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上的爱》爱与仇

    爱与仇

    沈寻舞坐在电脑前，看着正跟另外两个员工在包装花束的温子葇，然后视线在她的下腹部停驻。

    儘管被内裤、牛仔裤和长上衣层层遮蔽，她却仍能透视那道隐藏在最深处的疤痕，因为那痕迹已经深深烙印在心头跟脑海里。

    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用十只指头轻敲脑门想赶走一夜无眠的疲累和纠结。

    思索了一整晚，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完成的拼图，却在这时候才发现还缺了最中间的那一块。

    那疤痕绝对是生孩子留下的证据，只是证物呢？

    死了还是被卖掉了？

    乔洢！？会是她吗？

    她的确长得跟子葇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乔洢是乔亦夫做过亲子鉴定，确认是自己骨肉后才和魏秋萍结婚的，所以应该不是她。

    何况从乔亦夫的话语和神情听来看来，那小女孩是他和母亲的爱情结晶这件事是无庸置疑的。

    既然不是她，那孩子呢？

    妹妹又是在什幺情况下怀孕、生产的？

    以母亲的个性怎幺可能让毫无谋生跟自理能力的女儿拖到临盆的境地，她一定早在胎儿成形前就带着妹妹去堕胎了。

    无耻的张伟生什幺都说了为何独缺这一件事？是故意隐匿还是连他也不知情？

    可是他每週把子葇当洩慾工具使用，又怎会对那道疤毫无反应？

    这一连串的问号不断反覆纠缠沈寻舞。

    整个白天，她的眼神就这样跟着妹妹移动，努力想在她的身影下找出自己急欲知道的答案。

    **********************************************************************************************

    「哥哥！」

    沈寻舞在温子葇的叫唤声中抬起头，看到乔濋时有些不自然的微微一笑，对方表情也同样有些不自在。

    那天最后一次在他的住处激情缠绵后，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繫。

    女人想的是慢慢疏离，还给乔濋一个纯净的爱人机会。

    男人等的却是沈寻舞因为思念他而主动找他、向他飞奔的时刻。

    无奈等了一週多，他还是输了，想见她的慾念终究将他逼到花店来。

    「来接子葇吗？」

    「对。」

    「子葇，可以下班跟哥哥回家了。」她对着骑楼的妹妹喊。

    「好！哥哥等我，我要尿尿。」温子葇从外头跑进洗手间。

    乔濋直盯着沈寻舞看，心中慢慢明白她那天说的《分手结束》并非只是说说而已，甚至已经付诸行动了。

    「伯父伯母没过来？」他四周张望着向她走去。

    「去我南部阿姨家住几天顺便游山玩水。」沈寻舞低下头整理桌面迴避他的目光。

    「这几天过得好吗？」

    「很好。」

    「好了，哥哥，子葇可以下班了，姐姐再见！」温子葇边甩掉掌上的水边走出来。

    「再见！」沈寻舞抽了两张面纸给她擦手，眼神不经意又扫过她的腹部。

    想像着一个脸上满是不懂世俗眼光笑容的女人，大腹便便的模样心就揪成一团，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自己亲妹妹。

    子葇可还记得那件事？

    今天她有好几次都想拉住妹妹问清楚，却怕自己开口问了，她非但说不出完整故事反而陷入必须用自残来遏止的惊吓中。

    「我顺便送妳回去。」乔濋对着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的女人说。

    就是这与世隔绝的神情跟模样，这女人在他面前常常神游到某个他不知道也追不到的地方。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快载子葇回去休息吧！」沈寻舞笑着委婉拒绝。

    乔濋毫无笑意的凝视她数秒，皱着眉转过身掩饰心痛。

    「子葇，我们回家了。再见！」道别时他没有回头再看对方一眼。

    「再见！」

    乔家兄妹离开后，沈寻舞将铁捲门按下只留下旁边小门。

    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在里头又坐了一会才起身準备回家。

    走出花坊将门拉下上锁，一转身却瞧见乔濋的车停在门口，而他正靠在车门上盯着她。

    「怎幺又过来了？」

    「上车！」乔濋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沈寻舞迟疑了一会才坐进去。

    「要不要吃点东西？」

    「晚上吃过便当了，直接载我回家就好。」

    乔濋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将车往反方向开，最后车子在一处半山腰的空旷地方停下。

    「现在，是妳单方面宣告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吗？」他看着窗外问，倒映在车窗上的女人侧脸依旧让他的心难以控制的悸动着。

    「我很抱歉。」

    「为什幺抱歉？因为不爱我还是因为甩了我？」

    「乔濋，你值得更好的女人，我这样複杂的人少碰为妙。」

    「可是我已经碰了来不及回头了。妳也一样，被我爱上了这辈子都别想逃了。」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要走在一起时必须两个人都愿意才能成行，想分开了却只要一个人转身就可以成局。」

    「这是在暗示我妳想离我而去的决心吗？他真的有那幺好，好到让妳紧闭心门，好到让妳对我毫不动情，毫无留恋之心的地步？」

    「乔濋，承认吧！其实你对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很介意的。」沈寻舞用无奈的笑看着对方。

    「我没有。」

    「当我对你微笑的时候你会猜想我是不是想着他？当我冷淡的时候你又认为我是因为忘不了对方。老实告诉你，对第一个男人，我只有恨，深恶痛绝的恨。」

    「因为付出一切却爱不到终点，所以用恨来掩盖依然爱他却失去他的痛吗？」

    听不懂她话中的含意，乔濋用自己的观点解释，却换来沈寻舞好一会的凝视。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纯情的男人，把男女之间的交集想的太无瑕太伟大了，难怪会对我的初夜如此耿耿于怀。」

    「让我耿耿于怀的不是妳的第一夜给了谁，而是我从来就没有抓住过妳的感觉。妳明明就在我身边，心和眼神却是落在遥远的地方。我乔濋一向不是会为女人卑躬屈膝的人，但是妳却不断让我见识到自己在感情上的懦弱跟卑微。」

    「我不是个热情的人，对爱情就算有十分也只能付出三分，另外七分不是我不给，而是没有东西可给。用你的一颗心换我三分感情，这幺不对等的付出你还能平衡多久？」

    「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敞开心胸接受我，否则不会这幺清楚的算出妳给得起多少、欠我多少。既然这样为什幺还要接受我的追求甚至把自己给我？只为证明妳沈寻舞是有本事让男人神魂颠倒、欲仙欲死的女人？」乔濋扬着苦涩的笑望向她。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好过些，那就当是这样吧！」她故意说着会引人不悦的话。

    若是不能好聚好散，那把话说绝了何尝不是一种方式？

    「沈寻舞！」男人果然被激怒了。

    「我决定过一阵子回美国定居永远不再到台湾了。」沈寻舞用坚定的语气说着不确定的事情。

    至少在弄清楚妹妹剖腹产那件事的真相之前她不会离开，也不能离开。

    只是她真的不愿再把乔濋给牵扯进来。

    如今她已经不必透过任何中间人牵线，直接就能和母亲面对面了。

    哪天真需兵戎相见时，她希望就让她们母女两个单挑就好，其余的人都被隔绝在安全的地方。

    不，还有张伟生！

    真有短兵交接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把他也拉进战场上并肩作战，然后再各个击破，让这对不配为人的男女用下半生赎罪……

    「回美国永远不再踏上台湾？该不会是怕我纠缠所以才要逃那幺远吧？」乔濋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了。

    「我想待在我父母身边，这段日子有他们的陪伴我才发现过去一年的孤独感跟不快乐所为何来，我根本离不开他们，因为他们对我太重要了。」

    「藉口！以他们对妳的宠溺，只要妳开口他们绝对会留下来不走，根本不需妳回美国。」

    「只有回到美国我才能过沈寻舞的生活，台湾的人事物都太複杂、太沉重，沈寻舞快要撑不下去了。」说完她还不觉的吐了口气。

    「那花店呢？草草收摊吗？」

    「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才离开，绝对不会让子葇失业，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线尊严跟自信的曙光，怎幺也不能就此放弃。」

    「在这种节骨眼妳第一个想到的、牵挂的人竟然是我妹妹，对我的心碎却视若无睹，我真是……输得够彻底够窝囊了。」他仰起头看着车顶。

    「对不起，对子葇，我就是毫无招架之力，就算她过的日子再好，还是觉得她很可怜很让人心疼。」她无能为力的说着。

    心想人终究是自私的，口口声声不想伤害别人，但心就是会不自觉的偏向那个有血缘的人多一些。

    「当妳对他人的同情心远远凌驾于对我的感情之上时，再坚持不放手好像显得自己很没用。终于还是要认输，还是要承认自己在妳心里是被排在最后面的那一个人。」

    「忘了我，你会快乐不少。」

    「我会的，对我不屑一顾到这种地步的女人，我会毫不留恋遗忘的。所以不必逃到国外或躲到父母麾下，我不是一个会死缠烂打的人。」

    「我相信。」

    「虽然讲这些是天方夜谭，但预防万一我还是要说。沈寻舞，如果将来有一天妳又想回到我身边，我不会拒绝妳，但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和妳只谈性不动情。」乔濋试图用尖锐的话语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无耻的乞求你施捨感情的。」这些话让沈寻舞心中泛起阵阵的痛，但她还是表面平静的说。

    「我相信。」乔濋用相同的三个字回应她，说完便启动车子。

    「谢谢，开车小心点。」车子停在住处楼下时，沈寻舞解开安全带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说。

    乔濋侧过头与她对视，儘管话说的潇洒，看着她的脸庞时却仍难忍想伸手轻抚的慾望。

    「嗯。」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将手紧握在方向盘上，避免自己情不自禁的碰触徒增难堪。

    「再见！」沈寻舞打开车门下车，弯下身对车里的人道别，这一刻不捨的情绪溢满心头。

    这个男人从此就是陌生人了。

    「真的还会再见吗？」乔濋笑着问，心想如果此刻她坐进车里拥抱他，他愿意收回刚才所有的话。

    「台北这幺小，要巧遇不难。祝你幸福。」

    「妳也是。」

    车门被女人关上的那一刻，男人毫无时差的将车开走。

    沈寻舞告诉自己别回头，大步往前走想沖淡心中的不捨。

    乔濋在第一个路口右转，不想自己从后照镜看见的是女人毫无留恋的背影。

    《若冰作品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