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神色微微变了变随即俯身跪拜道:“请王爷责罚。”
安晟望着子懿沉思了片刻,才站起身来道:“进来。”说罢便转身入内,子懿不敢怠慢也赶紧起身紧随着安晟入内。
安晟落座,脸上是一贯的威严庄重,子懿则规矩的跪在了安晟三步外。子懿跪好后便低头望着地上,周围很静只有他与王爷的气息,安晟呼吸平稳不似生气,子懿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安晟心里百思,想问一些让他疑惑的问题,可是一开口习惯性的问起子懿看法:“宁城是座大城,粮草盈盛,更有宽深护城河围绕……”简单说明后安晟便不再继续,他相信子懿懂得他的意思。
“宁城虽可坚守,但兵败云岩退守宁城,军队士气低落,昨夜已是大乱,怨声四起。这是战机,兵贵神速,只要趁敌乱畏乘虚而入便可溃败燕军。可兵分六路挺进宁城,主攻南门,侧击东西门。”子懿声音平稳认真,没有丝毫迟疑便点出了重点说出方案。
安晟有些满意的继续问道:“哦?留北门何意?”
“不可围死,燕军此刻虽乱兵马却是不少,逼急了与我们决一死战反而不利。可在北门道上分段设伏逐节击败。”说完子懿只觉得身体异常疼痛,内脏如有毒蛇在内盘缠翻搅啃噬,子懿抿了抿唇,额上很快冒出了冷汗,脸色瞬间又苍白几分。
安晟微颔首这也是他早已想好的。
安晟不说话气氛又沉下去了几分,看着子懿依旧低着头,安晟挑起眉梢不屑的问道:“为什么要回来,嗯?”只要不私自放走安子徵用以换解药,他便可待在邵可微身边。不过那又怎样,他要灭了燕国是势在必行的。
子懿困惑疑迷,但还是平静的回道:“属下姓安,是夏国人,属下定不避斧钺,誓死追随王爷,为大夏廓清环宇,平定天下。”子懿抬起头直视安晟道:“于此起誓,生死不渝。”剧痛让他压抑着有些紊乱的呼吸使得声线有些颤,可说出来的话语还是镇静有力。
安晟微微蹙眉端起案上的茶水啜了一口。
子懿说完复又低下头去,思虑了一下再开口话已不连贯,可是听起来却更像是说话有些迟疑:“王爷……福宅的孩子……”
“嗯?他们怎么了?”这个话说得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怎么突然问到那些遗孤?
子懿细听安晟的语气,心里舒了口气,话果然不是王爷说的。但转念却是想那个偏将张变是不是需要防着,不知他是是谁的人,为何要用王爷的口说福宅的孩子,这是离间试探还是单纯想要他帮忙?
子懿本想告知安晟这件事,可神智却是被一阵阵钻心的剧痛覆盖。毒发了?闪过这个认知后疼痛使得子懿眼前一片黑蒙的身体也有些颤抖起来。
没有回话,安晟也懒得计较,就当子懿离得久了有些惦念。只是今日他实在是失态了,从这幕府踏出去的将士怕是都看到了,安晟望着敞开的大堂,堂外是林立的甲士。安晟脸色深长沉肃一边考量一边步至墙边的兵栏前取了根鞭子。
虽是很疼但安晟的话子懿还是听得清楚,“命你随候,你却酣眠?”边说边甩了一空鞭,凌厉一鞭声含着警示的意味。
身后的鞭声多少拉回子懿一些神智,子懿规矩回道:“请王爷责罚。”于是勉力跪直褪去了上衣,衣衫垂落腰间,露出虽不是十分健硕的上身,但线条依旧匀称流畅,肌理分明的身体。子懿努力维持跪直垂首静待。
安晟持鞭看了一眼子懿的背脊,之前的鞭伤在雪莲的功效下迅速愈合了,只余满背鳞次栉比的条条青紫。
虽然毒发了,可是乌天葵并不是立即毙命,疼痛感可以一直持续一天一夜,反正都是死,大部分死士只会选择战死,若活下来也会自尽,痛不欲生没人愿意尝试。子懿的冷汗从肌肤上冒了出来,顺着背脊蜿蜒而下,还伴着极力抑制的沉重呼吸和身子的颤抖。
第39章
安晟紧蹙眉头,受了内伤?安晟将鞭身曲起点了点子懿的肩背问道:“昨夜受伤了?”
子懿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体内翻腾涌动的锐刺绞痛回道:“没有……”昨夜燕军仓惶撤兵,他只是与那些将士守着城门而已,并没有太多争斗。
难道是害怕吗?就算离开了五天,就算在邵可微那过得再好,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毒发吗?他给子懿服毒是七天前,理应还有二十三天才会发作。安晟隐隐觉得不对,莫名开口问道:“疼?”
子懿身子一震,呼吸都停了一瞬,但立刻便恢复了。
疼?
疼。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当张变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云岩关守不住了,不论他是否帮夏国,或者说他就是帮着燕国也没关系,王爷并没有把他算进攻破云岩关的棋子里,从头至尾他不过是为了保三子的命而存在的。按王爷的计划应是安子徵假扮成功,再出其不意与混进燕营的将士们一同火烧城门,王爷肯拼亦有胆识下得了狠手,更重要的是,王爷有满腔的仇愤。
当时张变试探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所以在张变观察他的时候他没显示出任何情绪,至少他不明白张变想要知道什么,是谁的人,有没有恶意。
子懿苦笑,真是越疼越清醒,这个痛不欲生连晕过去都不行,每当他仿佛要坠入黑暗时又会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醒来,他只得努力维持跪姿断断续续的想点事。
若是可以……他想尽力保下母亲,王爷曾说过对于燕国他会赦免无辜的人,但剩下的王爷要他们血债血偿。燕国如今已是外强中干,连年穷兵黩武已是民怨四起,怨声载道,王爷有能力灭了燕国。
子懿的下颔便被安晟用鞭梢挑起,安晟看着这张俊秀的脸一惊,子懿双目已无焦距,满脸的冷汗冲洗着唇边溢出的一缕缕血线,顺着好看的下颔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本是震惊随即就转成了震怒,安晟反手一巴掌煽在了子懿的脸上,力道说不得非常大但子懿还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安晟呼吸间似乎喷洒出来的都是怒气,他俯瞰着地上的子懿,弃了鞭子抬手揉了揉颞颥处,从桌案上的一个细致锦盒中取了装着荇芷的瓷瓶。
怎么这么早就毒发?安晟疑惑间闪过了在王府用乌天葵试探的那夜,这么说按时间推算也是该毒发了,这次子懿回来是为了解药吗,那为何要放了安子徵?如果昨夜他的部下没有火烧城门他们没有夺下云岩关,或者安子懿不回夏军……太多疑惑安晟强迫自己冷静的闭上双目,只是攥着拳的手紧得指节青白。
樊在武和几位老将步入幕府堂中时看到的就是安晟半蹲着捏开子懿的下颚将荇芷喂了下去,动作甚至是有些不易察觉的轻柔。
樊在武和几位老将都是经过十七年的战争的,当时的惨烈应该是所有经历过的人无法忘记无法释怀的。说实在,邵可微当年挥兵南下攻打夏国,势如破竹直逼都城,破城快也十分残忍,一路上几乎都是血染城池生灵涂炭,夏国百姓不可能不恨,连带着恨她的儿子其实也正常。特别是最后两国无奈之下签下的十五年和平条约,让多少血性男儿想要立即复仇都不行,那些百姓心里有多不好过可想而知。
樊在武以前是安晟的护卫将军,几乎是清楚知道当年的事,所以因为王爷的关系倒是没什么特别恨子懿的。但其他许多人大部分都是战友死了,儿子死了,甚至是只剩孤身一人无法再序天伦之乐,他们看子懿时眼里多少都带着怒恨。
安晟站起身后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位将军示意报事。樊在武和几位老将照规矩行礼然后回复着刚才议事后布置的事务,兵马调遣,路线等事宜都已安排妥当,只待王爷下令。
“攻城器械先行出发。大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安晟的声音平静中充满着威严,似乎刚才的那些情绪那轻柔的动作都是假像。
将军们领命退了出去。樊在武在幕府外台阶下瞅见李斯瞿正想往幕府去,樊在武二话不说一把揽过李斯瞿使着蛮力往外带道:“走走走,刚王爷可是命侄儿你去造饭呢,事务繁多别浪费时间。”好歹也是李老将军托付他照顾这个小子的,看刚才的情况还是拖走好些。
李斯瞿:“……”造饭?瞎扯要有个度啊。他真的很想给这位樊叔叔一个过肩摔,但不想被他老爹以冒犯长辈而抽到跳脚。李斯瞿回头朝幕府大堂望了眼,他本想来看看子懿的,但看子懿在堂内他也不好入内便随着樊在武扯拐的力道悻悻离去了。
服下解药后子懿缓了缓,再次跪好,张开的双眼中是隐去了余痛只剩一片纯粹的浓黑的眸子。他俯身叩首,语句中充满了至诚的感谢:“谢王爷。”
安晟表面面无表情,实际却是心烦意燥:“最早什么时候中的毒?”
“出征前。”
“为什么……”不说,安晟难得愣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安晟问道:“为什么放了安子徵?”
“……”子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在当时情况下的真实想法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子懿略微思考后道:“三王子是主子,保护主子是属下应该做的。”
安晟双目微眯,说得倒是那么回事,可是若是没有解药呢,若是他不回夏营呢。“你想死?”
“属下不可享荣华,不可图富贵,不可怨恨背叛,不可妄弃性命。”
安晟沉声继续问道:“若我不给解药呢?”
“属下……尽量不死。”子懿平淡凡微的语气还透露着虚弱。
没有解药谁能做到不死?安晟立刻冷笑道:“如何尽量不死?”
子懿本就不太顺畅的呼吸又是一窒,似乎有些错愕于安晟的提问,只是他正要回答就被安晟一声轻咳打断了。安晟问了之后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不妥,解药既已给了,再问这些已无意义。
安晟不说话,便是死寂般的沉默。半晌后,安晟调整好情绪站了起来:“安子懿。”
“属下在。”
“我要你领兵攻打宁城。”安晟看到子懿抬头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竟是默道,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第40章
安晟对上子懿的双眸,勾起嘴角冷笑,浑身是凛冽威严的压迫感。
……
云岩关城墙望塔上竖起了一面黑旗,意思是召集骑兵,黑旗晃了三下,旗语是一炷香之内骑兵必须集合完毕,迟到者斩。
李斯瞿站在帐中展开双臂皱眉道:“召得真急。”
“李将军可见到四公子了?”胡小辽替李斯瞿穿甲披挂,还不忘问问子懿的事。李斯瞿人本就大方不拘小节,特意点名将胡小辽从火头营要出来做服侍他的下人,虽为下人,但并不严苛。而且李斯瞿一早告知了是子懿所托,所以对胡小辽而言,最大的恩人是那个陪他坐在雪地里,替他解围,像个哥哥般温柔关怀的替他拍掉身上的雪碴,最后还替他寻后路的子懿哥。
李斯瞿左手理了理右手窄袖上的铁铜护腕,直言道:“没,我去的时候他被王爷召进幕府中了。”
胡小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子懿的事是李斯瞿偶尔有空时告诉他的,胡小辽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但是只了解大概就足以让他替子懿难过了。胡小辽哀叹道:“唉,不知道四公子可还好。”
李斯瞿无语道:“你个十四岁的小屁娃不要这么老气横秋好不好?”
大军集结就绪,整军即发。子懿铁甲黑袍坐于骏马,身姿挺拔,随在樊在武身后,虽说安晟让他领兵,但是他手无寸功,且王爷绝不会全然放手交军队于他的,主将还是樊在武,王爷则留守云岩关。李斯瞿轻打马来到子懿身边关切的望了子懿一眼:“安子懿你……”不如不去,可是王爷下令岂能违令?
子懿回望,唇边是一贯的浅笑道:“李将军。”微微错开视线便是李斯瞿身旁的一干将领,子懿看似不经意,却将将领中的那个名为张变的偏将稍稍看了一眼。
李斯瞿沉沉吐了口气,自己去讨伐母亲吗?不为难吗?可是他看子懿面上毫无为难之色,实在不知子懿想什么怎么会安然领命。
时间紧迫,樊在武转头下令道:“四公子,张变,吕映生率三万骑兵先行将所有援路封死,五更之前于宁城汇合。”
子懿三人恭谨领命,扬鞭打马,马如脱缰疾驰,身后的三万轻骑也鱼贯随行而去,只余一路被马铁蹄踏碎的残雪。
张变纵马并骑于子懿身边,他面容清瘦却英朗不凡,仪表堂堂,一双凤目中似乎永远带着笑意,张变就这么直接的看着子懿。
“张将军有话请讲。”子懿并未转头,说出来的话语都是淡漠冷清。
“四公子不是想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子懿凝眉,这才转头看向张变,认认真真的审视了一番道:“不想。”虽是这么说,可子懿的眼里却是在告知张变:我早晚会知道的。
这倒是噎了下张变,这算不算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喜欢。“我是凌云王的人。”
本想吊下子懿胃口的,可是他看子懿竟然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如直接坦言勾他兴趣。虽然凌云王交待他不要暴露身份,可他就是个被凌云王捡来的孤儿,虽说是收为义子但那是暗地里,只有他和凌云王知道的关系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父子关系吧。他向来活得随性,本事虽不能通天,但他不在乎自己这一条命,否则当初也不会请命混进奴隶里差些被燕军斩了。
想到这张变就觉得脖子一阵发凉,当时他们这群假奴隶被按跪着排成一列,燕军的刀斧手抡着大刀动作利索毫不留情的一个一个砍过来,跟砍萝卜似的。他都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一阵凉风了,却是被人叫了停,说是剩下的奴隶都留着,后营刚冻死了许多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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