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奇货供销社》三界奇货供销社分节阅读32

    三娘手上一动,本欲逃走的谢华膝盖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再看地上滴溜溜转的,不过是枚已剥好的鲜嫩莲子。

    谢华脸上闪过几丝黑气,却伏在地上不敢吭声。他身子抖如筛糠,只一个劲的砰砰磕头,不多时头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罚你去地下好好反省反省,要是出来还敢做这种事,到时候。”她眼睛一眨,泛出个弧度柔和的笑容,这一笑虽让她有了十分颜色,却也让她周身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谢华连说不敢,身形逐渐消弭不见。唯有地上的他站过的土层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像是翻新过。三娘收拾完谢华这才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成了,要不是你们,我也没料到他有那么大的胆子,我本来是要他去看着那养尸地,没成想他倒是好。”

    话锋又一转道:“说吧,你们是要找哪个,如果能给我些线索。大概能找的再快些。”

    三娘话刚说完,就见席上落着一个小小的金钩。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可对方不过一个看上去与冉雍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虽说五官气势上有种同他年龄不符的深沉,但是又怎么会是那人,三娘暗笑自己多疑。

    不过确实。这两人的身份她猜不透,要说冉雍,气薄力微,看样子不过是一缕魂识。再说蔺言,深不见底,却也不像一方大能。三娘自认识人无数,偏这两人可真让她看不清。

    她拾起那枚金钩,手中捋了几下,一团蓝色的团线就到了她掌中。她伸手一拈,空中无数纷杂传来声音,蔺言只觉耳中嗡嗡作响,想来是冉雍当初留给他的些许气息又起了作用。

    那些声音有大有小、有远有近,分不清男女老少。三娘默默合着双眼听着,最终听到一个怯弱的声音道:“这地方我见过。”

    可是随即有更多的声音夹杂进来:“这地方我也见过。”

    声音越多,它们响起的声音就越多。可是也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再说——见过见过。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见过蓝线中的场景?三娘将手掌一合,呼出一口浊气。她详细的问了一遍冉雍当时的情况,蔺言又懒洋洋的补充了两句。她心中才算有了个大概。

    “你们遇到的这个老妇人,应该不是活人。若说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当叫做媪。”

    三娘低头又摆拾起手中的活计:“这东西,你们应当比我清楚。她在地下以死人脑为食,口吐人言。所以她脑袋中的记忆,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自然千奇百怪。”

    蔺言明了。怪不得当时他们要这老婆子的记忆为交换,她的神色会那么古怪。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

    “那我们该去哪才能找到她?”

    “自然是哪儿死人多去哪找。听你们的口气是从养尸地出来的,那就再回那去找她,可别赖在我这不走。”

    冉雍听她赶人的口气,手握成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可是我们已经在那看过了,并没有她的踪迹。”

    三娘觉得奇了:“这方圆可再没有比那更阴邪的地方了,何况那地方,难道不是她布下专门用来狩猎他人为食的?可真是怪了。”

    蔺言刚开始听她说起媪时心中一动,再听她说这东西以死人脑为食,顿觉脑袋里那想法更加明晰。

    若说这东西以人脑为食能巧取他人记忆,那是否说明她能再造出一个贺知庭。一个闵夏。甚至一个虚无缥缈的琥珀胎砚初。

    蔺言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这就不奇怪了。明明他当初也曾寻过砚初的魂魄,却一无所获,若不是她魂飞魄散就是早已投胎入了人世,断然算不得会被拘在人世这一说。

    而贺知庭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那时也是砚初离他最近。要是动些手脚想必也很方便。如果一切按照这个说法入扣入环,那么他们一开始进入的就不是什么医院,而只是一块阴邪的养尸地!

    可别忘了那鼻烟壶中载的,本就是让那老妇人能见见他孙儿的残象的致幻物。这所有看似真实的一切,或许都只是那个老妇人为他们布下了一个诡异如梦般酣甜的疑阵。

    在这个疑阵中,有迷一样的线团拉扯他们,将他们一步步带入一个又一个幌子里。可是她千算万算,想要把他们从病房引入另一个危机四伏的活动区,甚至为此不惜率先犯险。只可惜,她没料到自己敌不过梅清的灵气,也没料到冉雍会因怕她受伤,而突然将她收入梅盒中。

    蔺言能想明白这些,冉雍自然也能想到。梅盒就放在他身上,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将它取出来罢了。

    三娘对他们的反应未加质疑,反正又不关她的事。比起这些,她倒是更在意这个金钩。她记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见过。而她不经意一瞥蔺言的手指,那上面有一些细小的缠痕,自然运用乌线时留下的。

    这东西旁人或许没见过,可她却认得。

    三娘正正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哎,当年三十三重天和魔界那次,你可瞧过?”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天使们,蠢安是个话唠,晚期没救了喜欢唠嗑的那种,所以有空一定要多唠唠嗑夸夸我帅不要客气不要优雅要污!

    (啊……我拿错台词了,这个才是正经版→)作者专栏和本文收藏一发好吗!我不听我不听,我坚信自己一定有小天使在看文的!

    ☆、三十七章

    三娘这话问的突然,让人一时不防。蔺言以为人界修行的精魅鬼怪应当早已不记得当年的事。因而再看向三娘时,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三娘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意略深了些。

    “身为魔界中人,又怎么会没听过。”

    蔺言这话说的不显痕迹又分外诚恳。倒让三娘哑然。三娘侧了侧身子又问:“那对那魔界的大当家的,可曾见过一二分?”

    蔺言:“只听过大当家的一些往事,倒是没有缘分一见。”

    三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这个人真可谓油盐不进。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全做一副旁观样。只可惜越是滴水不漏,越是破绽百出。她不经意的看了眼冉雍,只见他身体略有些僵硬。

    如果眼前这油盐不进的真是那人,那这剩的一抹魂识自然就很好猜了。

    “你没听过倒也是情有可原。据说这魔界大当家的,生于天地初始自灵气中化出,掌控万物生魂,哪个稍不如他意,顷刻间就能魂飞魄散。他掌控魔界性子嚣张好斗,力战三十三重天浑身似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一般,愣是没让他们踏进崖藤山一步,也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可惜呀,死了不得安生。”

    说到这冉雍眼中有了点光彩,他是最先遭了黑手的,因此想要知道当年的事多半只能靠他人口舌。可是这么多年,知道当年事的甚少,清楚其中的更是少之又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三娘,三娘也乐的讲下去。

    “据说那一战毁了人界三分之二的地界,后来不得不用了息壤才能补上。又这样风调雨顺的调理了数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光景,那魔界大当家力尽后,黑血自天而落,生灵堕毁。更有承受不住的,魂魄自体内爆起,将人活生生撕裂。不过所谓的挫骨扬灰倒是无稽之谈,那魔界大当家死后明明尚有尸首。”

    她顿了顿又盯着冉雍道:“据说他死时望着北方,怎么都闭不了眼。三十三重天上的为了以儆效尤,就将他的尸首挂在了不老树上,风吹日晒,辅予兽食。这才是他最后的死法,也真是可怜。”

    她说完叹了一声,而冉雍牙关紧咬,额上青筋凸起。不知山,就位于北方。

    他到死也没有等到他去,他到死也不知道那时他已经被压于石下。冉雍觉得自己喉咙发甜,眼前发黑,身体像是轻飘飘的踩在棉花上。周围的一切都像没了实体,而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蔺言默默扶住了他:“三娘知道的,倒似乎很清楚,真是和一位故人很像。”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怕是认错了。”三娘垂眸低道。

    “倒也是。要说他这人,自认无所不知,却也清高的很。只见帝王圣贤,只听他们驱使。生平最爱辜负佳人,不解风趣的很。若是喜欢上他这人,只怕得辛苦的多。”

    他说完这话一时静谧,三娘苦笑了一下站起身,“这一生能遇上一个值得爱的人,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也别多想了,只怕路还很长。”

    她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蔺言听。浓浓的杏花香气席卷一身,隐约像是一层罩了一层香雾。

    只是冉雍身上传来不断叩打的声音,若细听,则是一阵慌乱无度的敲打在木头上的闷声。冉雍将身上的梅盒拿出来,他双眼几乎没了神采,只觉得疲累。梅盒在他手上,他将盒子递给三娘。

    “这大概算是那凶地的始作俑者,真是把我们骗惨了。三娘受累,愿剐愿杀,给她挑个自在就好。”

    三娘素手接了梅盒,不置可否。

    此时天色将晚,劲风掀起一树杏花摇曳愈白。也是怪了,这花像是不会谢不会颓,只这样开着。

    “夜路难行,这儿的夜路可是会要了小命的。今天算我欠你们的,在我这将就一晚,明天再走好了。”

    蔺言看了一眼冉雍的状态,自知他这样上路易出状况,索性接受了三娘的好意。

    三娘推门,一路七拐八拐带他们到了另一间屋前,然后冲他们摆了摆手准备回自己的小院。要说她的小院看上去,明明离着这儿有不少路,可是不过他们眨眼瞬间,三娘已经入了门。

    蔺言带着冉雍推门而入,冉雍的神情比刚刚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偶尔有些愣神罢了。蔺言在他手心里虚虚一握,他也毫不在意。

    蔺言只能带着他往屋里走,平心而论三娘带他们来的这处比她那还大些。只不过院里种的是两颗大的惊人的桃树,枝条像是被人修剪过,虽然延伸的极长,却不影响院里采光。

    踩着青石向里,屋内土炕横跨,角落里一张小几。炕头边是合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屋外的风仍有些冷冽,屋内的被褥却干燥带着暖意,莫名让人安心。

    蔺言喊了冉雍两声他才回过神,两人合衣躺下时,稀稀落落的雨水打在窗上,这种天气睡觉再好不过。冉雍却陷在了深思中,半晌后他微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蔺言说话。

    “这三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看上去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却也算是同塌而眠。蔺言手枕在脑后,看着乌黑的大梁:“她啊。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和白泽有些渊源。”

    若说白泽,长居昆仑山,可人言,浑身似雪。同时有极少出现,除非凡间有圣人现世,才会奉书而至。通晓万物,可谓无所不知。

    也许是漆黑一片的环境下更容易让人放下心里警惕,冉雍听着耳边的雨声道:“三娘虽然看上去有几分本事,可是又怎么能和白泽扯上关系?白泽是曾应黄帝所求作鬼神图鉴的神兽祥瑞,但是这三娘看上去不过修为平平。”

    蔺言的眼睛在黑暗中也隐隐泛出一点异色,他翻个身看着冉雍。冉雍视线本落在窗外叮咚落下的雨滴上,被他的灼热的视线引回屋里,只试到手上微微一暖。不知何时,蔺言已经伸手同他十指相缠。

    冉雍张了张口,脑袋里却始终盘旋着三娘的那句话:‘据说他死时望着北方,怎么都闭不了眼。’他的心里一阵一阵的泛凉生疼,大抵是这种心理让他格外的有些脆弱,因此对蔺言安慰的举动也只是听之任之。

    蔺言声音轻道:“传说山川灵脉上养育了一只昆仑胎,这东西和琥珀胎不同。不是人为,而是天地所育。白泽要虽记录天地万物,但是昆仑胎,他虽然知道,却不曾见过。所以他寻了天地灵气最盛的地方,日日等待。过去几百年后,山脉中总算有了一个婴儿的雏形,它日日疯长吞噬灵气,不久后化作一女子。这女子同白泽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多了些许念想。”

    这便说通了,怪不得三娘动也没动那谢华便没了踪影。昆仑胎为灵气所长,想要操纵山川地动,应当是再轻易不过。

    “那……白泽知道吗?”

    蔺言无声笑了笑,脑袋里记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应当是知道的吧,这世间还没什么他不知道的。要是他也有心,如今就不会剩她一人在这。只是瞧她,似乎也没死心。”

    只看各自的造化罢了,若说三娘痴,可是情之一字,并不会因为你等的时间长短而有所改变。很多时候或许你真的很好,可是到头来,也只是场空。

    冉雍听着耳边沙沙雨声,屋内他们两人呼吸交替,恍惚间有种难言的默契。就像他一直心心念念,挥之不去的那个人,如果他还能活着,大抵也就如此吧。他神色倦倦,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只觉得内心从未这般无助过。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敲的窗户上多了层迷蒙水汽。而那满树的桃花,也在地上落了细密的一层。这一瞬间冉雍却突然觉得,若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间小院,没有其他烦心事侵扰,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蔺言的体温一直暖融融的传过来,他盯着透着些微光亮的窗户。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院子里有一处比其他的地方更黑些,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光线遮挡了起来。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各路鬼怪登门应算平常,他掀开薄被准备去查看一下情况。

    蔺言笑着揉了一下他的手指:“一起去,我还怕把你丢了呢。”

    竟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冉雍眼神晦涩,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他和蔺言,到底是谁更依赖谁了。

    小几上备着两把油纸伞,看上去是有些年份了,撑开后伞柄是一整节被摩擦光滑的紫竹。两人慢步走到院落一角,见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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