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52

    帮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大宛更是个难对付的,连金银珠宝也收服不了她,简直油盐不进。至于说到攀交情,没一个丫头跟她处得来的,便是小荷那样随和,一见到她那副严厉的面容,脚下先软了三分,玉言只好打消用小荷攻克她的念头。

    一个人总该会有弱点,她不好衣裳,不喜玩物,似乎也不在意钱财,该用什么法子对付呢?玉言左思右想,看来还是得用些下三滥的法子。

    这一日,大宛照旧值守在门口,忽见小荷偷偷摸摸地过来找小桃,两人神神秘秘地说了好一会子话。不一时,小桃欢天喜地地跟着小荷去了,又隔了半晌,只有小桃一人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回来。那东西颜色雪白,香气蒸腾,既好看,又好闻,任谁都食欲大增。

    大宛见她们两个古里古怪,早起了几分好奇,不禁伸着头张望,“你手里端的什么?”

    她素来为人骄傲冷淡,与小桃有些不对付。小桃本来不打算理她,转念一想,得意地笑起来,“这个嘛,不过是糖蒸酥酪。”

    大宛立刻惊喜地叫起来,“真的吗?快让我尝尝!”她是北地人,这本是她们那边的特产,偏偏颖都少有这样东西,自是思念不过。

    小桃将碗藏到背后,斜睨着她道:“那可不成!这是古公子专门派人弄来给玉颜姑娘尝鲜的,玉颜姑娘看我素日为人勤谨,才肯分我一碗,岂能让你沾了光去!”

    “瞧你这小气劲!不过一碗牛奶而已,哪里就宝贝成这样了,再不然,我出钱买了也行。”

    小桃得意地扭摆着身子,“多少钱也不卖!这可是贵人的一片心意,岂能白白让你糟蹋了!”

    大宛不禁恼了,“你这蹄子少轻狂!这么点小事就横起来,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谁!”她仗着自己是青姨所派,也不怵小桃,径自上前抢夺起来,一边道:“你争不过我的,还是快撒手罢,别糟蹋了这碗东西!”

    大宛身健体壮,小桃哪里是她的对手,又怕把碗砸了,只好撒手。大宛一把将酥酪夺过来,三两口吃下去,将空碗底朝向小桃笑道:“瞧,还不是到了我肚子里……”话音未落,她忽然翻了个白眼,向后踉跄了几步,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青瓷的碗盏也从她手里落下,发出砰的一声响,裂成无数碎片。

    小桃等她一动不动了,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她身上戳了两下,大宛一动不动。她正要舒一口气,忽听一个声音道:“她睡过去了吗?”

    原来是玉言悄悄过来。她也仔细瞧了瞧,确定大宛已完全睡熟了,方和小桃一道将她抬进房里,用被子罩起来,假扮床上有人睡觉的样子。

    漪云早已准备好,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裳,钗环也卸了。玉言叮嘱她:“这药顶多能让人睡上半天,你快去快回。”漪云便匆匆离去。

    玉言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只盼她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命小桃自己留在房里,密切留意不让人发现,自己便来到外边,着手收拾碗碟的碎片。

    酥酪是古之桓亲自送来的,迷药也是他托人买的。他又帮了她一回。玉言嘴角浮现一丝隐约的浅笑,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怎么待见古家的人,古之桓的确不让人讨厌。

    收拾好这些后,她便径自溜回房里,静静地等候消息。

    其时已经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绵绵的雨丝长而不绝,一刻不停地落到地上,如同致密的蛛丝,又仿佛恼人的情丝,为这阴沉的天色更增添了一抹忧愁的情绪。

    漪云比她预想中回得更早。

    她浑身湿透地从雨中过来,雨下得那么密,她也不知道躲避,步伐亦没有加紧,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雨中。

    她神情恍惚地朝这边过来,呆呆地站在玉言房门口,也不进去,也不说话。要不是玉言偶然抬头瞧见,她恐怕要一直站在那里。

    玉言忙将她扯进去,埋怨道:“你傻了不成!全身水淋淋的,还呆站着不动,也不怕着凉!”一面吩咐小荷,“取一身我的干净衣裳过来,为漪云姑娘换上。”

    两人同心协力替漪云擦干身子,换上一身洁净衣裳。秋意瑟瑟,玉言怕她真个招了风寒,索性吩咐小荷把火盆也点起来。

    她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漪云总一动不动,听凭她们摆布,如同木偶人般。玉言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已然料定此去非佳,她不好问,也不好不问,只得勉强笑道:“漪云,你究竟是怎么了?”

    有那么一会儿,玉言怀疑她听进去没有,因为她神情依旧呆滞,不像活人的模样。好在漪云终于开口,尽管声音冷淡得没有丝毫情感:“我见到他了。”

    “噢,那你跟他说什么了吗?”玉言仍旧干笑。

    漪云微微阖上眼,“原来他早已娶了妻。我看着他跟他儿子在院中嬉戏,他妻子在一旁缝制一家人的衣裳,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我站在那里看他们笑,然后我就走了。我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玉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来最擅长劝人的,却发现没有一句适用于现在的情景。

    漪云似乎也不需要她劝,她的嘴唇机械地颤动着,“我以为找一个升斗小民,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我的平凡娘子,原来我还是错了。他对我说了谎,说得那么不像,我这个傻子竟然天真地相信了,我以为我们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原来我从来只是个过路人。”她的眼睛闭得更紧,眼下的肌肉微微颤动着,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

    玉言却忍不住将她抱住,紧紧地搂着她,“漪云,想哭就哭吧,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咱们这些身不由主的人,除了大哭一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漪云却轻轻将她推开,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我不会哭的,不过一个没心肝的男子而已,我才不要为他伤心!天下男子何其多,我一定会找到好的,一定会!”她迅速地站起身来,飞快地跑进自己房里,反手就将门紧紧合上。

    玉言追着她出去,在门外驻足片刻,终究没有敲门。即便她进去了,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各人有各人的劫数,顾得了眼前,顾不了以后,连自己都顾不来,又有什么本事顾及别人?比起漪云,她又何曾好到哪儿去,谁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都是些可怜人、随波逐流罢了。

    她又一次觉出自身的无力。

    玉言默默地退回到廊上,廊外烟雨如织,廊内悄声寂寂。她一手抚着湿滑的栏杆,一路垂着头走着。她不需要抬头,凭感觉,她可以找到自己的房间——不是家,只是一个住的位置。

    她终于走到房门口,蓦然抬起头来,惊觉面前原来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专程来等她的,玉言轻轻笑起来。这一回是发自真心的笑。

    ☆、风波定

    宁澄江手上撑着一把竹骨伞,半边身子还是湿了。玉言只好将他请进去,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请他将外裳脱下来,在火上烤着——好在火盆还生着,倒也不怎么费事。

    外头这样大的雨,玉言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宁澄江反倒自己开口:“我是为你而来的。”

    他这句话语气认真,玉言顿了顿,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理解,容王殿下娶妻不过一月,立刻就往窑子里跑,别人会怎么说呢?”她话里带着一点轻微的嘲弄,尽管用了温柔的语调来缓冲。

    宁澄江有着难得的强硬态度,“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非见你一面不可,”他用力将玉言的手拽过来,直直地看着她,“上次你刻意激怒我,迫使我跟古家联姻,我答应了,那么你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他眼里泛着噬人的光,玉言有些害怕,也有些激动的战栗,她微微侧首,“什么事?”

    宁澄江将她的手抓得更紧,“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要背弃我,也不要对我失去信心。你知道,我的心在你这里,倘若你把它丢了,我也就没命可活了,你总不想看着我死吧?”

    他的语声重新恢复温柔,玉言却战栗得更厉害,不像是冷,像是一股热气在胸中激荡,将五脏六腑都灼得发烫。她看向窗外,那阴沉的雨点使她的心绪平和了些,她终于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宁澄江,那个字情不自禁地从嘴里溜出来:“好。”

    宁澄江的眉目立刻舒展开,一阵喜气使他白皙的面容微微发红,映着那熊熊的火光,与窗外冷沉沉的暗淡形成鲜明的对比。他高兴得不知所以,几乎恨不得将玉言揉进怀里,好在他及时克制住自己,站起身来,拾起架上的衣裳,是要走人的模样。

    玉言反倒有些恋恋不舍,“不多坐一会儿吗?”

    宁澄江乐起来,果然停下脚步,“你希望我在这儿待多久?”

    玉言自悔失态,忙别过脸去,嘴硬道:“你要走便走,谁稀罕见到你!”

    宁澄江最乐于看她脾气不稳的样子,蹲在她身前,两手按在她膝上,“你放心,咱们有的是以后。”

    他终于走了,玉言脸上的红色却迟迟未曾褪去。看来宁澄江此来不过是问一个答案,而她竟那样轻易地答应了他。细思起来,恐怕是漪云的事给她的触动太大,在这世上,想寻得一个真心的倚靠太难,太难,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了,不能再失去宁澄江。好在,她知道宁澄江是真心对她的,有了这一颗真心,往后她什么也不必怕。

    这么想着,她觉得心上安稳了些。日子仍旧一天天过去,倚翠阁是一个时间凝固了的地方,外头的风云变幻影响不了它里边的运转。没有什么比醉生梦死更能令人忘记时间。

    漪云经过上次的变故后,与以前有些大不同了,从前她还维系着名妓的风骨,如今却添了几分饧涩的放浪,好在这对她的身价有增无减——她的生意比以前更好,从前她为了自己的追求放弃了许多客人,而今几乎称得上来者不拒。

    青姨看她这样为倚翠阁卖力,心中自然高兴,那笑意也漫到脸上来,对漪云的态度也好多了,连带着对她的警惕也放松了些,至少漪云看起来已别无异心。

    玉言看在眼里甚为忧虑,这不是平常的漪云,太不像她。她偶然趁机劝上两句,漪云只道:“咱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有一天当一天活着,爱惜自身有什么用呢?”接着便推说生意来了,兀自走开。

    玉言也不好说得,只能叹一句命里如此。她如今也有自己的牵挂,各人只能自求多福。

    一年过去,恍惚又是一年。外间情势愈烈,陛下垂危,帝位空悬,雍王与容王两雄并立,互不相让。玉言身为一介女子,只能身居闺阁之中,耳里日日闻得外边的动静,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为心中的英雄祈祷。

    宁澄江忙得焦头烂额,与她见面日稀,只有古之桓时常来瞧她。古家如今与容王绑在同一条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古之桓也难独善其身,更何况他本就暗中为宁澄江效力。

    古之桓年轻的脸上现在也少见笑模样,两人常是相对默默,各怀心事。古之桓偶尔问起玉言的打算,玉言的回答却是痛快而决然:“容王生,我生;容王亡,我亦亡。”

    “你便这般笃定?”古之桓诧异道。

    玉言轻轻道,“你以为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容王是我在这世上能依靠的最后一个人,他若是败了,谁拉我出泥沼,难道要我在此地沉沦下去?再者,容王若败,必定意味着雍王得势,你以为他不会查出前事?反正也是一死,不如陪心爱之人一同死去,反正没了容王,我根本也不愿活下来。”

    她见古之桓神色凝重,不禁笑起来,“何必如此悲观,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而已,以后的实况如何,我们都不知道呢!何况照我看来,容王未必会输,得道多助,咱们只要静静地看他取胜即可。”

    这自然是宽慰人的话,古之桓也只好听进去,对一个局外人而言,眼下唯一的法子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她的预言一向是很准的。

    严冬刚过,早春的寒意仍阵阵透骨,玉言缩在暖融融的室内,猫着身子剪一株梅花,使它在瓶中盛放得更加灿烂。

    她正专心致志地做这一件事,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冷风直灌进来。玉言皱着眉头看着闯进来的古之桓,“这是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古之桓顾不上道歉,脸上喜气盈盈,好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他好容易才将声音的澎湃捺下去,低着嗓子道:“姑娘知道么?容王如愿登上大宝了!”

    玉言手中的小银剪子落到地上,在鞋面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她看也不看一眼,只顾问道:“这是真的吗?”

    “自然不会有假。陛下临终之时,特意将几位顾命大臣请去(古丞相也在其中),立下密旨,宣容王为新帝。陛下金口玉言,谁人敢说个不字?”

    “太好了,太好了,”玉言喜得不知所以,她恍惚想起些什么,“那雍王的态度怎样,莫非他就这样认输?”

    “他自然不甘心,甚至密谋联合兵士造反,”古之桓低低地道,“好在容王洞察先机,先手一步,夺去雍王的兵力,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战胜,如今雍王府全府人都被软禁于府中,听候发落。”

    心口的大石轰然落地,玉言觉得全身骤然放松,想要笑,眼泪却滚滚落下。古之桓手忙脚乱道:“你别哭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怎么落起泪来了?”

    玉言忙揩去眼角的泪水,却越揩越多,她一边哭一边笑,“我是高兴,是高兴。”

    承明元年,容王登基,立古氏女为后,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岁。

    他登基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为金家平反。金昀晖自然并非真正无辜,可是那些人既然有办法扩大他的罪名,宁澄江自然也有办法将这些罪名一一除去。何况金昀晖如今已然身死,往事如烟消,也不会有谁计较许多,事情办起来便更容易。

    玉言也很清楚,他做这些,其实是为了她。

    脱籍之后便是入宫,玉言并不打算推脱,她既已答应跟定宁澄江一生,如今也不愿打退堂鼓。可事情似乎并不简单,她是罪臣之女,虽然刚刚脱除罪名,贸然进宫也似不妥。再者,宫中的妃嫔常怀嫉妒之心,更是一力干预。宁澄江登上帝位后,两位侧室自然也封了妃,梁氏封为佳妃,温氏封为惠妃。照古之桓传来的消息,这位佳妃似乎反对得尤为厉害。

    宫中女子争风吃醋乃是常事,玉言虽未亲眼见过,也曾听人说起。好在她并不着急,如今风波已定,便是缓缓也不要紧,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处,往后总能见得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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