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君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做了大辽驸马?”
“是!”四郎道。
佘太君:“那你还回来作甚?”
四郎没想到母亲会如此说话,只觉得心中一痛,是啊,我还回来作甚?环顾帐内之人,看自己的眼神尽皆鄙夷,唯独那人满眼心酸爱怜。
四郎不知如何作答,但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寻思良久,方欲回话,突然帐帘一挑,冲进一人,在身后一把将自己抱住:“四哥!”
☆、止战谋合
四郎被人抱住,转身一看,那人正是自家六弟,杨景杨延昭!兄弟二人难免抱头痛哭一阵,待到擦拭眼角泪滴,六郎道:“四哥,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现在我军气势正大,定可一举扫灭北国,为我杨家报仇,为大宋雪耻!”
四郎尴尬一笑,道:“六弟,此次四哥前来,正是为两国之国事而来!”
六郎望着四郎半晌,把头一转,道:“既然是为国事而来,还请三驸马随本帅到帅帐议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外。
四郎一见,忙向帐内人一一行礼,随后紧追出帐外,跟着六郎到了帅帐之内。
帅帐内,唯有四人,三关大帅杨六郎,边关副帅岳胜,双王呼延佩显以及四郎杨延辉。
四人落座完毕,六郎久久不言,面色低沉,毕竟和自己的四哥商讨宋辽两国之事,各代表一方,怎能叫人心中畅快。
岳胜见状,便率先开口问道:“敢问三驸马,此番来我宋营,所求为何?”
四郎正襟危坐,答道:“为天下百姓谋合,为宋辽两主谋合!”
岳胜道:“何为谋合?”
四郎:“两军休战,谈判谋合!”
岳胜凤眼一抬,道:“休战?我军胜券在握,恐怕没有必要和你大辽休战吧!”
四郎低笑一声,道:“你何来胜券在握?”随即又把目光落在六郎身上,道:“你只不过是打败了韩昌韩延寿,但并没有打败辽军!六弟,宋朝不比辽国,大宋若没有了你杨六郎,江山危矣!可大辽没有韩昌,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兵马大元帅而已。况且据我所知,大辽可居元帅之位的人,还大有人在,举国可战之兵,亦不下三十万!”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呼延佩显便问道:“四哥,辽国还有谁人也可为帅?”
这一声四哥叫得四郎满心酸楚,他暗叹一声,看看呼延佩显,道:“还有四人,便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大常衮杨八郎、北院大王阿里铁牙、神威大将军唐经年!”
六郎把眉头一皱,道:“但据我所知,耶律休哥与八弟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又如何能出山担任辽元帅之职!而那个阿里铁牙和唐经年,更是没有听说过的人!”
四郎浅笑,道:“六弟难道忘了,黄土坡上,是谁就走了韩昌?咱先不提耶律休哥和八弟,单说阿里铁牙,此人乃是耶律休哥手下第一人!其兄长阿里海牙更为上京城守将多年,颇受萧太后器重。兄弟二人自幼追随耶律休哥,乃其心腹!况且前不久,阿里铁牙被封为北院大王,在辽军中威望极高,仅次于韩昌和耶律休哥,军中称其为“断戟郎”!
岳胜闻言问道:“何为‘断戟郎’?”
四郎:“银戟不断,铁郎不败!”
六郎冷哼一声,道:“徒有虚名之辈我见得多了,你还是继续说说那个唐经年吧。”
四郎暗道:徒有虚名之辈,尽皆在我大宋啊六弟!嘴上却道:“好吧,那我就继续说说这个唐经年。他本是宋人,在辽军多年,担任低级将官,却被耶律休哥所器重。后耶律休哥征讨西域,他被八弟收为弟子,教其兵法战阵。此人武艺虽不敌沙场大将,但其谋略却堪比帅才!加之从师八弟,学得一身本领,既善守又善攻,更是放出话来,天下之人唯敬佩八弟,余者不值一谈。唐经年手下还有玄襄十将,各有所长,宋军兵围蓟州城多日,久攻不下,便是因其二人在此守城,想必副帅大人已经领教其威!”
岳胜听罢不禁暗自点头,守蓟州城的两人的确不好对付,远远不是韩昌手下那些兵将可比的。阿里铁牙的马上功夫足以与六哥一战,而唐经年的兵法战略也足以与六哥一较高低。二人合力守城,无人能破!加之辽国后备充足,若是久攻不下,恐怕宋军到时就得无功而返啊!
帐内三人无人语出一言,四郎见状,又急忙补充道:“对了,还有耶律休哥和八弟延顺。你们现在兵围蓟州城,别说攻不下,便是攻下了蓟州城,杀了阿里铁牙、斩了唐经年,也是大祸临头啊!“
“为何?”岳胜问道,六郎也是抬眼观瞧,等其回答。
四郎道:“你们若是杀了耶律休哥心腹、斩了八弟爱徒,那他二人岂有不出山之理?你们也知道,耶律休哥性格怪诞乖戾,八弟为人倔强偏激,常常会做出,为一人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此二人血屠西域诸国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实不相瞒,此番请耶律休哥出山的正是大辽的萧太后,萧太后亲自出面,耶律休哥就算不愿意,恐怕也得出面吧!再加上三十万辽军,六弟,恐怕这次,真的轮到你为国尽忠了!”
说罢,四郎不再言语,但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对自己的六弟说出此等话来,我杨四郎还算是人吗!可是不如此做法,又怎能使其与我谈判,完成任务呢!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是委屈我六弟了!
六郎此时心中也似翻江倒海,难以平息。自大败韩昌之后,一路追杀辽军,本以为能再无敌手,怎知道了蓟州城后遇到阿里铁牙和唐经年二人,这二人还真叫自己头疼!四哥说的没错,我只是打败了韩昌,而不是打败了辽军。辽军可以没有韩昌,他们还有北院大王,还有神威大将军,甚至还有大于越、大常衮这样一人足以平天下的大才,可我反观我大宋呢?眼下看来,除了我杨六郎,谁人还能为帅啊?谁人还能与这些顶级的辽将一争高下啊?哎,若是爹爹还在世多好啊,有他老人家在,带领我们兄弟八人镇守边关,何惧天下诸将!
想到此处,六郎不禁抬眼去看四哥杨延辉,就见四哥也是强作镇定,紧咬下唇,右手食指紧扣拇指。自己与他兄弟多年,自然知晓他唯有在悲痛之时才会做出此等动作来。仔细想想,宋辽交战多年,他和八弟最苦,沦落北国,又都受恩于北国,生不如死,却无人能解其心中之苦痛,只得默默背负骂名,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独在异乡,称臣异国!如今还须为北国出头,与我家人反目,真是难为他了!
想罢,六郎抿了一口凉茶,开口道:“三驸马,请回吧,至于谈判谋和之事,三日之后本帅自有答复,毕竟此等大事需与诸将商议商议。”
四郎闻听此言,知道此事已成,依着六弟的性格,他定也是不想再战下去了,如此一来,谈判谋和已是必然之事!想到此处,四郎双手一抱拳,笑道:“元帅大义,在下告辞!”说完转身要走,岂知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四哥,你不去看看四嫂吗?”
四郎闻言一顿,却也是没有回身,只留下一句话后便大步迈出宋营,翻身上马回了蓟州城。
“我既失节,何又累他,身不由己,不如不见!”
☆、靖难出山
遂州城外,黄土坡前,百里竹林,绿叶如新,秋分不度,碧潭似镜,木屋小径,柴扉半倚,远山如画,银铃如歌。
一队车马驶向竹林,沿着斜径而来,停在了木门之前。自马车旁走出一匹青马,马上有个羸弱的男子,翻身下马,慢步来到近前,叩响木门,却是无人应答。
随后自马车旁又走出一匹马来,马上的男子一身紫衣,也跳下马来到木门前,问道:“没有人吗?”
青衣人急忙答道:“应该是有人的!”
紫衣人听罢便把木门推开,走进院来,环顾一周后面朝屋门,双手抱拳,高声道:“常衮大人,萧千钧求见!”
屋内还是无人应答,萧千钧又道:“常衮大人,萧千钧求见!”
这次屋内突然传出声音“你来做什么?”
萧千钧急忙答道:“末将不请自来,望大人海涵!大人,请见千钧一面!”
屋内那人应道:“不请自来,便是不速之客!不见!”
萧千钧不敢多言,只得扭头看看那青衣人,后者向前走了几步,道:“杨八郎,你爱见不见,我只问你,于越大人何在?”
话音一落,一把银刀自屋内飞出,划过青衣人发梢,削落一段长发,紧接着钉入木栏,当真是入木三分,足见其力道之猛。
“萧天机,你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啊!”说话间木门大开,里面走出一名男子,正是杨八郎。
杨延顺看着院中二人,毫无好感,目光不善,问道:“寻铁筝何事?”
萧千钧刚要作答,身边萧天机已经开口道:“你问那么多作何,告诉我于越大人在何处即可!”
杨延顺把嘴一撇,继续问道:“寻铁筝何事?”
萧天机有意顶撞于他,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于越大人现在何处?”
杨延顺转身回屋,“砰!”的一声将房门紧闭,“滚!”
二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萧天机气的直跺脚,萧千钧却是摇摇头,道:“天机,你不该惹怒常衮大人的!”
“哼!你敬重于他,我可不在乎!”说完萧天机一转身回到马车旁,低语几句,马车内有人一声轻叹,道:“我们既是来求人的,又怎能如此无礼呢!”话音一落,马车幕帘一挑,车内便走出一人,萧天机也不敢去看,急忙低身去扶,将其扶下马车,又来到院内,萧千钧也急忙护卫在一旁。
那人站在院中环视一周,点点头,笑道:“杨八郎好雅兴,此间院落的布置也颇合我心,怪不得休哥不想回来,若是我有幸在此小住,恐怕也不想再回上京城了!”说罢,那人又走近一些,大声道:“杨八郎、耶律休哥,我来看望你们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屋内有盏茶杯摔落掉地的声响,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眼前屋门突然被人打开,门前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正是耶律休哥和杨延顺!
“臣不知太后驾到,接驾来迟,望太后恕罪!”耶律休哥一提裙踏,跪倒在萧太后面前,杨延顺却是站在身后,毫无跪拜之意。
萧太后呵呵一笑,扶起耶律休哥,道:“唉,怎恁多礼节!快快起来!”说罢将耶律休哥扶起,又对杨延顺道:“杨八郎,多年未见,怎么,不打算请我这个太后进屋做客?”
杨延顺嘴角一抽,身子一侧,道:“请太后进屋休息!”态度也还算客气。
萧太后点点头,挽着耶律休哥走进屋内,萧千钧和萧天机连忙跟在后面,倒是杨延顺,最后一个走进屋来,就见萧太后正左右打量屋内装饰。
“不错,着实叫人心仪!”萧太后坐在木椅上,耶律休哥递上一盏热茶,萧太后接过浅尝一口,随即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耶律休哥二人,道:“我突然造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实不相瞒,我此次而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延顺闻言在心中暗道:就知道你堂堂一国之君不会没事闲着来串门!
耶律休哥却是再次跪在萧太后面前,道:“太后,您说哪里的话,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又怎会有君求臣之说?太后若有吩咐,尽管道来。”
萧太后将其扶起,看着耶律休哥,又把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道:“两军前线战事,你们可知道?”
耶律休哥一听提到战事,看了一眼杨延顺,答道:“我俩只知师哥败在杨六郎手下,其余的倒也不知。”
萧太后叹息一声,道:“的确如此!韩元帅战败,我军节节败退,宋军一路追杀,到了蓟州城下。幸有阿里铁牙和唐经年守住城池,牵制住宋军。我向韩元帅问策,韩元帅向我举荐你和杨八郎,还有三驸马。”说完,萧太后看向杨延顺,一旁的耶律休哥闻言甚是震惊,杨八郎却是满心狐疑,问道:“还有我四哥?”
“对!”萧太后继续道:“我去找三驸马,请他出谋划策退兵,三驸马说要与宋军谈判求和,并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和休哥请回蓟州城去,才能确保谈判顺利,两军谋合!”
杨延顺:“谈判求和?我六哥会答应?”
萧太后:“杨元帅一定会答应的,这是你四哥亲口对我说的!”
杨延顺:“不去!”
“为何?”萧太后与耶律休哥二人同时问道。
杨延顺一把搂过耶律休哥道:“回去容易,谈判更容易,不过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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