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分节阅读18

    冥夜低声道:“他已经在我的地府,人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然而他终究不敢毁了这仙镜,他总觉得,殷诺不一定便就此长留地府,白冽不会罢休,且世事无常,如果有一天他失了殷诺,这面镜子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百晓镜于是得以苟活。

    地府又恢复了原来模样,所有的鸡飞狗跳皆已过去,如果可以,天帝与上神都很愿意此事到此为止,甚至默默祈祷白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殷诺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吃饭不香,睡觉不沉,无心公务——啊,是无心听故事,他甚至连斗地主都没兴趣了,满脑子都是白冽最后的那句不要负我。

    他倒不觉得自己离开白冽错了,他就是可怜白冽,替白冽觉得难过。

    安子丘来了几次,面色红润,满面春风,他此时已经是淬炼成仙身,便隐隐地显露出发福的迹象,玉帝只管把灵丹妙药往他肚里喂,不论他是否消化不良。

    他见殷诺闷闷不乐,还嘲笑道:“伤心个屁,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情所扰!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个不好就丢了再找呗!你被他关了两年,倒还关出这么深的感情来了?”

    殷诺把随手揪的一根野草往他脸上扔,道:“走开,滚蛋。”

    安子丘也不多劝,叹着气加入了牛头马面的牌局。

    小白忙于照顾受伤的黑无常,于是这里便常常三缺一。

    冥夜不愿殷诺伤心太久,便想找些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偏巧这天传来消息,说西海的龙太子本来因犯错被老龙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前几日却是逃了出来,于是老龙王便派人向冥夜求情,求他派人将这不孝子给押回西海,继续闭门思过。

    为什么要求冥夜帮忙呢?

    因为这西海龙太子好死不死,偏偏跑到地府里来作孽。既是到了地府,自然是归冥夜管,且还要他心情好,这老龙王的宝贝儿子才能手脚健全的回去。

    事情是从俞欢嘴中传到冥夜耳里的,当时牌局下到激烈处,众人也全神贯注地观望着,殷诺却蹲在事务所的门口发呆,俞欢故意提着声音把事情仔细地交代了一遍。冥夜眼睛望着门口的殷诺,嘴上却问他:

    “他怎么知道人跑到地府来了?”

    俞欢也看着门口的殷诺应道:“老龙王在他身上绑了妖骨索,为的就是防着他偷跑,那妖骨取自死去的龙母身上,与老龙王心灵相通,便可以告知他那罪人的去处。”

    冥夜招呼殷诺:“殷诺,进来听故事了。”

    殷诺便懒洋洋地进来了,坐在冥夜身旁,全身跟没长骨头似的倚着他,冥夜摸摸他的头发,觉得触感和他做缘由的时候一样,便眯着眼睛笑了,又问俞欢:

    “这人犯了什么罪?”

    “王,您不知道?”俞欢露出了八卦的笑容:“这事太久远了,原本我都要忘记了,只是当初闹得太过火,想必现在还有许多人记得。那龙太子是个憨厚老实的,我随您上天殿时也与他见过,本是默默无名,谁知后来他受儿女私情所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毁了与东海公主的婚约,拳打月老脚踢天官,是以才出了名,成了公众人物。龙族最是好面子,所以西海和东海的仇结了这么些年都没化解,东海龙王还曾扬言凡是东海族人,见了龙太子,一定要取他性命,老龙王只这一根独苗,当成心肝宝贝在疼,自然不舍得重罚,反倒怕他出去遭了东海毒手,将那龙太子关在西海保护起来,美名其曰闭门思过。”俞欢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都过了这么多年,肯定是嫌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却是离家出走跑到咱们地府境内。”

    说到这正巧安子丘赢了一局,便将牌丢给牛头马面洗,翘着二郎腿擦嘴道:“你们嘀咕什么呢?本大爷也听听。”

    冥夜皱眉道:“地府的守卫何时起竟松懈至此?”

    顺顺在一旁解释道:“王,罪人逃往的地域是否归地府所管至今仍有争议,要进入那里也无需由地府大门经过。近年来那里已经为地府所弃了。”

    “幻虚之境?”冥夜有了点兴趣。

    “不错。”俞欢在顺顺接口之前抢答,他离职太久,刚一回来便发现自己面临强大的竞争对手,心理压力剧增。现在就业前景不好,官饭也不好吃啦,他实在是怕顺顺这个职场新秀将自己给比下去,忙抢先道:“王,是不是要卖老龙王一个人情?”

    顺顺笑道:“俞大人这话不对,王哪需要卖任何人人情?”

    俞欢转头盯着顺顺,巴不得咬他一口,顺顺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逗他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般。

    安子丘也不打牌了,凑到殷诺耳边,边捂嘴边小声道:

    “看,他俩搞基!多龌龊!多可耻啊!”

    殷诺挥苍蝇一般把他挥开:“滚蛋,走开。”

    冥夜警告性地看了安子丘一眼,眼神示意:还想不想来地府?给我离他远点。

    安子丘做低眉顺耳老实状:不敢不敢,大王饶命,我绝不影响你们搞基。

    冥夜这才放过他,低头吩咐殷诺道:“明天我们去幻虚之境把那个人抓出来吧。你可不能光领工资不干事。。。”说着捏了捏殷诺的狗鼻子。

    “哦。”殷诺闷声闷气地答了,又歪歪嘴角:“幻虚之境?这名字真搞笑。”

    冥夜心中一喜,马上眼神示意顺顺:这名字谁取的?

    顺顺微笑点头:小的回去查一下,一定重赏。

    俞欢顿时很失落,心想我和冥王多少万年的默契都比不过你个新来的吗?王都不和我眉来眼去却和你眉来眼去他还和安子丘眉来眼去!不行!我要想办法除掉顺顺才行!

    安子丘嚷了好一阵“我也要去!”发现没人理他,也不泄气,决定回去找自家天帝商量商量,明天再来。于是和殷诺打了声招呼:“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等我哈!”说完乐呵呵地跟等在门口的两位天兵天将走了。

    等众人散去,俞欢在岔道口拦住了要去开车的顺顺,顺顺早料到他会有此举,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人有何见教?”

    “大人?”俞欢怪声怪气地哼哼两声:“不敢,听说王赏你当了冥王随侍,我也是随侍,算来我们应当是同事,称不上这句大人。”

    顺顺马上改口:“同行,有何见教啊?”

    俞欢熟门熟路地往怀里掏,掏了许久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官复原职,月薪也还没发,不再是往日风光时随手都能贿赂人了,这时不好下台,他便将手一转,狠着心将自己心爱的手表褪了下来,塞到顺顺手里,道:“你我今后便是王的左右手,理应互相友爱关照才是,小小礼物,难表心意。”

    顺顺连客气两声都懒得,直接便接过戴起,拱手道:“好说好说。既然你如此诚心地拜托我,我便照顾照顾你吧。”

    俞欢内心腹诽:等你松懈之时,便是我在王的面前给你小鞋穿的时候!不出两月,必定把你踢下位去!

    他干了多少年才有今日这个位置,怎么肯让一个毛头小子挤掉半边草席,然他的圆滑是多少个万年磨砺出来的,顺顺却是打从娘胎肚里带出来的。

    后天努力干不过先天优异,当晚冥夜和黑无常在阴阳殿拟定郊游计划,啊,是工作计划。顺顺便在一旁道:“王,我认为去的人越少越好。”

    冥夜道:“你也这么认为?然而幻虚之境不受我的控制,我的真身也不能冒险进入脱离地狱的地方。若是它确实是在地府之外,我的法力便会飞快消散。”

    “王若不以真身去,想必所持的法力微弱,难以抵抗幻虚中的妖物,如此,黑无常大人是否也要同去?”

    “无常受了伤,我本想叫俞欢。”

    顺顺便露出一脸误吃了苍蝇的表情:“王,万万不可!”

    冥夜瞥了他一眼笑笑:“你和俞欢争权?大可不必。以你的聪慧,早晚位及随侍之上,但他干一辈子也还是随侍。什么人是臣,什么人是仆,我自有分寸。”

    顺顺听罢便笑得十分讨喜:“王误会了,我不过是觉得,俞欢实乃坐实了万年大灯泡的名号,此番郊游,不该再招他去。”

    冥夜也有此顾虑。

    顺顺便趁机进言:“无常可以同小白同去,而安子丘明日若是独自前来,便不带他玩,若是和天帝一起过来,便也不好不叫他们来掺一脚,到时正好来一次情侣约会,岂不妥当?”

    ☆、情侣约会

    冥夜当即便应下了这个计划,无常来时本来是想借病推托不去,然而他平时事务繁忙,也无机会和小白卿卿我我,公费旅游,免费放假,傻子才不去,他的伤势既已好了大半,且小白这段时间是又乖又听话,正好以此嘉奖他一番。

    无常便带着面瘫脸兴奋异常地告辞离去。顺顺笑眯眯地去要去为他们张罗明日郊游要带的物什,临走前冥夜吩咐他:“把我家小孩叫来。”顺顺应声而去。

    殷诺自己也觉出了自己的颓丧,便也打起精神,认真地准备此次出差。俞欢给他送过来两套新衣服,全是仿照人间的款式所做,却是用罪人谷所产的血丝所织,穿上有一定的法力护着。本是俞欢自己张罗,他却自觉地把这功劳往冥夜身上推。

    殷诺很不明白自己都做鬼了,身上也不脏不臭,为什么还要换衣服,俞欢说:“王一片心意,您穿着便是。你是还不清楚幻虚的可怕才不稀罕这法衣。”

    殷诺便细问幻虚之境的情况,俞欢清了清嗓子道:“之所以名幻虚之境,就是因为进入幻虚便如入虚幻——世间万物皆有**,草木欲阳光朝露,野□□饱腹求偶,人鬼更有七情六欲,你最奢望的东西,幻虚之境都可以给你,于是便有人沉迷其中,流连忘返,直至灵魂都被幻虚吞没,为它所奴役。我们此次前去,或许就会遇到那些魂魄化成的凶禽猛兽。我这么一说,你便该懂得此行凶险,不可被情绪左右,更不可任性了吧。。。。”

    殷诺冷冷瞟他一眼:“你才任性,走开,滚蛋。”

    俞欢讨好地笑笑,正想说几句好话哄哄这位小祖宗,便听见顺顺在门口大声地喊道:“殷判官,王有事和您商议,劳烦您过去一趟!”

    殷诺便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朝顺顺挥挥手,连看也没看俞欢一眼,便走在了顺顺的前头,俞欢及时捕捉到顺顺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顿时如鲠在喉,连面对同行伪善的笑容都展现不出来了。

    冥夜打算和殷诺好好秉烛夜谈一番,已经打算好久了,所有该聊的可能聊的他都预料好了,也事先对着空气回答了一番,顺顺从旁辅导纠正,如此这般,到了殷诺进门时,他还是先头脑空白了片刻。

    冥夜总觉得自己欠殷诺一个解释,他想只有坦诚相待,他才会重获他的信任与爱意。如果坦诚相待有更加直接粗暴的方式,比如说,把心掏出来摆到台面上,叫殷诺自己仔细研究测量,那么地府的王也不嫌痛,很有意愿这么来表一番决心,反正他是只要宅在地府不四处溜达,决计死不了的。然而坦诚相待的方式竟然是心与心的沟通,对于傲娇了太多世纪的某人来说实在是太头疼。因此他坐在软塌上,一时间也开不了口。

    殷诺看出了冥夜的不自在,主动开口:“什么事?”

    冥夜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殷诺点头,在他的身旁坐下,冥夜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发,很有一股摸摸殷诺下巴的冲动,他怀念给他抓虱子的时候,那时候他那么依赖他,那么亲近他。

    殷诺的第一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他问道:

    “阴阳殿的墙上刻的小人是我们吗?”

    冥夜竟然隐隐觉得紧张,只能老实答道:“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读了我的记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什么?”冥夜噎了一下。

    “厌恶,恨意。如果我没看错,所以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相信你。”殷诺的冷静面便在此时展露出来,在他面前,冥夜只能苦笑着回答:“我?。。。。。。我只是有点生气,有点嫉妒。。。毕竟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和你呆在人间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我。我也不知道我该恨什么?白冽?还是这天道运转?”

    殷诺缓下语气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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