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于是神俯身捡了一颗石头分节阅读15

    白冽所领的道士虽只有二十来人,但是这些人都是人间修法界中的佼佼者,白冽虽失了法力,但却没有失去记忆,他将修仙的功法传授给这些人,短短千年,这些人就都在得道边缘,成了成仙的最佳人选。

    且鬼差虽享用冥夜所赐的法力,但是却不能伤人类性命,否则便是违逆天道,破了地府的运转正常。所以白冽那方反倒占据优势,这就像一群警察和流氓打架,有人有所顾忌,有人却赤着脚豁出去。自不必说。

    然而也不是定要分出个胜负,双方不过是在抢时间罢了,殷诺灵魂入体片刻,神魂归位,再不是地府管辖内的鬼魂,无常想管也管不了。殷诺若晚一点入自己的身体,肉身离开神珠太久,没有依存,片刻就会消亡,白冽便功亏一篑。

    此时距离殷诺初入地府,已经一月有余了。这一切却都是在双方的算计之中。

    当初冥夜便是再忙,也绝不会胡乱让个不知底的去给殷诺讲故事,便是因为知道地府内有白冽的帮手,才想趁此机会将他揪了出来。结果只找出一位受过白冽恩惠的索魂官,如今也早已受不住刑罚魂飞魄灭了。冥夜将计就计,让殷诺前往人间,便是因为他还忌惮着白冽手里有殷诺完好的肉身,便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早晚祸患无穷。甚至以白冽的手段,谋划越久,他的把握也就越大。

    冥夜是出不了地府的,殷诺便只能作为鬼魂在地府里陪着他。于是他便借殷诺引出白冽和他手上的肉身,让白冽将那宝珠取出,再寻机夺回殷诺魂魄。这自然是一场赌博,所以我们的王此时在地府中,正面对着百晓镜,看着镜中人间的对峙,看着镜中无措的殷诺,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欠缺考虑?派往人间的鬼差是不是太少了?冥夜想着想着,不由地捏紧了指尖。。。

    镜中的白冽道:“无常,别来无恙。如今你倒是开始为那人卖命了。。。”他虽是对着无常说的,眼神却望着虚空处,便是知道冥夜定会在镜前观看。

    无常道:“星君,事已至此,何必再执着?殷诺已经是地狱的判官,你强行为他还阳,有违天理伦常。”

    “天理伦常?”白冽轻蔑一笑,他此时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竟好似一架傀儡一般。无常见了,怎么也想不起当初他在天上的风采。“你有空来劝我,不如回去劝劝冥夜,是谁违例算了天命?是谁在那车子的刹车上动手脚?你们不过是钻了天理的空子,假装顺应天道。。。。你们杀了我的殷诺,却和我谈论天理伦常?”

    殷诺听到这才明白自己的死是怎么一回事。这场争抢早从太久之前便开始,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无常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厉声道:“凡人白冽,立即交出地府判官魂魄!”

    “无常,我当凡人太久了,想来你们都忘了白冽是谁了,今日便叫你们都记起来吧。。。”

    白冽挥了挥手,那些念咒的道士立马退出一部分冲出法阵外,银剑所指,草木皆如狂风卷过无一幸免。锁魂鞭打在剑上铿锵作响,似催命铃声动人心弦。不过半刻,便是一场乱战。

    魂鞭不能伤人,银剑却是专门除鬼的利器。任你在地府当了多久的鬼差,最初都只是一介鬼魂。

    因此虽鬼差法力要高深得多,却也只能僵持下去。

    殷诺听见那引魂铃响,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便将自己推向肉身,他一边用尽全身的意志去抵制着那股力量,一边最后一次央求白冽:“你让我自己选,好不好?你让我自己做决定,好不好?”

    他却不一定是不想还阳,也不一定是想着那群刚刚认识的朋友,更不是喜欢那了无生气的阴曹地府,殷诺知道,即使模仿得再像,人间的美,地府连千分之一都比不上,甚至,他不一定便是离不开冥夜。

    他只是想问问白冽:“你让我自己选,好不好?”

    殷诺没有一刻如这般迫切地希望白冽能为他退步一次,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便只是白冽和殷诺的问题。无关其他。

    白冽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的权利。于是他才会逃走,如此而已。

    殷诺看着白冽如他预想之中地摇头,看着白冽用看背叛者一样的眼神看他,终是无奈。

    你摇头,所以我选择逃离,只可惜你从来不知道我曾无数次给过你机会,因为你只求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却从来不在乎我的想法。

    那力量强大得不由殷诺抗拒,推着他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的肉身移动,殷诺觉得那些原本毫无意义的咒语突然变成了一句句催促,数千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在喊他:“回来!”“回来!”

    他失了意识,像是被困在一条狭小黑暗的小道,只能恍恍惚惚地跟着那声音的引领,往出口跌跌撞撞地走去。

    那光分明已经近在眼前,但是突然便无限地飞速后腿,他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自己还飘在空中,而黑无常就站在白冽和他的身前,一把银剑穿透了他的整个胸膛,而白冽手上的引魂铃也被无常硬生生用手抓出了一条裂缝。

    殷诺感觉那束缚已经被挣脱开来,于是扶着无常连连后退。

    无常一掌揪住他的脖子后面,似乎想施法带他回地府,却只吐出一口黑血来。那把剑开始往下淌血。滴滴答答地红了一地。

    ☆、变故

    无常与一般鬼差不同,他是仙人出身,但是仙人的血也是红的。

    白冽撒了一个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失去了法力,但想来一千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太多的事了。这是他此战最大的把握,他的法力定比无常还要更胜几分。这本来绝无可能,但他很久以前便料到会有今日,于是使了许多阴损速成的法子修炼,他的信徒为他抓妖,他便吸食了许多妖怪的法力,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尽快得到法力。

    这些冥夜却不知道。虽然这千年时间他一直在用百晓镜看着殷诺,但只要白冽在,他便恨不得摔了镜子,自然不会再看,只命无常监视白冽,如今看来,无常看到的白冽,却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百晓镜竟是欺骗了他们!

    白冽闻到了空气中血液的味道,便微微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一直等着这场杀戮消磨自己身上的戾气,等得几近疯狂。一千年前他输掉的一切总得有人赔偿,他的基业,他的自尊,他的那条红线,冥夜将他们夺去,却以为理所当然。他有多恨,有多不甘心,只有自己知道。

    然后一切洗盘重来,他弃了身份陪殷诺入凡世,原以为自己最终还是把他抢了回来,结果那些被背叛的心痛与愤怒又卷土重来。

    看啊,无论我陪伴他多久,他最终都选择那个阴森森的地府,选择那个人。而我一无所有,又有谁可怜过我?

    白冽的心慢慢地沉寂下来,仿佛孕育暴风雨的乌云,黑鸦鸦的一片平静。他朝殷诺招了招手,语气平和地喊他:“殷诺,过来。”

    殷诺见白冽刺伤无常后面色如常,冷漠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只觉得这样的白冽陌生得可怕,不自觉地又后退几步,慌张地环顾四周。

    他刚一退后便有十几名索魂使抽身朝他飞来,欲带他回地府。殷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他们飞快跑去。

    他毫不犹豫地向索魂使伸出手,却又在伸出手的瞬间本能地回过头看了白冽一眼。

    白冽颓然地站着,仿佛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看着他。

    那一刻,眼前的白冽突然同那个天桥下疲惫的白冽重叠在一起,殷诺的心猛地一疼,再不忍心看他。

    白冽神色麻木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然而在索魂使碰触到殷诺之前,他又突然崩溃地大喊了一声。

    声音凄厉得不像人类,倒像是兽类失去伴侣时的带着愤怒和悲戚的咆哮。

    殷诺不由地捂住耳朵。

    地上的法阵中那些黑色的血液缓缓地流动起来,变幻了形状,然后,似乎有了意识般如藤蔓凝结成一股股腾空而起,如同从土里长出来的荆棘一般缠绕住索魂使们,疯狂地收紧,挤压着鬼卒们的魂魄!

    惨叫声接连而起,道士们趁机挥剑斩落魂魄,刚才还占据上风的鬼差们立刻化作一阵阵白烟。

    争斗暂时停止了。

    白冽看着殷诺的脸,缓缓流下泪来。

    “殷诺!殷诺!”

    他哭着喊道:“殷诺!。。。。。。不要负我!。。。。。”

    如果那炼化你的三千年你有意识,便该知道,这世间所有的人你都可以伤害,唯有我,你该可怜。我搜刮了那么多的仙家宝物,花费了多少的灵力守着你,我一日一日地等着,一点也不心急,只希望这段时光再长一些,长到那酸涩的等待足以让我在余下的漫长岁月中慢慢回味。。。我知道那些日日夜夜的寂寞终将逝去,我会比他们幸运。。。我会得到世间最宝贵的陪伴,然后。。。。或许,我能尝一尝,那凡人口中可怕而动人的情爱?

    我算计了太多,惟独这一次忘记了算计。我只管愚蠢地下注,早早地坠落,而你却站在崖边,迷茫懵懂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要先爱啊?

    白冽问自己。

    为什么这一次。。。他忘了要算计感情的付出与回报呢?

    那声音载着太多的悲伤和仇恨窜入殷诺的耳中,殷诺便是将耳朵捂得再紧也还是无济于事,他听着听着,终于跟着像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可怜白冽,还是在可怜自己。

    而那个为首的高个道士手持黄符,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逼近。

    殷诺无力再做什么,他看着白冽满是泪痕的脸,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哭泣也无法宣泄的悲伤。

    无常在旁看着,痛苦地咳嗽不已,他妄图再催动法力,却仍无果。白冽方才便是故意给他机会闯入,好借机不费吹灰之力地斩下冥王的左臂右膀。这一剑本是要置他于死地的,自然没有留下余地。如果再拖下去,怕是情势险峻。

    无常担心王会不顾自己临行前的嘱咐离开冥界,而白冽正是故意拖延时间要让他慌张,让他失去理智。

    冥王之所以不能离开冥界太久,就是因为一旦离开,他无边的法力便会飞快地减弱,身体也会以可见的速度衰亡。因此,你若在地狱里和他斗法,必然全无胜算。但若在人间将他拖上一会,他便同这群鬼差一样,只是白冽手中一个可怜的弱者罢了。

    而冥夜原以为以无常的能力定能将殷诺带回,如果事情生变,难保他不会失去理智,亲自现身人间。无常的血流到地上,竟然开始顺着奇怪的走向延伸展开。

    他一时怔住,下一刻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地喊道:“这回魂法阵之下还有阵法!!”

    “什么意思?”余下的索魂使慌张追问。

    无常连回答也赶不上,只接连朝着虚空处大声喊道:“冥夜!你千万不要中计!!”

    白冽此举,给殷诺还魂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引王出来,杀了自己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他早知道冥夜会放殷诺离开引出肉身所在,原本百晓镜查不到,还以为是白冽将那肉身藏到了三界之外,谁能料到那百晓镜竟然便是白冽最大的内应。

    那后山空地上突然便凭空升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草木倾倒,无边的乌云从天边聚集在一起,黑鸦鸦地盖住了整座山峰,狂风似带着施法者的怒意席卷大地,法阵内,所有的索魂使皆不由自主地缓缓跪下,那是属于主权者的威严,无人能够抵抗。

    无常苦笑了一声,嘴角流下了鲜血。

    白冽看着那盖住头顶的乌云,满心的痛苦都叫兴奋给盖了过去。

    他等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让冥夜尝到他的苦痛,这一刻若再错过便真的再难挽回了。

    “冥夜!你不要忘了!你是地府的王!”无常徒劳地喊道,“情爱叫人愚钝。。连你也不例外。。。”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

    法阵内,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突然于殷诺身后现身,白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并不是冥夜!!

    黑色的藤蔓在瞬间胀大,“突”地一声朝那人飞射出去,在空中疯狂地扭卷着。不等它锁住那长袍男子,一道白光急闪而过,长满锋利倒刺的藤蔓立刻从空中摔落,啪嗒啪嗒地落满一地。无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鬼差们下了撤退的暗令。于是众鬼卒的身影纷纷化作白光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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