外,车在风景里。连续几个转弯,车速明显慢了下来。丁巧云和段玉明坐在前排,两只手紧紧相,巧云看着窗外,墨镜下一双激动的眼,碧绿色风景沿着窗玻璃一段段地靠近,又极快地向车后延伸。车载音响里传来信天游的奔放,一首歌就燃烧了激情。

    “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失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沟,不见我的童年。我抬头,向青天,搜寻远去的从前。白云悠悠尽情地游,什么都没改变。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遍又一遍”汽车颠簸在公路上,和着韵律跳着舞,只有那骄阳斜斜地,温暖地抚摸着大地。

    一曲信天游结束,又一曲黄土高坡响彻高原。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的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我的妞(牛)跟着我”小李站在过道忘情歌唱,扯开嗓子,挺起肚皮,后仰的身体弯成了弓,涨红的脸颊蹙着眉,空手拿着话筒摇着单薄的身子。

    “什么妞呀妞呀,是牛。女朋友想疯啦,这次来找个陕西的婆姨。”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学生们一路欢歌笑语,在黄土高原传开。

    城市里的孩子,难得几回入得大山,见了这广袤无垠、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不免亢奋。山中升起悠悠云烟,独不见青砖灰瓦的屋舍,车向山谷开进。山越来也高,把天幕撑开,亮堂。

    带着对艺术的虔诚,带着自己的梦想,带着对黄土高原的向往,饱满的大地和热情的阳光满足了孩子们的好奇。北京清风艺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吸引了上千毕业学子的目光,经过几轮筛选,最终仅仅吸纳了28名专业艺术人才。这是不小的收获,毕竟不是每年都这样大方地接受毕业生。秋季欢迎会上,公司隆重地邀请了国内名流,大咖。董事长丁巧云致辞,款款深情,并启动了今年“美丽乡村行”的仪式。

    山就在眼前,路就在脚下,心早已放飞。

    一棵粗壮的柿子树出现在公路拐角的转弯处,皲裂粗糙的树皮紧贴在弯弯扭扭的树干上,经历风雨自不必多说,尚多了几分沧桑,却不失遒劲旺盛的生命力。大理石路面围拢了几分安宁和幽静,大方地柏油公路无缝对接,树下一圈四四方方的白色大理石栏杆干净,敦厚,和树上迎风飘扬的密密匝匝的红丝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沿着山脊层层叠叠地排列一垄垄果园,垂直延伸向沟底。远处的山正在张望,稀罕地望着对面。

    幽深山谷里,正升腾葳蕤生气。

    丁巧云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稳健的步伐看不出她左腿的残疾,安装的假肢被宽松的裤子遮挡。她摘下墨镜,慢慢走到树下,环顾四周,空旷的山谷有了回应,她越过栏杆,双手拥抱干硬粗糙的树干,片刻,然后,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红丝带系在树枝上,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没想到这棵树生命力如此旺盛,结实地把整个山脊压在脚下,而丈夫如此精心地保护了它,段玉明赶紧拿出手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快来看呀。”

    “给我照张相。”

    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跑下车,拍照,眺望,没有人注意到老俩口看到柿子树一刹那激动的神情,巧云刻意回避孩子们的眼光。二十年了,她再次返回,如获重生,回到这深山幽谷,黄岩叠峦的地方,她急切地看到了这棵柿子树,又急切地想看见当年那条欢腾的小溪。

    黄土高原以极大的热情欢迎了她,结实肥沃的黄土地上到处郁郁葱葱,秋熟飘香,古朴的村庄掩映在密林深处,几处炊烟直上,弥漫在村庄上空,又停留在山脚下。农家门前一排排古老的树,时下,树叉叉上高挂金灿灿的玉米棒子,一层层,一摞摞,如一个个钢铁侠身披金甲。层峦叠嶂,多姿多彩的丛林,是画家刻意的佳作,布满了沟沟坎坎,布满了道道山梁。

    远处,迎面一架木板车慢悠悠地来,一对牵牛的妇孺,在秋的路上缓行,高大的树木和地上斑驳的影子围拢出一条宽阔凉爽的通道,把村庄和田野相连。一株高大挺拔的杨树红透了一半,像一把燃烧的火炬,挺立在村头的桥南墩子旁,把天空装饰,把河岸装饰,根深扎在干裂的河床下,鹅卵石填埋了汛期的欢腾。一支溪流跳跃着绕过河滩,钻进巨石的缝隙里,向下游游弋。

    二人矗立桥头张望,农村大变了样,青砖灰瓦的老宅不见了,一栋栋小洋楼像一枚枚印章,把新农村的气势呈现,房屋的外墙上竟是一幅幅水彩画,描绘了当地有名的山水、人物、风俗、故事,沿着公路展开,一幅清新的新农村画轴,点燃了村寨的新希望。玉明家的老宅瓦碎墙塌,杂草和肆意生长的树木,填满了整个院落,土坑起伏,树桩错落,一个个半截露出地表的青石板,无不诉说这里曾经是那样的辉煌,是滋养几代人的肥宅厚土。第一次带巧云来家时,屋舍齐全,巧云还在院子里拴马桩前照过像呢,那时几只邻家的小羊羔兴奋地跑进来,咩咩地欢迎城里的姑娘,满院子疯跑。

    塬上四季分明,凌河水滋润一片沃土良田。柿子树是塬上骄傲的物种,火红清透的柿子是赠客送亲的上好佳品,自制的柿饼甘甜味美,在大面积种植苹果树前已是名声在外。一担担柿饼,串乡乡的人,清脆的梆子,布鞋印,谁家不尝凌河塬的饼。

    秋在延伸,思绪飘荡。

    ☆、第二章入塬

    毕业那年,巧云跟随玉明回了一趟凌河塬老家,印象中第一次清晰地住进了深山坳里一个六间房的院落。早晨听公鸡打鸣,傍晚听黄狗吠天,数着一颗颗星星入眠。

    日子如飞,过完暑假他们俩就返回了学校,村里的石头岭,歪脖子树,沟底落满鹅卵石的溪流,她闭上眼睛就能悉数一番。在学校的食堂,她过了人生的23岁生日。毕业的迷茫和闯荡江湖的雄心壮志,燃烧了两个人的激情。青春的第一份工作,他们找了同一家单位,工作半年,双双辞职,为了自己更大的梦想,两个人在北京成立了一个画舫,开始招收门徒。日子在清淡和拮据中拉开序幕。渐渐地,画舫有了群众基础,小区周边的孩子日渐增多,对艺术的爱好和畅想,在经济上撑起了画舫的帆,也算是有了生活的补贴,日子虽然紧促、平淡,但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画舫运作颇有影响力,她带着孩子们参加一场场专业性的比赛,举行画展。

    生活在年轻人面前以开放的姿态出现。繁华的都市尽显华贵,年轻人卯足了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二年的春节,他们在双方父母的敦促下在北京城完婚,婚礼简约时尚。婚后不久,艺术的感召再次凸显。凌河塬的深邃和古朴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于是,她决定背负行囊再次开进古朴的山坳,潜心创作。玉明苦读诗书十余年,跳出山窝进京城。时下,又带着北京姑娘折回,为了理想,寻找艺术的灵感,年轻的决定是那样坚决而伟大。

    段玉明与故乡的朝夕相处只有短短的十五年,十五年之后他考上了几十里地外的高中,奔读千里之外的大学,最后飞进了北京城,故乡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山里的四季只剩下一些刻骨铭心的片段,连说话都带上了北京腔。如诗如画的美景深深地吸引了巧云,她下定了决心去体验一年那里的生活,开启艺术创作之门。与此同时,两个人约定,为了事业,暂时三年内不要小孩。玉明满口答应,可他忐忑的是,如何解释毕业后再次回到家乡,经济的支撑是一个大麻烦,虽然有画舫的一点收入。他更怕巧云这个城里姑娘是心血来潮,适应不了乡村的生活,他又害怕村里人背后的眼睛。但毕竟学有所成,住家两三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农活里赚点钱,他也能充当主要劳力,要是实在撑不住了,立马搬回北京。

    光阴似箭,临到了沟坎坎,触景生情,他小时候的时光开始显现,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把他拉回了童年。

    一对年轻的情侣从火车站出来,冬日的冷峻完全镶嵌在古城墙上,火车站广场拎着大包小包拥挤的人群,不分昼夜,春节的脚步匆忙而充满诱惑,为了避开春运高峰,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回来了。多少次从这里出发,又一次次返回,揣着梦想,带着祝愿,火车站成了中途的驿站。

    腊月二十八是他父亲订的吉日,按照乡下的习俗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北京的西式婚礼虽然简约,时尚,但老家里的亲戚都没有赶过去,只有爸爸妈妈参加,女方北京的亲戚很多。这次春节返回家乡,只有巧云和爸爸来了,她妈妈忙于工作。生活总是这样,在固定的车辙里匆匆前行。

    人生一场庄重的婚礼,往往被习俗分成两半,一半在城里,一半在乡下,一半在蜂拥的规矩的习俗里,一半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半是匆匆的时光,一半是斑驳的光影,一半男,一半女。

    唢呐响彻了山谷,村庄上空喜气洋洋,冬天仅有的一些飞鸟急匆匆地云集,入冬的第一场雪提前覆盖了整个黄土高原,银装素裹的世界,为一对新人献上了洁白的婚纱。热腾腾的油膏和喜气洋洋的婚宴,把整个山村映照得通红,鲜美。积雪上的阳光反射出山的雄壮和树的俊美,一个干净,童话般的世界。巧云沉浸在生动的迎亲队伍和喜宴古朴的甜美中,忙碌一天,除了兴奋,她还是兴奋。一面大鼓,三个唢呐手,一个大号,一个二胡,钹儿,梆子一个民间的乐团。到了村口,齐刷刷地站在积雪的路边,红灿灿的丝带在腰间飞舞,音乐响彻了天空。孩子们填满了整条街巷,鞭炮和雪花跳舞,黄狗和小猪撒欢,热情的乡亲挤满帐篷。院子里搭起的炉灶喷射红艳艳的火苗,映红了厨师油光光的脸,吆五喝六的酒席,碟子碰着碗。晚上,她急匆匆地进行素描,她要把所有的盛况融入她的艺术创造中。似乎这不是一场婚礼,而是专门为她布置的一场盛大的庆典,专门为了她的创作,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盛况。

    第二天,玉明按照风俗走亲访友,山川古道留下了他们喜悦的欢呼声。

    过完春节,巧云就把父亲送回北京,他们俩住在了乡下。

    “狗娃娘,你把上次卖牛的钱取来,我去买两个羊羔羔。”段贤忠从土墙围着的厕所出来,一边提裤子一边喊。两个娃娃一大早就跑山沟去了,这太阳才暖和一些。庆琏从厨房跑出来,一手拿着给媳妇煮好的鸡蛋,围裙里裹着灶里烤热的馒头。

    “狗娃呢,他媳妇呢。”一脸疑惑。

    “又去沟里写生去了。我听见他们骑摩托车出去了。”

    “不是说好中午的么,真是游着性子了,早饭还没吃呢。”

    “开过春了,地里要忙了,你赶紧取钱去,我到老赵那里看看,有了上好的羊羔,就订下来。别在这里磨叽了。琼儿呢,还没起床呀,这兔崽子就知道睡懒觉。”段贤忠不高兴地吼叫,猛地咳嗽一声,墙头的麻雀被惊飞了,落在高高的屋檐顶上,唧唧喳喳。

    “琼儿,你起来,到地里挖几个菜回来,妈把馒头都热好了,起来记得吃呀。”庆琏朝里屋喊了一嗓子。又得到老汉的“圣旨”,赶紧折回厨房去了。

    “那你洗把脸,先吃了。”她转身时弱弱地丢了一句话。

    “你先忙正事,我自己去吃。”段贤忠奔向厨房。

    “哦”庆琏又转过身,走到厢房去了。

    风把厨房烟囱的浓烟压回了院子,院子里烟雾腾腾,散乱地铺开,又顺着大门口钻进来的一股强风,一股溜从坍塌的土墙豁口处逃逸,直奔天空。

    琼是玉明的弟弟,叫段玉琼,上高三,这个寒假还要补习,今年的高考改革,实行了3+2的模式。周末就喜欢睡懒觉。春节回来,哥哥和嫂子传授了不少经验,他更喜欢嫂子聪慧的谈心,而不是哥哥训诫式的教导,比老师还烦。他爬起来,胡乱洗把脸,挎着篮子就出门了。

    “琼儿,先吃个馒头再去。”庆琏从窗子看到了儿子,连忙召唤。

    “回来吃。”琼丢下一句冷冷的话,瞬间凝固在厨房的外墙上,被他老子的喷嚏打翻在地。

    “吃了再去,你妈喊你听不到呀。一会儿回来,把板车拖到羊圈,把羊圈的粪掏完晒到果园去,堆在东墙边上,不要靠近麦秆堆,我去上会(赶庙会)。”段贤忠一边嚼着脆皮温热的馒头,一边给儿子布置任务。

    天哪,这个周末又完蛋了,好好休息一下也不行,玉琼心里埋怨道。他趁父亲不注意,一个石头子仍向屋顶的麻雀,石子顺着瓦槽蹦蹦跳跳落下,砸在柴棚边的草跺子上。麻雀齐刷刷惊慌失措地逃向树枝,惊魂未定。

    “哥哥,嫂子,整天就知道东跑西逛,家务活干得少不说,我的亲老子娘都热乎乎地护着。我真是多余的了。”玉琼把草篓放在墙角,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得只有厨房里他娘听得见,走进厨房。

    庆琏瞪了他一眼。“等你考上学,带个城里媳妇,妈也这样疼你。”

    “谁稀罕呢,我就娶个乡下的。”琼儿嘟囔个嘴。

    “没出息,读书好了,别窝在这穷山沟里。”庆琏把馒头塞进儿子手里。

    段贤忠看出来他一脸的不高兴。也没有吭声,他知道,这出羊圈的活不好干,一上午十几车要粪要运到果园去。虽说,孩子长大了,有身板了,但这繁重的农活他一个人也是够累的。

    “你哥回来了,让他一起,把羊圈清理干净”段贤忠也走进了厨房。

    “嗯”玉琼把烤好的馒头用嘴吹吹,拿一手帕在馒头上胡乱地甩打,然后,在手心转了几圈,双手捏住掰开,夹了一勺子油泼辣子,转身咬一大口馒头,鼓囊着腮帮子就出了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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