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音缘（十二）
简煜觉得他的人生开始渐入佳境。
在太乐署受到赏识不在话下，身边同侪也是真心待他好。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刘采薇对他极其关心。
除了第一天送他到太乐署，之后她还前来探望了几次。
她又来了。
她身上独有的清香，闻着令人心旷神怡。他刚刚还有些头疼，现在仿佛不药而愈了。
「采薇。」听见只有女子的轻盈脚步，他试探道：「王爷没来吗？」
「没有。」
瞧他那庆幸的表情，刘采薇反问道：「简公子不想遇见王爷吗？」
「我只是希望多点时间与妳单独相处。」
「简公子先把心思放在太后寿宴的演出吧！」他初来乍到那天，太乐署总管立即宣布让他参与此项重大演出，还由他在某个曲目中独挑大樑。
「演出之事，简煜经已胸有成足。」 他的自信潜藏在迷人笑容之中。「反倒有件事，我一直毫无把握。」
「什幺事？」
想到这些日子她待自己不差，于是他鼓起勇气问：「采薇，妳心中可有简煜？」
他好想立即知道答案，好让忐忑的心早日安定。
「待太后寿宴翌日，采薇再回答你。」
她解释道：「此次演出机会难得，倘若表现出色，以后自然前途无量。请简公子务必认真看待。其他的事暂且搁置吧！」
那个答案，还是等他演出顺利后再说，较为妥当。
「好吧，都依妳的。」距离十月初七的太后寿宴只剩五天，他已经等了三年，多等那几天并不算什幺。
刘采薇转了个话题，笑着问：「对了，上次我来时见到的漂亮舞姬，简公子可有好好对待人家？」
「妳说縴雅吗？前几天她拿了鸳鸯扣送我，我只好据实告诉她，自己经已心有所属。」
「她是个好姑娘，而且舞姬和乐师都是追求艺术之人，也算是兴趣相投。简公子会否回绝得太快了？」
刘采薇记得那天简煜旧患发作，头疼难当，縴雅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她那焦急担心的神色，令人轻易地察觉到她暗许的芳心。
「采薇，我希望妳这番话只是在说笑。」他那双见不着光的深邃俊目，看起来有点悲凉：「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别人，妳是知道的。」
他伸手缓缓摸索着，忽然很想碰触她，很想切切实实地感受她的存在。
夹杂着感动和心疼，伊人的心酸酸地。他的深情，她无以回报。她怜惜地握住他在空中飘蕩的手，藉此给他一点安慰。
「舞技再好，简煜也无法欣赏，唯有和知音一起切磋琴艺，才叫兴趣相投。」他再次强调自己的心意。
刘采薇将他的手放在琴弦上，柔声道：「简公子，弹首《梅花三弄》给采薇听吧！」
她喜欢见到在琴音里悠然自得的他，多希望可以永远当他的知音，纯粹以音律相知相惜的知音。
决定性的日子，终于到来。
小雪帮她梳好头后，刘采薇亲自在髮髻插上珍珠钗子，对着铜镜嫣然一笑。要不是发生这幺一段插曲，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他……
她先约简煜在太乐署见面，再请赵浩然放衙后，留在官媒府等她。她的答案，她想单独告诉他们。
昨夜小雪收到回报，太后寿宴所有演出都很成功，简煜精湛的演出更是获得讚赏。刘采薇终于鬆了一口气。
来到太乐署，刘采薇和简煜坐在后院的石桌旁说话。
不过相隔数日，简煜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他的面色显得苍白，身子也消瘦了一些，似乎因为演出的事受折腾了。
刘采薇见了，着实不忍：「简公子，你要保重身体。」
「简煜会的。」他急不及待地问：「采薇，我想知道神女是否有心？」
答案已经明确，要说出口却不容易。她暗自吸了一口气，压抑心中的愧疚与不安：「对采薇而言，和简公子的邂逅就像一场梦，令人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梦。」
听到这里，简煜笑意重现，他还想听下去，头却忽然好痛好痛……
「梦终归只是梦……」
话始终没有说完。简煜的脸因剧烈头疼，痛苦地扭曲着。这忽如其来的变卦，令得刘采薇花容失色。
她搀扶他慢慢走着，正感不胜负荷之际，左边掠过一个娉婷身影，那人将简煜的左臂托在自己玉肩上，与刘采薇一起送简煜回房休息。
房内太医在为简煜诊治；房外两位佳人等得心急如焚。
那名舞姬打扮的女子率先开口：「简公子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让妳知道。」
「縴雅姑娘，请说。」
縴雅气质冷艳，性格淡漠。唯有说到简煜时，她眼里才会露出一抹柔情与关切。
她将简煜的近况娓娓道来。说的人神色凝重，听的人亦然。
望着错愕失神的刘采薇，縴雅语重心长道：「此事他不愿让妳知道的。我却很清楚，他最放不下的是妳。」她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说：「请妳千万别辜负他。」
刘采薇点头默许。天晓得她心底纠结了多久，才下得了这个决定。
房门开了，太医传代为传话，说简煜想见刘采薇。
她询问他的病情，太医摊摊手：「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采薇。」简煜虚弱地唤她。
来到床前端详他的气色，那张脸依旧苍如白纸，精神却好了点。
「头还疼吗？太医怎幺说？」
若能天天听见这温柔细语的慰问，他情愿多头疼几次。
「没事。」
「你刚才疼得厉害，怎幺可能没事？」
「妳别担心，最近我是有些头疼，昨日为了顺利演出，让太医加重药控制，今天才会发作得比较严重。」
他只是不想她操心，她懂。所以不拆穿也不反驳。
额头被她轻轻摩挲着，好舒服。他心里记挂着未听完的答案，立即追问：「采薇，刚刚在后院的话我只听了一半，妳可否再说一次？」
「那你听好了。」含笑的语气，字字清晰：「采薇选的是你。」
声音带笑，泪却在脸上挂了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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