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记》捌、幽冥处,情深不渝。~ 60

    捌、幽冥处,情深不渝。 60

    玉堂众人匆忙赶往青石岗,冲进议事厅里质问石春花,是否绑架了文秀。

    石春花自然不认,她更藉机大吵大闹,要白玉堂儘管在城寨里搜寻,若是找到了妻子,她石春花立刻带领青石岗众人归顺朝廷;但若是搜不到,那就是襄阳府仗势欺人,官逼民反。石春花甚至威胁说自己若是一时气不过,说不定就追随君山的脚步;她虽未明指襄阳王,但众人都明白石春花的暗示。

    蒋平冷眼看着石春花的举措,他心中认为极有可能就是石春花派人掳走了文秀,只是石春花爽快答应让人搜山,话又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可见得石春花早有準备。蒋平相信众人什幺都搜不到,只是平白地落人口实,给了石春花嚣张跋扈的藉口。

    当下蒋平先向二当家致歉,同时又安抚玉堂,私下劝玉堂先行回府商议;玉堂只能听从四哥的意思,暂时离开青石岗,另作打算。

    文秀被关在山上木屋之中已经是第二天,这两天都是石嫂为文秀亲送饭菜、照料生活。

    自从见过文秀高明的医术以及谦和的性情之后,石嫂一直十分敬重文秀。石嫂曾私下劝过二当家不可莽撞行事,但石春花却听不进去。

    石嫂对文秀歉然说道:「白夫人,我真不知该说什幺好,我劝过我们二当家的,可是她……。唉!她也是爱女心切,只是感情的事可勉强不来,二当家却总是想不明白!」

    文秀笑着温言安慰石嫂:「石嫂,我知道妳心肠好,这不是妳的错,妳不必放在心上。」

    石嫂虽然惧怕二当家,但她仍鼓勇说道:「要不,我偷偷跑去告诉白五爷,让他来救妳吧!」

    文秀赶紧说道:「石嫂千万不可,若是为了我,而害妳受到二当家的责罚,文秀会良心不安的!」文秀握住石嫂双手、感激说着:「石嫂,妳能关心我、照顾我,文秀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午后,张人杰来看文秀,他温言告诉文秀:「文秀,君山方面派人送信过来,我必须赶回君山商议事情,估计明晚我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石嫂会过来陪着妳,等我回来了再来看妳。」张人杰轻抚了文秀的脸,笑着起身便待离开。

    文秀幽幽地说道:「你把我关在这儿,其实是为了想挑拨青石岗与我五哥他们的关係,对吧?」张人杰闻言当场愣住。

    文秀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五哥是绝对不会弃我于不顾的,薛二当家的派人将我掳走,五哥早晚都会知道,到时候五哥不会轻易放过二当家,青石岗敌不过朝廷的围剿,自然会投效君山。」

    看到张人杰的脸色,文秀知道自己说中了,文秀紧接着又说:「你说你是为了我离开庞二小姐,可是这不像你,你热中功名,庞太师在朝中的权势对你的仕途大有帮助,你不可能会轻易地放弃这幺好的机会。」

    文秀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笑说:「我猜襄阳王必定是给了你更好的前程,不是封侯、就是拜相,我说的对吗?」

    张人杰瞪视着文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文秀抬头凝视着张人杰,平静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希望我回到你身边,你是为了帮助襄阳王谋夺天下的霸业,说到底我只是你手中的棋子罢了!」

    张人杰没想到原本单纯、质朴、毫无心机的文秀,如今竟变得如此深沉,他隐隐感到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孕妇,竟让张人杰心中有所忌惮。

    张人杰赶忙解释:「是,我承认,最初我的确是想要看到石春花跟白玉堂斗个两败俱伤,可是自从妳告诉我,为我怀过孩子的事情之后,我就改变主意了。文秀,我对妳始终都是真心的,我希望能有一个家,我希望能有妳跟孩子陪在我身边。」

    张人杰握着文秀的手,真诚地说道:「襄阳王对我有恩,我必须报答他,等君山收服了青石岗,我答应妳放弃荣华富贵、不再过问襄阳王称帝之事。我们带着孩子,找一处乡间平淡度日,我们俩就……归隐山林、永远厮守在一起,妳说好吗?」文秀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幺!

    张人杰走后不久,石嫂过来照料文秀。

    文秀说了张人杰明晚才会回来,接着就请求石嫂:「石嫂,我想求妳一件事!」

    石嫂问也不问地立刻答应:「白夫人,您儘管吩咐,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妳!」

    文秀从怀中拿出一袋钱以及一张纸交给石嫂,跟着说道:「石嫂,我这里有一些钱,妳先拿着!」

    石嫂不解问道:「白夫人,妳这是干什幺?」说着就要推回钱袋。

    文秀制止说道:「石嫂,这是要请妳帮我买药的钱,我决定明日提前把孩子生出来。」看来文秀早就準备好这一切,她早已打算要提前将孩子生下来,文秀等待的只是一个时机。

    石嫂十分惊讶,她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女人可以决定自己要何时生产:「提前把孩子生出来?这……白夫人,我不明白!」

    文秀笑得很自然,好像这是极其简单的事,她温言说道:「放心吧!这是催生汤的药方,妳只要替我买回药材,照着药方所写,先帮我熬好汤药,明日妳早点过来,帮我接生孩子。」

    石嫂有些害怕,帮人接生她是有经验,但像这样没有产兆,光靠吃药催生,石嫂听都没听过,她小心问道:「白夫人,这样子不要紧吗?妳跟孩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文秀笑着安抚石嫂:「怎幺会有危险呢?别忘了,我可是大夫!」文秀接着很认真地说道:「石嫂,这孩子是五爷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我要将孩子生下来,平安地交到他爹爹的手上。石嫂,务必请妳要帮我这个忙!」

    石嫂听文秀说得可怜,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助文秀。

    彩蝶跑到娘亲房中质问道:「娘,我听石嫂说,妳派人把文秀姊抓了回来,还把她关在后山上猎户们过夜的木屋里,这是真的吗?」

    石春花很不高兴地回说:「这个石嫂,仗着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就不把我这二当家放在眼里了,叫她别说出去,她竟然告诉妳!」

    彩蝶十分震惊,她怨道:「娘,妳真糊涂,妳把文秀抓回来,白五爷绝不会善罢干休的!我们岂不等于是跟朝廷作对吗?」

    石春花想了一会儿,当初一时冲动,想到就动手,其实也没顾虑到这幺许多,现在仔细想来,似乎真的是有些不妥,只是事到如今石春花也不愿承认自己有错:「我……当时没想这幺多,张人杰替我想出了为知县大人母亲治病的主意,他说白夫人一定会心软出门看诊,想不到真被张人杰说中了。」

    石春花顿了一会儿又说:「唉呀!我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妳吗?反正做都已经做了,这会儿就算我把老婆还给白玉堂,他肯定还是会把我恨上。」

    彩蝶焦虑地埋怨道:「娘,妳怎幺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张人杰是襄阳王派来监视我们的,他这幺做就是希望青石岗最好能与官府决裂!不论如何,君山是隔山观虎斗,都不会有什幺损失!一旦白玉堂发现他老婆被关在咱们山上,咱们可就骑虎难下,不是投靠君山、跟着造反,就是接受朝廷招安、散了青石岗。娘,妳真是太糊涂了!」

    石春花急着解释道:「彩蝶,妳不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妳可知道新来的张寨主跟妳的文秀姊是什幺关係吗?」

    彩蝶不解问道:「他们能有什幺关係?」

    石春花像是得知了天大的祕密,她笑得十分得意:「程文秀其实原本是张人杰的老婆!」

    彩蝶不可置信地喊了声:「什幺?怎幺可能?」

    石春花将张人杰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彩蝶,彩蝶惊诧地说不出话。

    石春花接着说道:「蝶儿,妳听娘说,掳走程文秀,娘确实是有欠思虑,可是娘全都是为了妳啊!如今程文秀被关在后山,张人杰每天都跑去献殷勤,人说一夜夫妻百世恩,说不準程文秀就真的被张人杰的真情给打动了,回头又跟了张人杰。只要妳现在抓住机会,在白玉堂身上多下点功夫,女追男隔层纱,白玉堂还能不对妳动心吗?等到白玉堂捨不得妳了,就算他找到了程文秀,看在孩子的份上救出程文秀,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求妳嫁给他做二房呢!」石春花自觉越想越对,忍不住得意地笑着:「又说不定白玉堂认为程文秀不守妇道,休了程文秀,那妳不就顺理成章地扶正、成了白夫人了?」

    彩蝶听着娘亲的剖析,倒也不敢说完全不可能,她被娘亲说得心里活了起来:「这……!」想到自己能与白玉堂好事成真,彩蝶不禁双颊飞红。

    石春花慈爱地望着女儿说道:「蝶儿,事关妳的终身幸福,咱们不得不拿出点手段出来,妳可不能心软啊!」

    夜里,文秀独自一人待在小屋中,想到明日就要生产,文秀除了期待,也怀着担忧跟害怕。

    事实上,喝催生汤催生是相当危险之事,除非是产妇难产生不出来,又或者是胎死腹中者,否则任何大夫都不敢胡乱让产妇喝下催生汤!

    自从在议事厅中见到张人杰,文秀就在心中推想好一切,药单跟钱都是随身备好的,为的就是预防着有这幺一天,自己真的迫不得已,必须提前将孩子生下来。文秀担心若是张人杰掳走自己远走高飞,此生恐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丈夫,自己可以承受相思之苦,但腹中胎儿是玉堂的亲骨肉,绝不能让孩儿留落在外、认了张人杰为父亲!

    用药物催生,若是没能拿捏好药量,母亲跟胎儿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文秀何尝愿意如此?但权衡眼前的情势,文秀明白她必须拿自己跟孩儿的性命拼搏一次。

    至少张人杰说对了一件事:如今的程文秀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少不经事、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了,而这样的转变则全都是拜张人杰所赐!

    文秀悽然一笑,她抚摸着肚子,自言自语、温柔地说着:「孩子别怕,娘已经算好了汤药的份量,你已经很大了,催生汤不会伤害到你的!娘相信一切都会很顺利,明日你就可以见到你爹爹了!」

    蓦然间,文秀听到屋外有动静,此时她被关在木屋里,心中反而不觉得有什幺好怕的。

    文秀走到窗边,她没有见到人影,不过她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文秀略略扬声问道:「彩蝶,是妳在外头吗?」

    隐身在窗边的果然就是彩蝶,她惊诧地在窗前现身问道:「妳怎幺会知道是我?」

    文秀淡然一笑地回答:「妳身上有一股很香的脂粉味,我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

    彩蝶心中转了许多念头,她试探地问道:「妳不打算求我救妳离开这儿吗?」

    文秀想也不想地、立刻反问:「妳肯吗?」

    彩蝶愣住,她满脸通红,竟不知该如何答覆;彩蝶的确不是来救文秀的!

    文秀又是淡然一笑,说道:「妳若是想要救我,又何必躲着不敢见我,况且妳应该不会选在深夜,又独自一个人前来,妳不想救我出去,我也不会怪妳!」

    彩蝶不愿显得自己无情无义,她辩驳说道:「我娘说,张人杰……跟妳……,他会对妳很好!」

    文秀望向自己的脚下,微笑说道:「彩蝶,妳看看我脚上还铐着脚镣,妳还觉得张人杰对我好吗?」

    彩蝶看见文秀脚边的铁鍊,她心里有些犹豫,只是她又想起娘亲说文秀曾经跟过张人杰,彩蝶的心又刚硬了起来:「妳性情反覆不定,谁知道张人杰是不是因为太爱妳,才不得不用此手段想要留住妳?」

    文秀凝视着彩蝶,直望着彩蝶心虚地别过头。

    文秀叹了口气:「张人杰到底跟妳娘说了什幺,能让妳们如此深信不疑?」

    彩蝶默然不语,张人杰所说的话,以及相处了几个月的文秀姊,两人谁是谁非其实不是彩蝶真正想知道的;彩蝶在乎的是,自己抓到了追求幸福的机会,而挡住自己去路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救与不救、善与恶,彩蝶心中交战着。

    见彩蝶不说话,文秀知道今晚彩蝶是不会出手相救了,她仍是淡淡笑着:「彩蝶,我求妳一件事,日后若是五哥接纳妳了,愿意娶妳为妻,我请妳善待我的孩儿,这孩儿不单单是我的孩儿,也是白五爷的,求妳看在五爷的份上,善待我那没娘的孩子。」说到最后,文秀忍不住悲从中来,抽泣地哭了起来。

    听见文秀的哭泣声,彩蝶的心又软弱了起来,她语气上故意装得强硬:「妳……不必哭得这幺可怜,张人杰跟我娘说过,他很爱妳,而且他会善待妳腹中的胎儿,所以妳不用跟自己的孩子分开。至于白五爷……」想到自己未来能为白玉堂生孩子,彩蝶忍不住脸红:「我相信日后五爷……一定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文秀平静地问着:「张人杰告诉妳娘,他会善待我的孩子?」

    彩蝶说得理直气壮:「是啊!张人杰说,妳原本就是他的妻子,妳认识白五爷之后,见到五爷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于是妳就移情别恋,跟了白五爷。」

    原来这就是张人杰捏造的谎话?文秀笑得无奈:「这些……都是张人杰说的?」彩蝶不出声,来个默认以对。

    文秀心灰意冷地笑着:「彩蝶,我们认识也有几个月了,我的性情妳还不明白吗?我跟五爷的感情,妳也都看见了,张人杰随便讲几句,妳就宁可信他,不信我了?」

    彩蝶想了一会儿,她决定给文秀一个机会:「好,那幺我问妳,妳跟张人杰是不是从小就订了婚约?」

    文秀顿了一会儿,无奈回答:「是!」

    彩蝶接着又问:「在妳嫁给五爷之前,妳跟张人杰,你们……你们是不是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文秀望着彩蝶,心痛问道:「这些也都是张人杰告诉妳们的?」

    彩蝶森然追问着:「妳先回答我,是或不是?」

    文秀长吁了一口气:「是!」

    彩蝶心中怒气陡生,她十分不齿文秀:「我真不明白,五爷到底……喜欢妳哪一点?妳分明就是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

    文秀想起在开封府被绑赴法场之时,周围百姓轻蔑地骂着「贱妇、淫妇」,想到自己被羞辱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淡然笑着:「妳说什幺就是什幺吧!」文秀不想再多说什幺,她慢慢转身:「妳走吧!既然妳无意救我,我跟妳也就没有什幺要说的了!」

    隔天一大早天尚未全亮,石嫂就来到了木屋。

    文秀早已起身,她问石嫂是否备好了汤药。

    石嫂点头称是,她心中忐忑不安地问道:「白夫人,妳真的要喝这碗汤药?这样好吗?我听医馆的大夫说,喝这药是有危险的,若是稍有不慎,母亲可能会血崩,会性命不保的!」

    文秀是大夫,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兇险,但与其跟着张人杰,她不在乎一死;文秀唯一记挂的只有腹中胎儿,她慢慢地在石嫂面前跪了下来。

    石嫂吓了一跳,赶紧一边搀扶起文秀、一边说道:「白夫人,妳这是干什幺?妳……妳快快请起,我可担不起啊!」

    文秀心情有些激动,她恳求说道:「石嫂,我被张人杰锁在这儿,又怀了身孕,我根本就跑不了。我肚子里的孩儿真的是白五爷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张人杰带走,求妳一定要帮忙,帮我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再平安地将孩子交到白五爷手里。至于我,张人杰不会对我怎幺样,到时我自有办法应付张人杰。石嫂,求求妳,眼前只有妳能帮我了!」

    石嫂见文秀说得可怜,一时之间她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石嫂只能心中唸佛,求菩萨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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