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记忆疑云
「翎苑!」
这苑子是皇帝赐给她的,淡雅的环境,她很是喜爱,却也不禁疑惑这单皇怎幺独独宠爱她一个?
「小姐!」一名青衣少女从苑里走了出来,向她微微福身。
这少女名唤柳儿,容貌清秀,乾乾净净的,让她点了点头。素来有洁癖的她,对眼前的少女并不反感。
「嗯,我回来了。」印象中,柳而是温柔婉约,乖巧伶俐,不多话。
「準备一些画纸给我。」轻抚着手中的画笔,沐羽曦的脑海里闪过数个画面,快得几乎让她无法捕捉。
柳儿一愣,七小姐以前可是从未学过画画,怎幺现在回来就拿着画笔?还开口说要画画了?
虽是这幺想着,柳儿依旧手脚麻利的去準备,不一会儿,带着画纸及研好的墨放在沐羽曦身旁的石桌上,静静的在一旁垂手站着。
「可有颜料?」微皱眉,她不怎幺用墨作画的。
「有,可是……」
话还未道完,即被打断,「全拿来,再给我几个白色碟子,府里不用的。」这个世界没有调色盘这种东西,那幺拿个碟子凑合凑合也好。
待柳儿再度回来时,一幅古松图早已绘成,被随手搁在一旁晾着。那古松傲然挺立,宛若出乎尘世之外的隐世高人,在风霜中冷傲,在雪雨中坚强。
「妳若喜欢,便拿去吧!只是随意几撇罢了。」使出水柱清了清笔毛,沐羽曦无所谓的说着。这样的东西,在前世,她画多少就有多少。
「阿,谢谢小姐!」柳儿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幅画,这幅古松图若是流了出去,怕是会有强烈的竞争拍卖。
她本出生于书画世家,自小就受到薰陶,也能画得一手丹青,但如今见到这画,自惭形秽也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她爱画成癡,自从家中变故,被人贩子辗转卖到左相府后,原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好画,现在却看到了!
在柳儿失神的片刻间,沐羽曦已将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快速的画下。
画里看起来彷彿是世外桃源,桃花花瓣随风飞舞,画中的女子手执画笔,柔顺如绸缎的墨髮披散在身后,腰如弱柳扶风。桃树下的男子负手倚在枝干旁,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稜角分明的冷峻,幽暗深邃的黑眸挑望着远方,毫无感情。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显得男子邪魅性感。
画中女子拿着画笔的手,没有在画布里绘出男子幽冷的眸,迟迟不肯下笔,生怕画错了一笔整幅画就要毁了一般。
沐羽曦盯着那张画,良久,只是轻叹,放下了画笔。
适才脑中闪过的数个画面,她最终只记下这个,看着画,心底泛起淡淡惆怅,有种遗失了什幺的感觉在蔓延,刺痛着她的心。
「拿去裱框,用最好的。」沐羽曦垂眸,让人看不清情绪。
屋顶上的人蓝髮蓝眸,虽仍年幼,但稚气的脸庞已透出几分俊美,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嘴角轻勾,而这人此时此刻,一双美目正盯着沐羽曦瞧。
一张画纸随风吹来,他伸手一抓,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在屋顶上的他望着自家小妹画画的景色。
「二哥好兴致,不过在屋顶上可能看清小七的画?」
敢情他早就被发现了?沐禹浩讪笑,跃下了屋顶,在脚尖触地之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二哥好轻功!」可惜,隐匿身形的功夫,在她这个行家面前还不到家。
乾笑两声,沐禹浩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小七的画技可谓是画龙点睛!」为转移话题,他把目光放在画上,并发自内心的讚叹着。
原本在屋顶上便觉自家小妹画的图很美,却不想是如此生动,彷彿画中人下一刻便能栩栩如生地站在面前一般。
「多谢。」幸好换了个身体,并没有丢了自己最自豪的画技。
「小七真不懂得谦虚。」微挑眉,沐禹浩显然对这个与往前寡言,且有些傻气完全不同的小七有了全新的看法。
「放眼天下,我还未曾见过有人手中的画,画得比我还好!」自傲的说着,沐羽曦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沐禹浩哑然失笑,他给了几分颜色,她还直接开启染坊来了?不过,小七的确是真有几分资本,现如今不过六岁,画技已比外头那些名画家还高超了!
「小七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不笨,只是灵智开的晚,却被说成傻子。」沐羽曦一脸漠然地说着,很理所当然一样。全然忘了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完全把自己当主人了。
「小七不一样了。」
「恩。」沐羽曦点点头,不置可否。
搔搔头,小七这样一回他反而无话可说,沉默环绕在两人之间,令沐禹浩尴尬了起来。
一笔,一画,不再使用颜料,一幅幅水墨画在沐羽曦的笔下完成,每一笔的勾勒带着生命,跃然纸上,但她却没多瞥一眼,一张张地画纸被她随手搁在一旁,甚至它们飘落在地上也全然不知。
沐羽曦画着,倏地,想起了一道人影,不自觉的提起画笔轻轻勾勒出那人的身形轮廓,然,他却画不出那人的样貌。
是谁呢?
她忽然想起撞见擎天老人前自己所绘的那张人像画,两者的身形似乎相似。
是谁呢?
她思索着,似乎忘了些什幺。
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心中蔓延,闷闷的,疼疼的,她努力地想看清脑海里那人的模样,却依然模糊一片。
心在抽痛着,痛得彷彿要窒息那般。
她究竟,忘了什幺?可她的记忆偏偏又是异常的完整?
她似乎,遗忘了很重要的人。
彷彿时间静止,一切事物停摆,她似乎能望见远方的大海,与那和天连成的一线。山陵高挺,江水滔滔,属于夏季的雷雨滚滚,属于冬季的冰雪沁凉,拂面而来。
脚步不一致,声响却有规律地在那看似无尽头的长廊迴荡着,长廊两侧的内柱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迴旋盘绕的金龙,分外壮观。
身着金黄龙袍的主人停下脚步,「爱卿啊,」似是感叹,又似是忆起故人的口气,「朕,已许久未见到翎羽了,可寻回了?」
藏青色朝服的身形一顿,「小女承蒙皇上厚爱,前些日子已回到府里,休养了些许时日身体已转好许多。」
「如此,过两日带着翎羽来找朕吧,朕甚感思念。」双手负在身后,龙袍主人背对着那抹藏青色,令人猜不着思绪。而由于是背对着,也并未见到背后的那人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臣,遵旨。」他并没有躬身行礼,对于眼前的那人他也不屑做。
朝堂之中,他享有不必向皇帝行礼的特权,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君臣之情就如兄弟,而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行那样贵重的礼?
「我俩,为何到如今却是如此生疏?」不再自称朕,皇帝转过身,面对着那一袭藏青色的身影,「尧弟。」哀痛的神色对上了愤恨的眼神。
「单无天,早在苒儿离世的那日起,你便再无资格这幺唤我!」他依稀还能看见那抹身着青色衣衫的人儿,可一转眼她却离开了他的身边。
他沐尧又怎会知道,曾经亲如手足的朋友竟丧心病狂至此!得不到便要毁去!
犹忆他们那些年的年少轻狂,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即便在后来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仍不改情谊。
可在那如水一般的女子离去当时,他才真正发现眼前狠毒之人的真面目!
当心爱的人被如手足一般的朋友一刀刺进心窝的的心情会是如何?
苍白得透明的人儿就此离开他的身边,甚至连最后也无法为她厚葬立碑--因为眼前的人,下旨不许他为苒儿上香!
深呼吸,再吐气,沐尧紧紧握着的拳鬆开,对单皇行了一礼,「若皇上无事,那幺微臣便先行回府了。」未等单皇回应,便转身离去。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离去,单皇对着那无人的空气,双眼渐渐无神道:「阿苒,我们兄弟俩为妳成了这般模样,妳何时才要回来……」
阿苒,阿苒,妳可真真自私,为了妳,为了妳……
单皇幽幽叹了一口气。
「阿苒,妳何时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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