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会被这般质问,我轻松而对:“刚不是说已经失联了嘛,所以我才会想着从学校找起。一般学校都会有学生档案留存之类的,要不然我会跑到这办公区来?”
到此处我已经将“前因”引到自己行为上了,完全解释得通。令质问的两人将信将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怕的不是他们不信,而是不给我机会来陈述。有了这疑,就意味着有转机,但当老校长沉脸问“你那笔友叫什么名字”时,我迟疑了。
顿时射在我身上的目光一凛,谢父阴冷开口:“说不出来了?什么笔友之类的都是你编的吧,快说,你们来镇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飘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只回转眸落定在老人脸上,缓缓报出名字:“他叫谢到源。”
有考虑过杜撰一个假名来代替,但脑中快速翻转过后还是选择道出了一直隐忍不提的名字。由于我目光紧凝着老校长,所以他镜片背后的眼神闪烁看得十分清楚,而相比他,谢父要更沉不住气地一个箭步就要往前冲来,被老校长给伸手拦住,也遮掩不去脸上失控的表情。
我想我已经达到了直言道出笔友信中名字的目的,从这两人的反应一些事实已经昭然。
只不过时机不对,人也不对,我不能开口去探问。等过片刻,谢父也冷静了下来,又面无表情地退回老校长身后。我忽然心就沉了,若说之前能隐隐看出老人眼中的杀机,但谢父却还表现得只想追根问底,而就在刚才他瞥我的一眼与老人如出一辙了。
脑中衡量分析,除非是我报出的笔友名与他们极力隐藏的秘密相关,否则不会在顷刻之间对我起了杀心。
正所谓一步错全盘皆错,在我得到答案的同时,也将自己陷入了绝境。不过谁又知道我选择沉默或者抵赖的下场又会好呢?这时候再多说也一定于事无补,索性摊开了问:“你们是不是知道他?”
老校长露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依旧如第一面看到时的文儒,“不管你是从哪听来这个名字的,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是不会给你写信的,所以你编的这个谎不攻自破了。”
我不懂,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地觉得谢到源不会给我写信?还有他的话意让人费解,他觉得我是通过某种手段“听”来的这个名字。明明之前两人都还对我坦白出笔友这事将信将疑,而此刻两人却已全然不信了。
沉吟了片刻,我也笑,只有到这种时候才领略古羲为什么常常会露出这种半带讽凉半含亲蔑的笑,因为它具有威慑力。看着老校长明显敛去的笑容,我说:“居然被你们看穿了,不过我自问整个故事编的毫无破绽,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校长用手扶了下镜框,玻璃镜片背后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既然如此了也不怕告诉你,但凡你用任何一个谢姓名字或许还能糊弄一下,可是你偏偏用了谢到源这三字。”
我蹙起眉故意问:“难道这个名字真有其人?”
谢父冷哼了声,在后道:“岂止是真有其人,而且还就站在你面前。”
第一卷:无根简书 第110不省心
我不由僵住,惊愕地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你是谢到源?”
“太久没人喊过我这名字了,要不是你提起,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听着老校长如是说,我仍然无法相信,坚持追问:“那平常别人唤你什么?”
“退休前唤谢书记,退休后就是谢校长了。”
没有半点的虚张声势,甚至眼神都变得沉着平静,这是曾经在位当权、即使只是这么一个小镇,也都会修炼出来的素养。我无法再质疑,可是,这怎么可能?无论从信件文字还是那十幅画透露的讯息,谢到源都不该是这么老啊。
而且很显然他以己来反驳论证我说谎,恰恰证明了他从未写过信。
“那有可能是谁冒充了你的名字呢?我是初中交的笔友,对方应该与我年龄相当,那时候交笔友流行用笔名,可能他想不到好的笔名就用了你的名字。”
这是我觉得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了。
可是老校长却又一次笑了,笑得让人感觉浑身寒毛竖起,“如果我说这名字除了我儿子,整个镇都没有人知道呢?”
“怎么会?”
“因为,”他露出一口白牙,眼神让面目看起来狰狞,“我是个死人。”
浑身一颤,寒意从心底深处冒出来,并且快速蔓延全身。我当然不可能会真的信了鬼魂之说,眼前此人即使没有真正接触过,也看起来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真正让我害怕的是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什么样的人是个死人?
一沉念,脑中有个答案成型:一个本该死的人。
我想尽量让自己冷静,可出口的声还是带了颤音:“你犯过致死的罪案?”其实我想到粮油店大叔躺在那被杂物倾轧,更想问的是:你杀过人?
“丫头,不是我不想放过你,而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老人用怜悯的眼神看我,像看待一个死人一样。而就在他开口说这些时,谢父已经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匕首。
盯了眼那冷光凛凛的刀刃,在前不久我被梅九姑同样拿着匕首架在脖子上,没想到今天又一次要面临它。而上次梅姑或还有顾忌不敢真的杀人,可这两个人却已定了杀念。
其实当听到他说他是个死人时,就知道他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了,哪怕我说得是另外一个名字。无畏地看着谢父慢慢走近,我问:“还是那个问题,小琴知道吗?”
谢父顿了顿,阴沉而答:“今天以后你不过是旅馆里一个赖账而逃的客人。”挑了下眉,这是将我失踪了之后的理由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讽笑着道:“既然你想保全小琴,就不怕双手沾满血腥而报应在她身上?”
“你胡说!”谢父大怒。
而老人冷笑着在旁插话:“报应?天元,这种事听听就行了,否则我老头子都不知道要遭报应多少次了。更何况小琴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别跟她废话了,动手吧。”
我见谢父的情绪又压了下去,不觉也冷笑了起来,“确定小琴永远不会知道?那站在门外的人是谁?”这次我话落令两人都变了神色,并且同时转身,谢父更是惊急地冲向门边去开门,时机刚刚好,我朝老人一个猛撞。
对方不防我还会反击,被我直接撞摔在地。谢父听到身后异动本能地回头,看到这一幕后惊怒交加,可他却仍在迟疑到底是去开门还是要返回来抓我。
要的就是他的迟疑!相比老人,谢父的心防要薄弱许多,他的女儿谢小琴是关键点。
我乘机朝老人扑去,双手要去扼他脖子。无疑他是主心骨,谢父都听他的,只要把他给制住了或许还能一搏逃出这所学校。相信只要到了镇上,他们就不可能再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然而我低估了一个看似六十多岁的老人,居然在我下扑之时他一个翻滚躲开,并且刚好是滚到杂物堆放处。反应极快地抽起一张长椅朝我甩来,劲道虽不敌壮年男子,但也成功阻隔了我的行动。并且他看到了那杂物坑里的情景,怒喝:“天元,快灭口!她发现老贼头了。”
这时谢父已经拉开了门,并看到门外空无一人后惊怒交加地冲过来,左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右手又一次探向我的头发欲图像上回一般制住我。
我欲避闪,可后有老人用椅子拍打,前有谢父如拦路虎将我困在中间,眼前那匕首毫无顾忌地朝我刺来,双拳不由紧握起来。
突然萧冷低回的嗓音带着讥讽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刀子如果敢扎下去,信不信你很快就都变成死人。”
是古羲!我惊喜地环看四下,这声音不是来自门外,可是整个房间没有地方再藏人了,他在哪?
无论是谢父还是老人,都同样被惊到了。他们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这屋子还有第四个人,不,是第五个人才对。我当然不会笨到如此良机还坐以待毙,一个闪身先避开了谢父的刀。
谢父反应过来疾步来追,突听身后老人唤他名字:“天元。”
我心中一动,第一次听到那沉鹜若定的老人语音中有了不稳,甚至可以说带了轻微的颤音。明显谢父已经停了脚步不来追,我乘机跑到了门口掌握住有利地形。这才回转过头,初看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老人像是经过刚才连番甩动长椅脱力了坐靠在杂物堆上喘气,可是我看他的表情却比之前要僵硬。
再仔细看时,瞳孔不由收缩。在老人的脖子上,缠绕了一根远看难以分辨的透明细线,是刚好阳光照在他的侧面,使得细线微微闪光。
这才恍然他在喘着粗气并不是因为脱力,而是那根细线将他牢牢桎梏住了。但凡细线收紧,他就会窒息而死。我往旁边轻移脚步,看清细线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后从后延伸进了桌椅堆中,而那里面躺着粮油店大叔。
忽然间脑中回思刚刚古羲骤然冒出声音的位置,似乎就近在耳旁。声音之所以难辨方位,是因为它传播的距离太短以致于让人来不及捕捉。
而当时我与谢父等三人也都在杂物堆旁边。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在那里面!
有个诡异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我否决。杂物堆里就只有粮油店大叔,那空间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所以我刚才想莫不会是古羲易容成了粮油店大叔。但转瞬我就推翻了这念,易容术之类是被电视剧和小说夸张化了的,其实就是一种化妆技巧。但是人的脸型有长有短,有大有小,想要复制另一张人脸很难,这还其次,最主要的是身形。
古羲那么高大是怎么也不可能缩成粮油店大叔那般体型的。
正在我脑中快速翻转着这些念时,突见谢父身影一动就要往前扑,但被那悠悠缓缓的语声给遏止:“再进一步,他脖子就要断了。”
这回我听得清晰,古羲真就在那堆杂物后面,而且随着他话音一落,老校长的脖子上出现了血痕。终于那眼镜背后的双眼露出了惊恐,到底还是没有人不怕死的。
谢父不敢再动,怒声喊:“出来!鬼鬼祟祟的躲着算什么好汉?”
“鬼鬼祟祟?”一声冷哼之后,颀长的身影从杂物堆的中间出现,“装神弄鬼不是你干的事吗?一个连女儿都不敢认的人。”
谢父神色瞬间变得惨白,可却不是因为我以为的,他竟是惊愕地质问:“你为什么能出来?”那方笑得冷冶的人自然就是古羲,他眉色未动地反问:“我为什么就不能出来?”
“不可能”
我听着有些懵懂,听谢父的话意好像是曾将古羲困在了某处,并且觉得万无一失。可是古羲却自己出来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那之前他是被困在了哪里呢?
只听他浅讥出声:“你们以为区区一个困龙阵就能将我锁住?”
老校长面色大变,惊骇而问:“你知道困龙阵?”他问着话时不能回头,只能僵着脖子。而古羲根本就没理他,侧目向我看来,蹙了蹙眉轻斥:“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呢?”
我也想要省心,早知道他安然无恙就该留在旅馆里等着,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差点丢了性命的下场。可谁会料到后事呢?就像我看着他,至今仍然没想出来他到底怎么藏进那堆杂物里的,总不至于有什么缩骨功吧?不由上下打量他,心中失笑,他这长手长脚的能缩到哪去?
第一卷:无根简书 第111以暴制暴
古羲自然不知我此时心头所想,见我不作声就移转开了眸。可我没料到下一瞬他就突的从中一脚踹开杂物发难,只见那桌椅和书本统统都向老校长倾轧而来,有的磕在他头上,有的直接压在他背上,几下一来就把他给弄得翻到在地,就连眼镜也都摔碎了。此时的他再没了之前的强势自得,只剩满身的狼狈。
如此之后,一条道就从杂物堆里开出来了,我竟看到粮油店大叔还躺在地上,只不过以我对图案场景的敏锐感,确定他有被移动过。
当古羲从内缓缓走出来时我的目光落于了他手腕,居然发现那根缠绕在老校长脖子上的细线竟是与他那金丝楠木手串给连在一起的。再眯眼细看,就更加惊异了,那细线好像就是手串的串线,并且细如发,在阳光底下闪着粼粼幽光。
不由再去细看老校长脖颈缠绕处,刚刚以为是血痕,其实是细线已经切入到皮肤层里了,等于是嵌进在里面。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后,血还没有渗出来,只是现出一条血痕。
曾听说过,别小看一根线,它锋利时能断人喉颈。眼前这一幕不就正印证了这一事实吗?
从没想过他戴着的这手串,在必要时还是一项武器。
谢父也看出了其中端倪,看着老人奄奄一息状面露焦急:“你快松开他。”
古羲不轻不重反问:“凭什么?”谢父愣了愣就扭头来看我,瞳孔收缩着迟疑,却听古羲凉薄的语声传来:“敢再动她一根寒毛,我向你保证,你的下场会比这老东西更惨。”
虽然他是在为我下指令威胁,可就连我这个本人听了都不免寒颤。其实在他一出现时,气场就已经盖压了一切,别说谢父投鼠忌器,就算他不顾老校长死活也不可能再有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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