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情记》伍、劫法场,英雄无惧。~ 36

    伍、劫法场,英雄无惧。 36

    开封府大堂之上,包拯开堂审理程文秀杀死徐有财一案,所有一干人等俱已到齐。

    包大人首先审问程文秀:「程文秀,妳是如何杀死徐有财的,堂上再说一遍!」

    文秀依言再说了一次。

    包大人又问:「程文秀,妳说妳自幼习医,家中三代都是开医馆的,可否属实?」

    文秀应了声:「是!」

    包大人接着说:「好,那本府倒要考一考妳,是否真的深谙医理。来呀!摆上文案,準备笔墨纸砚。」堂上衙役齐声喊是,立即备上文案纸笔。

    包大人对文秀说:「程文秀,本府问妳:常人若是染上风寒之症,有何癥状?又该如何医治?妳且写下。」

    文秀听包大人问的只是寻常疾病,并不是十分棘手的疑难杂症,就算是不懂医理之人也都能说出个**分,如此普通的病症又怎能考较出文秀的能耐?文秀心中感到不解,但仍是依言在文案之前坐下,一旁衙役为文秀解开了手镣,文秀便即执笔写了起来。

    包大人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文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文秀写好、衙役呈交包大人观看;包大人接过了纸卷,竟然看也不看、逕自搁至一旁,这更是让众人大惑不解。

    只听着包大人喊了一声:「赵虎。」

    堂上当差的赵虎立即出列:「卑职在。」

    包大人对文秀说道:「程文秀,现在妳就把赵虎当成徐有财,当日妳是站在何处、如何握刀、又是刺在徐有财身上的那一个部位,妳当堂再做一次。来人,给程文秀一支竹片。」衙役早已备妥竹片,交给文秀。

    文秀心中突地一跳,包大人考问的这一题可不容易答覆,当日文秀是被压制在徐有财的面前,文良是如何刺伤徐有财的,文秀其实并没有看到,但此时总不能推说自己不记得。文秀在心中思索了一阵子,右手握着竹片,走到赵虎身后,从赵虎背后左侧、由上往下、由左至右轻轻划了下去。

    包大人沉声问道:「程文秀,方才妳可是右手握刀,刺在赵虎的身后左侧?」

    听到包公严峻的语气,文秀有些害怕,她直觉自己做错了什幺,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只能回答:「是!」

    包大人传祥符县的仵作萧庆:「萧庆,你是祥符县的仵作,那徐有财身上的刀伤位在何处?」

    萧庆小心翼翼地回答:「稟大人,刀伤位在死者身后的右侧,由上往下、由右至左划出。」

    文秀又是一惊,心中暗暗叫苦:「糟了,我竟忘了文良是左撇子!」此时文秀终于明白,包拯要她抄写风寒之症的用意,文秀惯于使用右手,这是假装不了的!文秀不由得抬头望向包大人,心中想着:「这位包大人竟是如此精明!」

    站在一旁聆听的玉堂,心中也是紧张万分:「糟了,文秀只怕护不了文良!」

    包大人说道:「程文秀,妳说徐有财是妳杀死的,但方才妳所做的,与仵作相验的结果完全不同,足见徐有财并非妳所杀!」

    文秀急着解释:「大人,当时情况危急,民女为了护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左手抓住了刀,随手就挥了出去,事后也不记得是用那一只手持刀。如今仔细回想起来,民女确实是用左手握刀,当日在县衙里,是民女记错、说错了,还请大人恕罪。」

    包大人又问:「据闻妳在县衙大牢里为差役们看诊开药方,整个祥符县里当差的都称讚妳是位心地善良、视病如亲的好大夫,妳既是良医,想来必然懂得珍惜生命的道理。若依照仵作验尸的结果,案发当时妳是站在徐有财的身后,并且离房门不远,依妳的性格,妳应当会夺门而出、趁机逃走才是,妳又是为何非杀徐有财不可?」

    文秀一时语塞,隔了一会儿才说:「那徐有财对民女十分无礼,民女一时气不过,只是想刺伤他,以示薄惩,却没料到出手太重,才会误杀了徐有财。」

    包大人冷冷地说着:「妳原先说妳是在慌乱之中误杀了徐有财,如今妳却又说杀害徐有财是有意为之?」

    文秀本就不擅说谎,如今在包大人的严厉逼问之下,更是显得词穷,她颤颤巍巍地说着:「民女……民女……」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断喝一声:「大胆!」

    文秀吓了一跳,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听着包大人接着说道:「程文秀,妳的供词反覆不定,公堂之上妳竟敢胡言乱语?来人啊!将程文秀拖出去,先杖责二十大板,惩罚她藐视公堂之罪。」左右衙役齐声喊是,随即押起程文秀。

    眼见文秀即将被杖责,玉堂心中焦急,正当他打算挺身而出,代替文秀受过之时,文良早已抢先一步,奔到文秀身边跪倒在地:「求大人手下留情,徐有财不是我姊姊杀死的!」

    文秀见到文良,心中万分焦急,她低声喝道:「弟弟,不可胡说!」

    斗然之间见到一个样貌斯文的少年出列跪下,包大人惊疑问道:「你是何人?」

    文良低头回答:「草民程文良,叩见大人。」

    包大人问道:「你与程文秀是何关係,你又为何说徐有财不是程文秀杀死的?」

    至此,文良心想是瞒不过这位青天大老爷了,他深吸一口气、平抚心中情绪,缓缓言道:「启稟大人,草民程文良,是程文秀的堂弟。当日徐有财意欲非礼我姊姊,让我进门撞见,情急之下,我取出篮中的镰刀,刺伤了徐有财,没想到他会忽然暴毙身亡。」文良回头望了望文秀:「我姊姊为了救我,替我顶下了杀人的死罪!」

    公堂之上,除了陷空岛三侠早已知情以外,其余众人听了皆是吃惊不已,程大夫更是胆战心惊,杀人者竟是自己的儿子,这场官司该如何善了?

    文秀立刻语气坚定地对包公说道:「大人,徐有财确实是民女杀死的,此事与我弟弟无关,他是为了维护我,才想要出首认罪的!大人千万不可听信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

    文良也抢着说:「大人,徐有财真的是我杀死的,我就是惯用左手之人,大人若是不信,草民也可以当堂写字给大人看!」

    文秀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呜咽地说道:「弟弟……!」

    文良望着文秀,吁了一口气说道:「姊姊,我不要妳再为了我受罪了!妳若是死了,就算我能活下来,我心中有愧,这辈子也是无法安稳地过日子!」

    看着年纪尚幼的弟弟,文秀心中难过不已:「弟弟,是姊姊害了你!」

    一旁的玉堂心里十分佩服文良,这个孩子虽然年幼,但已经是个光明磊落、敢于担当的汉子,文良的勇气不输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包大人看着眼前这对姊弟,心下也是感动:「这对姊弟手足情深,两人俱是重情重义之人!」当下不动声色地说道:「程文秀、程文良,你二人先在一旁跪下,听候发落!」

    包大人再传祥符县仵作萧庆问道:「萧庆,你负责相验徐有财的尸首,徐有财的死因为何?」

    这仵作萧庆收了徐有富的贿赂,答应在验尸报告只写刀伤,其余的都不必写,如今看到包青天的威严与精明,萧庆心中七上八下着,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启稟大人,徐有财是被人用镰刀刺伤致死。」

    包大人接着细问:「徐有财身中几刀?」

    萧庆回答得心虚:「稟大人,徐有财就只有……背后中了一刀!」

    包大人冷笑说着:「一刀就能致人于死地,那必定是一把很大的刀!萧庆,你且说明,徐有财的刀伤,伤口有多深、有多宽?」

    萧庆吃了一惊,当时徐有富说只要一口咬定徐有财是死于刀伤,将杀人之罪推给程文秀便可,萧庆便不再详查徐有财的死因;这伤口深浅、长宽,萧庆根本未曾细看,如今包大人问起,萧庆不知该如何回答:「启稟大人,卑职……未曾细看,不知伤口的深有多少、宽有多少。」

    包大人森然怒道:「你既不知伤口有多深,又怎能断定徐有财是死于刀伤?」

    萧庆吃了一惊:「这……!」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包大人再问:「徐有财身上除了刀伤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不明的伤处,或是可疑的癥状?」

    萧庆依旧答不上来,此时他连说话都在发抖:「稟大人,卑职……卑……职没有注意到!」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怒道:「大胆!本府问你伤口深浅,你说未曾细看,问你是否还有其他伤处、其他可疑癥状,你又说没有注意到!你这祥符县仵作当得可真是清闲!你身为仵作,理应仔细详查死者遗体,正确纪录死者的死因,犯人的生死,决于你的验尸报告,而你却验得如此草率、敷衍了事,朝廷要你何用?来啊!先将萧庆押下,重责二十大板,罚他怠忽职守,之后再将之交由大理寺议处定罪!」

    萧庆大声喊冤:「大人,冤枉啊!卑职是受了徐有富的託付,说是只要写下徐有财为镰刀杀伤致死便可,其余的都不必多写!卑职也是无辜的!」

    此时,徐有富与徐夫人二人也是奉命来到开封府的大堂上,徐有富听到萧庆竟把自己给供了出来,吓出一身冷汗。

    只听着包大人喊道:「传徐有富。」

    堂上衙役齐声喊道:「传徐有富。」

    徐有富只得硬着头皮出列、向前跪下,朗声喊道:「草民徐有富,叩见大人。」

    包大人看着徐有富问道:「徐有富,你与徐有财是何关係?」

    徐有富回覆说:「启稟大人,徐有财乃是草民同族的堂兄。」

    包大人接着又问:「你为何要请託萧庆,捏造验尸报告?」

    徐有富急忙回道:「大人,草民是想既然程文秀已经俯首认罪,我不忍心哥哥的遗体让人反覆翻看查验,希望能早早将哥哥妥为安葬,也好入土为安。」

    包大人想起了开封府的王通判,又问:「徐有富,你可认得开封府的王通判?」

    听到王通判三个字,徐有富心知不妙,自己请託王通判提前用印发回祥符县一事已经露了馅儿,此时只怕隐瞒不得:「回大人,草民认得。」

    包大人再问:「是你要王通判提前用了官印,让程文秀的死罪定谳?」

    徐有富心里怕极了,但此时语气上可不能有任何一丝丝的怯懦,他必须壮起胆子坚定地回话:「启稟大人,草民是担心此案悬而未决、旷日废时,难以安族中长辈之心!更何况兄长死得冤枉,草民希望能尽快看到程文秀斩首伏法,以告慰哥哥的在天之灵」

    包大人冷笑说着:「程文秀若是真的杀了人,自有大宋的律法惩治她,又何须你如此费尽心思,处处打通关节?莫非,你有什幺非置程文秀于死地不可的理由?」

    徐有富赶忙澄清:「大人明察,草民确实只是想要为死去的兄长讨回一个公道,别无他意。草民是一时心急,才会做了蠢事,还请大人恕罪!」

    包大人看看没什幺可问的,说道:「萧庆、徐有富,你二人且在一旁跪下。」萧庆、徐有富俱都应声称是,退至一旁跪下。

    包大人再传开封府的仵作李忠:「李忠,本府命你开棺,相验徐有财的尸体,可有什幺发现?」

    李忠据实回报:「启稟大人,徐有财死亡时日已久,多处肌肤俱已腐烂,外观难以勘验。死者背后的刀伤模糊难辨,但落刀极浅,丝毫未曾伤及筋骨,这点倒是可以确定。此外,死者的嘴唇尚能隐约看出呈紫黑色,手脚的指甲也都泛着黑青,依卑职经验判断,死者生前极有可能身中剧毒。」

    包大人接着又问:「依你所见,徐有财可是死于刀伤?」

    李忠回覆:「依卑职相验结果判断,死者绝非死于刀伤。」

    包大人再问:「李忠,你是否能推测出,徐有财可能是身重何种毒物?」

    李忠约略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大人,依照死者的癥状来看,若是寻常人能够取得的毒物,卑职猜测是砒霜。」

    包大人也曾听过砒霜,但他仍是不解:「本府听闻,若是中了砒霜之毒,会当场呕吐不止、口鼻眼耳都会出血,这徐有财暴毙之时,为何无此癥状?」

    李忠答言:「回大人,大人所说的是服食了大量的砒霜,当场毒发的癥状。但若是死者平时经常服用极少量的砒霜,毒性不会立即发作,死者也不会立即死亡;只是死者体内的脏腑会慢慢地受到毒物侵害,死者的身体也会渐渐孱弱不堪,直到五脏六腑俱都衰竭,人才会倒下。」

    包大人点头表示明白,他命李忠退至一旁。

    包大人传了徐夫人出列,问道:「徐林氏,妳可还记得,妳丈夫徐有财死亡当日,身体可有什幺异状?」

    徐夫人是个厉害人物,她心想既然仵作已经查出徐有财是中毒身亡,中毒之事也就没什幺好隐瞒的了:「启稟大人,先夫当日在家,并无任何异状,他平时身子硬朗,也未曾有过什幺病痛。先夫乃是生意人,平时处事圆滑、与人交好,不曾听说他与何人结怨,或是有什幺对头仇家。」

    徐夫人看了一眼文秀,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接着又说:「稟大人,先夫平日就爱拈花惹草,依民妇猜测,先夫定是特意去私会程文秀。想来必是程文秀央求先夫纳她为小妾,先夫不肯,程文秀懂得医术,两人又是在医馆之中,毒药取得方便,程文秀不能进我徐家门,故而怀恨在心,于是便狠心下毒,害死了先夫!」

    文秀听了徐夫人的供词,脸色大变,她满脸的惊惧与羞愤,这欲加之罪不仅仅是死罪,更是严重污辱了文秀的名节!

    玉堂更是义愤填膺,他紧握了拳头,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妳这婆娘……!」亏得四爷蒋平在一旁硬生生地拉住了玉堂。

    只听得包大人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一旁跪着的徐有富此时逮到了机会,接着说:「大人,请託萧庆以及王通判一事,确实是草民的错,但我堂哥徐有财死在百草堂,却是千真万确之事!如今仵作既已验出我哥哥是死于中毒,而不是死于刀伤,这程文秀自幼习医,自然也懂得毒物,百草堂中必定也有置人于死地的药材!方才我嫂嫂也说了,我哥哥向来沉迷于女色之中,程文秀与我哥哥恐怕早已暗通款曲多时,程文秀贪慕我徐家的家产,想进我徐家门,被我哥哥拒绝,心怀怨恨才会毒杀我哥哥,还请大人明察,务必要为我哥哥主持公道!」

    玉堂惊得呆了:「这……!」

    原以为一旦查出徐有财是死于中毒,一切就会水落石出,文秀就能无罪释放。没想到徐氏叔嫂二人竟然藉着文秀懂得医术的理由,将这下毒杀人的罪名,扎扎实实地栽在文秀的身上。如今仵作李忠的报告,只能证明徐有财并非死于刀伤,文良可以全身而退;但徐有财死于中毒,反倒让医术高明的文秀难以证明其清白!

    徐氏叔嫂低着头,两人悄悄地互望一眼,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侥倖之色!

    包大人冷眼看着徐氏叔嫂二人的举措,这二人一搭一唱、异口同声地将徐有财的死,全数嫁祸给文秀,而大夫这个身份也让文秀百口莫辩。

    包大人心里思量着:程文秀不愿随着白玉堂逃亡是为「直」;她好心为县衙里的差役治伤是为「仁」;得到了圣上的赦免令,却甘愿让给结义兄长,是为「勇」!这样正直、仁慈又无惧生死的女子,世间少有!包拯不信这样的女子,会为了贪慕荣华富贵,甘愿委身为妾,更不可能为此而杀人!只是眼前无法证明徐有财的死,与程文秀无关!

    包大人只能决定改日再审,他一拍惊堂木、立时裁夺:程文良无罪当堂释放、程文秀仍然押回大牢,萧庆与王通判收押、听候大理寺议处;其余与本案有关之人,可暂行离去,但不得离开府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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