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分节阅读16

    藤蔓的碎屑仍在地上蠕动着,男子与殷诺所处的位置却已经空无一人。

    这法阵的厉害,即使是无常也畏惧三分。地府内何尝有过较无常法力更深之人?白冽所备的法阵是专为冥夜所设,最终却没能发挥用处。

    狂风骤停,乌云在片刻内散去,而那法阵之内,空地之上,只剩下白冽和他的一众奴仆。鲜血沾染的土地上,诡异的圆形图案失去了效用,安静地沉寂着。

    白冽面无血色地站着,恍然惊觉——他又一次丢了他的殷诺。

    ☆、真相

    地狱黄泉道的入口,俞欢放开了抓着殷诺的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殷诺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俞欢。他还没从刚才的境况中跳出来,俞欢拍了拍他的背,温和道:“没事了。。。。”

    殷诺喘着气缓了缓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观望四周,像是最初俞欢带他所走过的黄泉路一般,但往后望去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

    俞欢陪着他坐到地上,看着他们身后的那片黑暗解释道:“这里是黄泉路的入口,原本与他们约在黄泉路尽头相见,但我有话对你说,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想必王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

    殷诺发现俞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一样了。他以前的谄媚与懦弱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般,剩下的笑容却是殷诺自两人相识以来所见最真心的一个。

    殷诺缓缓地捂住了头,白冽喊他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事实上他刚才已经没了离开的心思,只觉得整个人疲累到了极点。如今一眨眼回到地府,他既不喜,也不悲,整个人还懵懵不知所措。

    俞欢就像多年好友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我带你回来,王才算是保住了性命,接下来无论是去是留,都由你自己决定。”

    殷诺听到这话才有所反应,他呆呆地问道:“白冽。。。。”

    “他没事的,有他那群死士照顾,王也已经召回了准备派往人间的鬼卒。”

    事实上,这次冥夜与白冽都留了一手,他二人的事本就不便让天界众仙知道,更不想惊动上神,于是也不敢大动干戈。

    俞欢看他还没清醒过来,便用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认真问道:

    “殷诺,你还记得我吗?”

    殷诺郁闷地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我是俞欢啊。”俞欢再次将他的脸给掰回来。

    殷诺忍住想打他的心,找回了自己游离的心思看了俞欢一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俞欢这次想了很久,才斟酌着开口道:“我不知道王和你说过什么,但是他对你一定有欺瞒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白冽和你说过什么,但他十句话都未必有一句话是真的,只有我,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话,每一句都是我亲眼所见,更不会欺骗你。。。”

    殷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也是冥夜的手下。。。”

    俞欢只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肃容道:“我是你的朋友,只有我和你没有利益关系,即使王命令我对你说谎,我也不会答应。”

    殷诺从没见过俞欢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里便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俞欢同殷诺讲了一个关于殷诺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和白冽讲的一模一样,但是结尾却截然不同。

    冥夜任性地把白冽星君的宝物带回了地狱后,俞欢寻机劝过他多次,他都不愿将缘由送回。

    缘由顽劣,初炼化时还不能长久地以人形现身,许是在丹炉里呆了太长的一段岁月,一成兽形便四处上蹿下跳,谁都管不住。在天殿上如此,到了地府它有了新玩处更是乐得开心,一开始玩得连白冽都没想起半分。

    冥夜将它带在身边,游遍了整个地府,俞欢见它在彼岸花丛中打滚,玩累了便熟练地钻回王的袖子里窝着,适应得好像自出生便呆在那里,不由得觉得好笑。冥夜便如孩童养了宠物一般,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分分钟都新奇地盯着宠物看。

    那头白冽已经寻人来找了好几回,且天帝也下了旨要冥夜归还缘由,天殿早已炸开了锅,这边地府却不动声色,公然挑衅天殿的威严。

    白冽气不过,不顾天帝劝阻便紧锣密鼓地组织了天兵天将。冥夜自不畏惧,反正他冥界鬼卒何止千万,真要争斗也未必会让白冽讨了好去。

    缘由在地府呆了十几天,天真无邪的性子连俞欢也止不住心中喜爱。它同冥夜日渐亲密,又将冥夜身上的灵气吸了个七八分饱,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化作人形。

    一日它嫌冥夜碍手碍脚,非要独自出去玩,冥夜没办法,只能让俞欢偷偷跟着它,自己趁机乘辇到地府入口会白冽的三万精兵。

    入口处的结界已有万年历史,隔绝天界与地府,护着这地府不受外物入侵,除了地府的鬼卒出入自由,天将即使受天帝之命前来也必须由鬼卒开门进入。

    此时白冽便站在那城门外,身后天兵天将执各式兵器而立,身披白色铠甲,满面肃穆,往后排去,竟是望不见尽头的一片。白冽的衣袖迎着地府入口处的三界阴风飞舞,面上平静无波。见了城门上的冥夜还能如同见了多年好友一般招招手:

    “冥夜,别来无恙。”

    冥夜轻轻一笑,目露鄙夷,全不将这一干天将放在眼里。

    “前些日子你在天殿上借了白冽的一样宝物,今日白冽特来讨回。”

    白冽也勾起嘴角,然而眼中怒意越深。

    冥夜只管装蒜摇头,道:“姓白的,你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本王要向你借的?本王只喜欢明抢,不喜欢礼借,百晓镜一事没叫你明白?居然领着这些站在你身后的蝼蚁之辈来扰我?”

    此言一出,顿起喧哗。

    白冽无意安抚身后异动,反而任由人群愤怒焦躁。

    当初百晓镜一事明着天帝忌惮着他们不敢将宝物赠与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然而宝物留在天界不就等同于入了他白冽的手里,后来冥夜屡次向天帝施压,天帝前来求他,他便咬牙切齿地应了,然而却是耍了计谋先与那百晓镜结下同盟,即使如此,众仙仍是以为他怕了冥夜这才让出宝物,他于是丢尽了颜面。

    百晓镜的帐他也记着,如今却正好一并了绝。

    “我若攻入这城门,你说那百晓镜归我还是归你?”白冽上前一步,分明是抬头望着冥夜,却如俯视他般不可一世。

    冥夜不愿和他说官话,便只勉为其难地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辩解了一句:

    “你的宝物自己钻进了我的袖中,怎么反道是本王向你借取?”冥夜甩了甩衣袖道,“入我袖中,为我所有。天地所有之物尚且服从此道,何况你白冽?”

    强盗自有强盗的一番说法,且还自以为理直气壮。

    冥夜走前轻飘飘地甩下一句:“不用叫这群细犬于我门口乱吠,久未打架,你若皮痒,本王奉陪便是。”言罢转身便走,留下白冽原地深思。

    他没想到,这一战竟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天殿传说他得了宝物,他偏要让人羡慕,便也不解释,其实自己心知肚明,白佑身上连法力都轻微得可以不计,更无什么别的神效。这些冥夜不可能不知,却不知为何还愿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和他争抢。

    二人对峙那日便是缘由化形后与冥夜初见的日子。

    那时候阴阳殿内审判厅前还种着一颗从天殿上移植下来的仙树,仙树名曰支烟,十年一季落花,一落便落满一季。花瓣掉了便再长再掉,落到土里几个时辰后便消失不见。

    缘由出门时还是似狐似狗的神兽一只,回来时便变成一妙龄女子的模样,眉眼如画,肤如凝脂,身披白纱,黑幽幽的长发拖坠了一地。

    俞欢跟在她的身后连声叮嘱:“你小心点。。。赤着脚还敢这么跑!”

    她虽化作人形,兽形时活泼的性子却半点未变,还是蹦蹦跳跳地进门来,冥夜正好见完白冽回来,紧跟在她身后入的阴阳殿。

    身后有鬼卒大声报道:“阎王大人驾到。”

    缘由听见了,便回头对那轿子上坐着的熟人展眉一笑,亮晶晶的眸子里载满星月柔光,偏偏不见这世间半点的尘埃与污脏。

    支烟花在空中扭转了几下身子,飘飘转转地落到她的发上,他看得几近痴迷。

    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也留下了粉色的点点斑斑。

    他明知眼前的女子是自己袖中温热的那团血肉化成,却仍愚笨地出声问道:

    “你是何人?”

    声音轻细,竟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

    缘由便嘻嘻笑了起来,调皮地扑上前去抓住他的袖口,往里头张望。

    阴阳殿的主人一把便抓住了她。竟是情难自已,连搂她在怀的力度都不知控制。

    缘由在他怀里笑眯眯地抬起头道:“我姓白,名叫阿佑。”

    冥夜温柔地捻起她脸上的支烟花瓣,笑道:“谁说你姓白?”

    “白冽说的。”

    她歪了歪头,认真答道。

    冥夜眼波流转,却是一种叫人害怕的温柔:

    “那他便该打。”

    缘由不觉有他,俞欢却在他们身后生生打了个冷战。

    这一战终是无可避免,只因他们低估了这块石头在星君心中的位置,又低估了时日一长它在冥界的王心中的位置。

    当初冥夜将他带回地府,恶作剧的心思是有,却未必便料到有朝一日会为它与白冽决裂,与天界为敌。

    那时地府入口每日战死的天将鬼卒数不胜数,尸骨堆积如山,连忘川河水都为之堵塞。后来冥界人手越发紧缺,各项工作都停顿下来。

    光是地府滞留的鬼魂便黑压压地挤满了各大办事殿,人间无人认领的游魂野鬼又何止千万。万鬼齐哭,人间都不得安宁。万物轮回受阻,冥夜便有恃无恐。

    此事终是惊动了那些不干事的上古大神,天帝被叫去上神的办公室听训,回来后不得不对着白冽假装大怒,天殿自此不敢再逼着地府,于是战争停了三月有余。这期间地府内却一派平和无恙,大战的消息更是无人敢提起,缘由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外面打得天昏地暗,反倒和俞欢成了言谈合拍的好友。因为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位好友,自然格外珍视,连带着俞欢在冥夜面前也胆气足了。

    有时缘由会问起白冽来,冥夜便道:“天殿事务繁忙,等他忙过了这一阵再来接你。”又骗她说白冽与自己是多年好友,如今暂时将她委托给自己,她只管好好玩耍,不必担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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