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男》第七章 怪物(12)

    第七章 怪物(12)

    「找到南了吗？」下车走进转运站，金绾岑劈头问出见面第一句，阿虎帮她把单肩扛着的行李拿走，整理她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衬衫。

    阿虎摇头：「现在警方正调阅监视器搜索。小金鱼，我们先喝杯热茶，我再告诉妳详细状况。」

    金绾岑紧绷的脸缓和不少，她缓缓吐气：「好吧……」其实这样真是太感谢了，她累惨了。

    阿虎对北车一带也非常熟悉，拉着她东转西转，来到一间小巷内的日式茶馆，喝下热热的煎茶，吃了两粒和菓子，身体暖活起来，像是被一支钉子搥打的头疼终于舒缓。

    「我在台北车站睡过几个月。唉，杜佑南无论如何都可以把我们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不管他在或不在。」阿虎把头深深埋进两臂弯长叹。

    「就连我也没办法完全理解，南搞错了，他以为我懂，然而甚至这枚戒指的含意我现在都不了解……」

    哪部分是谎言，哪部分是真实，在她答应王子豪进入天光製片的时候已全然粉碎，到了现在，还妄想从残骸找出真实。然而，若非如此，她又怎幺能碰上杜佑南。

    金绾岑会做出同样抉择吗？

    她会。

    她一定会。

    「那幺遗书呢？」她问。

    「吴律师说南昨天约他到家里谈事情，然而迟迟见不到人，所以吴律师便擅自开门进去。」

    总之，律师知道他家的新密码就对了。不，到这地步还能吃醋金绾岑也是十分佩服自己。

    「一张a4大小电脑列印出来的纸摆在桌上，内容我记不大清楚，大概是为了出版夜访神街，採取和爬到製作人一样不光彩的手段，最终那个罪也回到自己身上。搞不清楚是在冲他妈的三小。抱歉，这是我自己的想法。」阿虎啐了一口。「然后……」他显得犹豫，光喝茶沉默不语。

    「阿虎。」金绾岑不想听，但她还是得听。这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可以去爱人的人需要承担的责任。

    阿虎把筷子放下，否则他有可能折断。「遗书上说，因为朋友的背叛，因为情人的背叛，对世间感到绝望，围绕在身边满满的恶意令他无法承受。」

    「不是的，南他……」金绾岑咬着牙。「南就算被背叛，一次也没责备我，我知道他是真的相信，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也许那副模样不过是对我的惩罚。」

    「妳药嗑太多脑子坏了。这只手的戒指不是妳自己买的吧？」阿虎劈头痛骂让金绾岑呆住了，眼泪噙在眼眶。阿虎用力抓住她的手。「我们走。」

    「去、去哪里？」

    「妳该回去的地方。」

    是她顺从慾望选择逃离的南投故乡，是小碧死去的那个家，或是她为了轻鬆得到一百万的公司。

    金绾岑知道阿虎的意思。

    杜佑南所在的地方。

    阿虎载着她，狂风呼啸，她不得不低头压着西瓜帽。阿虎讲了些什幺实在听不清楚，只能无条件同意，脸快被冻僵了。

    有个男人站在杜佑南家门前。

    阿虎下车熄火摘掉安全帽。「吴律师，谢谢你百忙之中过来。」

    吴律师戴着黑框眼镜手提公事包，一副老好先生的模样，见到金绾岑也是很客气的半鞠躬打招呼，然而一开口，整体的风景又变得不太一样，是具备这种能力的律师。

    「我听杜先生有留给金小姐一些物品。」

    「一本书和一把钥匙……」

    「先进屋。」吴律师打断正在翻找背包的金绾岑，他抬头看向天空。「又快下雨了。」

    吴律师输入密码打开大门，金绾岑终于回到这间豪华别墅。她在吴律师询问前就脱口而出。

    「等等，沙发的位置不太一样，本来沙发摆在中央面对电视机，现在却推到书柜旁。我不太懂，南不喜欢斜一边看电视。」

    「还有哪里不同？」吴律师问。

    「我不知道，感觉好像……」金绾岑非常迷惘。「这幅画框的角度……」一点角度变化，画中的苹果就彻底不同，成了涂蜡的假物。

    吴律师把她的话写进记事本。

    「还有什幺，金小姐，请妳仔细观察。」

    「我不知道。」金绾岑蹲下来，「我不知道。」这栋失去杜佑南气味的屋子让她好陌生。

    「不要勉强，我先去接通电话。」吴律师走到外头。

    金绾岑想起遗书，就算是电脑打字，她应该多少能从用字遣词中判断是否为杜佑南亲笔撰写。

    「找到杜先生的车了，toyota sienta五人座休旅车对吗？车牌号码29xx-xx。」吴律师走回来说。

    「在哪里！」

    金绾岑一把抓住吴律师的领口。

    「金小姐。」

    她摇摇欲坠，阿虎连忙扶着她的肩膀。

    「人呢？」阿虎问。

    「没找到人，车子在基隆港外海发现，详细情况警方正在釐清。」

    金绾岑瘫软在地，阿虎掏出香菸连试了好几次都没点着，他好不容易皱着脸抽了长长一口，菸灰像是黑色雪花落到磁砖，「spirale烟灰缸不见了。」她突然说。

    「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金小姐妳做得很好。」吴律师拿出长匣状的随身菸灰缸要阿虎熄掉。

    「线索？」

    「意图自杀的人在前一天和他人求婚，不是寻常可见之事。」

    「吴律师的意思――」

    「没有证据不该妄下定论，希望保险箱里的东西有助于我们釐清问题。」

    保险箱锁匙是以圆形匙柄上的感应环解锁，金绾岑是第一次使用，保险箱喀的一声弹开，里面摆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万宝龙的钢笔？」金绾岑愕然。

    「稍等一下。」

    吴律师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拿起钢笔。「必须请万宝龙的设计师来鉴定。」他收进公事包。

    金绾岑有一股恶劣预感，就像吴律师说会下雨便下雨了，轰隆雷声击中别墅附近，大声得彷彿震破耳膜。倾盆大雨化为河，流入茫茫大海。

    南曾经说过把骨灰洒进大海是一件唯美的事。

    他的确这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