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夭寿啦骷髅开飞机啦》[西幻]夭寿啦骷髅开飞机啦分节阅读47

    但他的迟疑仅仅停留了那么一瞬。仿佛多余的墨滴,很快洇湿在纸面里。

    伤口还在向外渗血。像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大概不久之后就会感染。但三皇子并不打算做什么治疗措施。如果可行的话,他甚至想让这份疼痛扩大千倍,时刻提醒着他——

    “不可能的,”他说,“别做白日梦了。”

    倘若真的可以“抛却昔日”,他早就那样做了。

    那些只有小说里才能看到的理想化情节,事到如今,怎么还会有人选择相信呢?

    戈萨里顿直视着奎克的眼睛。对方正为此感到煎熬,这个认知令他心满意足。

    “你现在不想杀我,只是因为你可笑的善良和同情心而已。故事都是假的,一切只会越来越糟。你救不了我,你注定救不了我——”

    奎克握剑的手哆嗦起来。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急切地希望他握着的是一把钝剑,是天底下最钝的剑——

    用自己的死铺出奎克的前程……

    “你可还真是个好哥哥啊。”法罗纳不无赞美地笑了一声。

    「不是很懂这些有钱人。」艾利克斯点评道。

    「深有同感。」伊赞想了想又说,「你觉得奎克会不会杀了他哥啊?还有,法罗纳不会看戏看到一半,嫌他们太磨叽,自己跑过去一刀把三皇子给捅了吧?」

    「不会。」艾利克斯很笃定,「他想让奎克明白小说里的那一套在现实中完全不适用。戈萨里顿一死,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早该有这样一个人了,不过这时候也算为时不晚。」

    法罗纳低声说:“赶紧做决定。我事先说好,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也可以代劳。不过匕首不是适合拿来割喉的家伙,兴许会让他死得……不那么安详。”

    奎克扭头看了法罗纳一眼。他像是要哭了一样,握剑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非要这样不可吗?”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确认着,“已经没有回转余地了吗?”

    “是啊,非要这样不可。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杀了我吧。”

    “你还不明白吗?别犹豫了。你以为我要你亲手杀了我,是因为什么?对你的敬重?还是说亲情?只是仇恨而已。来啊,杀了我吧,”戈萨里顿的眉目间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杀了我,手刃你可怜的兄长,让我成为你最大的梦魇,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当中吧——”

    奎克咬着牙闭上眼睛。还没等他挥剑,鲜血就已经涌了出来。

    他全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的发生。奎克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泪水滚落下来。

    比之前断掉一条手臂的声势要大上许多,血流浇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溶在他的眼泪里。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恍惚间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微笑的脸。

    本来非常温柔、又被疼痛所扭曲的,戈萨里顿的笑容,清晰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谢幕

    戈萨里顿的血顺着剑身向下流淌,也坠着他的灵魂,无休止地向下沉去。

    奎克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清醒过。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用颤抖着的双手,用这把猩红色的长剑。

    他霎然意识到自己那些毫无由来的、置气般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他早该明白的:他只是想让戈萨里顿正眼看一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

    但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怔怔地望着那具尸首分离的死体,望着那张僵硬的笑脸。戈萨里顿对他说了什么来着?年轻的四皇子很快回忆起来——

    “让我成为你最大的梦魇,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当中吧。”

    “好啊,你会如愿的。”奎克蹲下来,低声回答道,“看到我变成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

    他勉强抹掉了眼泪——他曾经发誓过再也不哭的——但血迹还是粘在身上。

    那是奎克菲斯特罪状的铁证。即使擦洗过一千遍、一万遍,但鲜血飞溅而出的感觉,还是会牢牢地印在他的心脏上,形成很深很深的一道刻痕,以确保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法罗纳扬着眉毛,指了指艾利克斯:“他可是个亡灵法师,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复活你哥?不光是尸体站得起来那么简单,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能拥有自我意识哦?”

    亡灵法师只好回以苦笑。哪有那么简单。

    除了巫妖、报丧女妖和死亡骑士,其他亡灵生物都是没脑子的行尸走肉。而这三样东西的复活条件都极其苛刻,至少照现状看来,要让三皇子保留自己的意识是决不可能的了。

    法罗纳说这话只是想骗骗奎克,让他尝尝希望再次破灭的感觉而已。

    但艾利克斯也没有直接拆穿。

    “算了吧。他那种人,是不会想当个亡灵生物的。”奎克慢吞吞地说。

    每个牵扯到戈萨里顿的话题都让他不自在。

    “我该走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一段难捱的沉默过后,晨曦祭司终于发话了。她问:“你想去哪?我也许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还能去哪?”奎克反问道,“当然是地狱。况且,我也只配得上待在那种鬼地方了。”

    温妮莎知道他刚目睹了那副场面,精神还有些恍惚,就有意放软了声音,企图安抚他:“三皇子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自责了。那些都与你无关。”

    “……我知道啊。”

    地狱骑士甩了甩剑身的血,自暴自弃地笑起来。他说:“我当然知道。”

    “你让我不必自责。我也想这样的,但我始终没法宽恕自己。”

    “你希望我才刚刚杀死戈萨里顿,立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高高兴兴地站在你面前,对你说:‘温妮莎温妮莎,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离开狮鹫帝国,去世界各地冒险啊?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但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啊。”

    “梅欧洛斯,”法罗纳突然出声喊了亡灵法师一声,顾忌着场上还站着个温妮莎,他就没直呼真名,“奎克要去地狱一趟,我怕他一个人在那把自己玩死了,后头就没戏唱了。要不你和他一起走?”

    艾利克斯啊了一声,想了想,扭过头问伊赞说:“你来不来?”

    “当然来啊。”机械师答应得无比爽快。

    “如果可以的话——”

    温妮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法罗纳打断了。

    “你不是个晨曦祭司吗?跟着奎克走也是添乱,还是做你的祷告去吧。”

    奎克没作声,就直直地立在那里,好像一座冰冷的石像。

    临别前,他远远地望了温妮莎一眼,恳求道:“如果你还能再见到大皇子和二皇女的话,替我向他们问一声好,行不行?我不想……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晨曦祭司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我发誓。”

    #

    “你说恶魔会不会怕枪子儿啊?”伊赞摆弄着手上的枪械,兴致盎然地问。

    “理论上来说,”艾利克斯一手画着法阵,一手指了指奎克胳膊上狰狞的骨刺,“这东西跟地狱生物的皮肤结构差不了太远,要不你来两枪试试?”

    地狱骑士不动声色地捂住胳膊往后退了几步。

    “哎,别躲啊。你过来点。”

    亡灵法师招呼他。

    奎克心说他难不成还要凑过去让伊赞端着枪打吗,那也忒作了。

    法罗纳还说,要让这俩人看着他,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呢,这还有谱没有了。

    他看着艾利克斯,也不说话,就站那儿猛摇头。

    艾利克斯知道他误会了,哭笑不得道:“没要拿枪打你,刚刚我跟——我跟塞纳开玩笑呢。你不是地狱骑士吗?我要用你的血铺法阵,你行个方便,自己拿剑划个口子出来呗。”

    奎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

    艾利克斯最后在法罗纳的怂恿下,将这把武器无偿送给了他。但说实话,他其实不是很愿意的。猩红誓约之剑的剑身总会让他记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比如见到他决意动手时,戈萨里顿的笑容,以及他死时的样子。

    那些血红色的往事,始终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纠缠着他。

    那就像一道新添的伤口,只要稍微牵扯一下,就会疼得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许他要等待很长时间,才能等到那处伤口痊愈的一天。

    也许在那个漫长的过程里,它会流血,会化脓,刚打好的绷带会被血渗得一片红色,但迟早会变成一道于他无关痛痒的旧疤。

    迟早会的,奎克这样想着。

    无论是多久以后,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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