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分节阅读31

    范禹在卜丁上了学堂之后就在夏侯乙家中开始“屡屡受虐”,祖辛在卜丁上了学堂之后就开始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囝——恨不得将全城的好看衣服与发饰都买回来让卜丁穿戴上。他们两人的人生都与先前大不一样了。本来最不该有变化的就该是那个卜丁,因他本来也不想去上什么学堂,他知道这事是夏侯乙调唆了范禹,再把他送进去的,他本是一直对上学这事很被动的,他也从没有装扮过自己,都是祖辛在疯狂地装扮他,把他也是烦死了,他哪里想每天早上被梳头长达三刻钟之久,对于上学堂这件事,他本来也就不激动,只是最初时十分抗拒,接下来的几天里就一直是一副很木然应对的样子。

    范禹一开始就看出了他那一副木然的样子,并想着兴许他就此就要将他给恨上了,并还会一直这样木然下去的,一副如如不动,他卜丁的“心已死”的样子。

    哪知他这上了学堂的一个月里头,竟也渐渐地变化了起来。由最初的抗拒,到接下来几天的木然,再到后来一点也不木然了,渐渐地接受并喜欢起了去学堂。

    渐渐地在那一个月里,范禹听着卜丁说起话来,就觉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刚上了学堂没十来天,卜丁说起话来就开始“可是,先生说……”“真的吗,但是我们先生说……”

    卜丁自那时起但凡说起话来都爱“冠名”,说什么话都爱以“我们先生说”开头,一会儿他先生说了这话,一会儿他先生说了那话的,把范禹都快听得烦了。家里也只有祖辛在听见卜丁说“我们先生说”这一类话时,眼儿笑得弯弯的。估计他跟卜丁是一样的,觉得先生说的话都是对的。范禹起先看多了这情形、听多了这话还有些烦,不过他又知道一般像卜丁那年纪的小孩都是那样,以前他弟上小学时也是这样,估计连他自己当时在上小学时也是这副样子的,只不过他如今也记不大清了。这卜丁这般年纪的小孩心里面,老师是最权威的,一旦进了学堂,先生的话比父母的话还权威,有时父母说了哪句与先生说的不一样,他们也只信先生说的,不信父母说的,还要以先生的话去反驳父母的话。且说话时还爱以“我们老师说”或是“我们先生说”这样的话开头,仿佛以这个开头就能令他们自己的话变得可信度高了起来了一样。就像是大学里写论文时的引用,满篇都得是这个权威又或是那个泰斗说的话,否则若都是自己的意思、意见与分析,那么一整篇论文都是不合格的,因为没有学术性和可信度可言。

    这卜丁自打上了学堂,不多时,说起话来就是一口一个“可是我们先生说”。把个范禹也确实听烦了,听烦了后先是怨夏侯乙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而非得送卜丁进学堂,到最后这个苦果还得是他来吃,每天就得听卜丁说他学堂里的先生都说了哪些话。

    不过后来听久了后,范禹也开始接受现实了,想着卜丁这样也好,总比不拿学堂与先生当回事的孩子好些。

    可再过了一段时间,卜丁说起话来就开始变成了“啊?但是酋丛哥哥说……”又或是“是这样吗?酋丛哥哥说……”

    自那时起,范禹就知道了这个叫什么酋丛的应该是已接替了他们的塾掌先生在卜丁心中变成了他觉得最权威的一个人了。

    ☆、第 60 章

    范禹自听他家里卜丁说起话来改了口,变成是一口一个“酋丛哥哥怎么说”了之后,他倒开始仔细了起来。每每卜丁一说了以这个开头的话,他听得比谁都认真,倒不像先前卜丁说话以他先生怎么怎么说开头时那般随意了。因他也许也是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先生所说所教的大部分还都是些好的,总不会教一些坏话叫小孩子记在肚子里头的,可是若是他家卜丁周围的那些男孩子们教他的话,就不得不提防着有没有些什么不好的,因那些学生也都还是小孩子,最长的也不过只是少年模样的人,本身还未及能明辨善恶的年纪,那么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一定是好的,要是再叫卜丁这个更小的人学了去,慢慢地给拐得学坏了就不好了。

    故而他每一听到卜丁说了他酋丛哥哥怎么怎么说时,都是竖着耳朵在听着的,所幸都没听到什么不妥的。

    自上回范禹由海边的盘充城运回了风干的红发菜,再在鱼女城家中制出了洋菜粉子之后,他还未将那个应用上,只是自己试着做出了布丁,可还并未往他摊档以及为他分销的小商贩那里送去,因当时出了和夏侯乙的那件事,撞见了夏侯乙与他堂妹在一起,他心里面不痛快了许久,也就没有顾得上开发食物新品类这一事。

    如今与夏侯乙间的误会算是消除了,与他各方面还都有了些进展,那他这一方面的心也算是定下来了,那也就多出了心神可以放在开发新食物上面。

    他一口气做出了焦糖鸡蛋布丁、黄玉凉糕与椰汁奶糕这三样食物,刚巧都是要用上洋菜粉子的。成形的焦糖鸡蛋布丁是蛋黄那个颜色,黄澄澄的,很触目,也很诱人。黄玉凉糕是浅鹅黄色的,加了一些大米粉进去做,成品有米香,粘糯可口却又不粘牙,这种粘只会粘得让人生出一种满足感。这凉糕虽叫作“凉糕”,可是却是冷食、热食皆宜的,口感不会因热食而变差。那黄玉凉糕起了这名字是因它成形后表面光滑,像是泛着一层光,像是黄玉被打磨了后的那一种光泽。椰汁奶糕是奶白色的,原本是泰式的一个做法,只是他现在也没有西米,于是就只是做了纯的奶白色的椰汁糕,除了吃起来没有颗粒感之外,与泰式的那道经典甜品——椰汁西米糕是极像的。

    最后这三样清甜的点心全是用一种类似于斑兰叶子的叶片做成的小兜盛放的。这一点也是学的泰式甜点的做法,泰国人喜用斑兰叶子做成一个方形小兜去装甜品,绿翳翳的叶子小兜,看着引人食欲不说,且自然清新,还环保。不过对于范禹来说,最主要是图它方便,就跟他们家的呱呱是用叶子来作勺子挖来吃的一样。这些甜品要是只摆在他那马车队摊档上卖,那自然是用小碗、小碟又或是杯盛着都是可以的,可若是要让那些帮他分销的小商贩也用碗杯去盛那些甜品,多少就会有些不便。他们中有些是沿街或是钻进巷子里去叫卖的,总是在行走中,一来他们的独轮车或是挑担上放不下那么多碗啊杯的,放那些重甸甸的与他们不方便,且若是哪个人买了一份了,难不成还要站着等那人吃完了后把碗还了他们再往前走吗?

    也因此还是斑兰叶小兜方便好用。也因为这一项,他家山下宅中的一些小囝就组织了起来专门做这个小兜,做的小方形的是用来装椰汁奶糕的,做的小圆形的是用来装黄玉凉糕的,做的中型的浅口圆柱身平底的小盛器是用来装布丁的。

    自有了这些甜品,那些分销的小商贩的生意又好了几成,这一向每天都会来这么一两个上他家城东宅子门口反应不够卖这个问题。而听他们反应问题的一般都是那个现在在山下宅子里很做得主的祖辛,祖辛听人说这个问题说多了,就也在上山去后跟范禹说了这话。范禹想了想,让他下回跟他们说先再忍一忍,再容他些时间,货就会供得多起来的。

    于是自那些分销小商贩正经卖起了那些新甜点之后,范禹才发现他自己的事情就这么猝然地又生出来了许多许多,时常忙得他什么都顾不过来。而夏侯乙倒也不因他总是忙着而去烦琐他,算是也挺支持他这样忙活的。范禹顾了自己的摊档与分销商贩之后,就又得将他的甜品变了样子都摆一份进夏侯乙的酒楼里去。听说都卖得很好,其实就算不用去“听说”,也知道卖得很好,因为他们酒楼那边要他宅子供货的供货量简直每日都是直线向上攀升的。他一听夏侯乙说他们卖的那个价,比他在外头街上卖的简直翻了六七倍。他有时就在想,也不过就是给换过了一个样子,而东西都是一样的,不过就差在一个酒楼与露天的场地的区别罢了,这价钱就是天差地别的样子。

    他因这事,就想了想哪天他也得有个有片瓦遮头的场地,不能总是做露天的了,不过有时候就是想着小吃这一样东西,若不是在街边卖的,而是放在一个相当富丽的地方卖的,就有点走味了,与“小吃”这一名号多少有些不符。所以这事情他还未最终有定论,还只是在筹划着,并未开始着手去打点起来。

    现在是他那些分销小商贩因尝到了挣钱的甜头,三天两头来向他催货,好像他不给货就是他挡了他们财路似的。祖辛有一两回急了起来,仗着身边有自家宅子里的男人,就冲他们嚷说:“说了过一阵子货就能多起来的,就安心等一阵子罢了,别催了!再催现在也是没有!”

    除了这些人上门来总是催货,连侯乙酒楼那边也总是会提到货真地不够这件事。现在范禹这边山下宅子已不再差人送货去夏侯乙那里了,而是让夏侯乙他酒楼里差人上门来取,正好也少掉了范禹这边的一桩事。

    大概侯乙酒楼里的总掌柜、掌柜与大小伙计前一向也不知是由哪里收到了风,心里都像是知道了范禹与他们大东家之间的那一层关系,所以上门要货时,即便是再想催着他们多拿点货出来,也还是客客气气的。

    而范禹因之前给侯乙酒楼里弄秘制的烤肉与烤包子之后,这一回又给他们变着方儿地开发了一些新甜品,心里就多少对祟侯免的大康酒楼那里过意不去。而祟侯免大抵是后来心里也清楚范禹可能跟他表弟间有那种一班半点的事儿了,可能心里也觉得他们关系已密切成了那样,范禹是再没可能向着他了的,他也就索性不再去质问范禹一些事情了。就像是侯乙酒楼里出了新的什么秘制烤肉与烤包子这事,他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也知道了,心里也忖度着兴许就是范禹给他们弄的,不过他也不再去问范禹了,因想着人家二人如今都已亲密至此了,总不能让范禹再来帮着他一个外人吧。

    哪知范禹倒先心里过意不去了,毕竟感念祟侯免最初在他苦难无依时帮他出过头、救过人,所以他又将烤肉与烤包子变了样子,且将那三样甜点又变出几种新样子,给祟侯免那里送过去了。祟侯免是没想到他竟到了这会儿还能想着他,也就不推辞,直接收下了。这样范禹既能偿还人情,又能多赚一份钱。

    把新品种往祟侯免那儿送的人不是范禹,而是范禹差去的一个人,还带了话去,说是新食物有什么反响又或是要加减些货的数量的话,都可以上他们城东宅子去说的。

    这么的,过了再没四五日,大康酒楼也差人上他们城东宅子说现在供给的量不够,怎么的也得加六七成才能刚刚够。范禹那边的人又回说,再忍忍,过了一阵子准能供上。

    范禹自打需求量激增后,本来一开始时是很急的,可是后来被催多了后,想着这一家也是催、两家也是催、三家还是催,他反而有些听得木讷了,继而悠闲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先是去鱼女城府衙里将他的终身契先赎了出来,再是将一干将名字挂在婆婆户头之下的囝们的名字与契纸全转到了他自己的名头之下。

    跟着再是将城东那一连排的三座大宅全买了下来,再将余下的钱全存了进才旦金铺里他一早就开好的户头之下。那户头当初还是祟侯免带他去开的,那时祟侯免因有权势关系,让他以一个囝的身份在金铺里开了一个户头,只不过他后来一直没敢往里面存钱,怕没有什么法定的条例是保护他存在里面的钱财的,到时那些府衙或金铺里的人万一看他不痛快,就非是寻出个由头来将他的钱没收了,他那时怕是哭都没处哭去,也因此,一直以来都没往那里面存过钱。

    现在把钱都存了进去了,他家床肚子一下子全空了。起初几天,祖辛还有些睡不好,且他自己也不知原由,后来他们两人想了几天,才想明白,兴许是钱一下子由床肚子里挪走了,祖辛就再没有一种睡在钱上的踏实感了,也因此连着几晚都睡不安生。

    范禹为这事时常拿祖辛打趣,问他可要他将那些钱再由金铺里取出来,再塞进床肚子里,这样的话,他也好有一个安生觉睡。

    后来有一回婆婆听他们这样说着笑着时,也不知怎的提起了那个后来又来山下宅外找过祖辛几回的姬槐。范禹才想起之前祖辛跟他提起过那个姬槐变瘦了些了、弄得人模人样的又来缠着他了。范禹为这事找夏侯乙说过,哪知夏侯乙把手一摊,说这事他也管不了,还说什么姬槐那人不错,对祖辛也是痴心一片,平日里也不乱来,且他一个那样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人竟肯为了祖辛而将他自己由头到脚地收拾利落了一遍,这还不能说明他待祖辛是真的吗?范禹听了后就问,既然说他对祖辛的心那样真,那为什么当初祖辛都被那间妓院的妈妈送进了厢房里养着预备后来接客了,也不见他紧忙地去将祖辛赎出来。夏侯乙想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那时的形景,等忆起那事之后才说:“他本来就是要去赎的,可那一阵子他与我一样都不在这鱼女城,本来他离开这处前我还记得他跟我提过的,说一回了来就要将祖辛赎出来的,当时有要紧的事务他与我都不能留在这里。而他想着一时半会那里的妈妈也不会将祖辛卖出去的,就没有紧着这件事情办,而他那时又不能守在鱼女城中,若将祖辛赎回了他自己那宅中,又怕宅里的人对他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将他再在原来那地方放一阵子。哪里知道你竟赶在了他头里。”

    范禹那时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还想着这么想来这姬槐也是不错的。

    而当婆婆提起了姬槐后,他想了想,也没大经心地就说出口:“是啊,姬槐家里的钱也算是能堆成几十座山了,一个床肚子哪里够放。你不如跟了他去,叫他把床肚子里都塞上玉石珠宝与大锭小锭的,不怕你睡不踏实。”

    哪知祖辛一听这话,本是笑闹着的一个人竟马上冷了脸,不笑了。范禹也不知他在为什么生气。后来哄了几天才又跟他好的。

    范禹自买了宅子,就又往里买进了两拨子人,将他现在所有卖的食物的制作工序再进一步细化与流水线化,再不出半个月,就将给他摊档的、分销小商贩的、侯乙酒楼各分号的、大康酒楼各分号的供货量提上去了。

    自他卖得多了几倍之后,他又想着那些小商贩总推一个独轮车又或是挑一个挑担怕是不行,一来放多了东西不稳,二来他们个个都是顶着一个他“范”字的名号的,若东边一个走着的分销小商贩是推着独轮车的、西边走着的一个却是挑担的,这样也不好看。东西不一定是整齐划一的才好看,但只有划一的才让人觉得大气矜贵。

    于是他统一让他们都用一种中小型的板车,有两只轮的,或停或走都是方便。板车车身刷的漆与他家马车队里的那些板车车身上刷的是一个色的,都用的是掺了仿金粉的黑漆。给他们每人的那件前后都绣了“范”字的马甲本是麻灰色的,只上头一个带圈的范字的底色是枣红的——一个枣红色的圆圈打底,上面绣着一个黑色的“范”字。本来范禹是想给他们发枣红色的马甲的,因枣红或是酒红配黑很显眼,他家摊档上就是这一个配色,清一色的黑漆马车与清一色的枣红马,但他又怕这些人以为他把他们比成是马,到时心里面会不痛快,也就在一开始时没让人把这绣了“范”字的马甲做成是整体枣红色的。

    自决定了让他们这些人都统一用黑漆双轮的中小型板车之后,那些已加盟的小商贩就被召集了回来领板车,也没有让他们多交加盟费。而新近加盟的小商贩就给他们涨了点加盟费,因除了得给他们统一发放马甲,还得给他们发放板车。

    范禹这新做出来的几样甜点,就别说这城里的女人与小孩们吃得喜笑颜开了,就连他自家里的人都是人人爱吃的,且就连那些分销的小商贩家中有女人小孩的,一般都不全卖完,每天还要留几份拿回家里去给他们家里的女人小孩吃。他们以前的日子真是和现在的不能比,自从他们搭上了范字小吃这一条船,日子好过了何止三倍四倍,现在既有钱挣、有节余,还有好吃的,而且是以他们加盟的价拿的,也不贵在哪里。

    其实这些人也不坏在哪里,就是一遇上什么事情,就容易特别急。像是之前没有足够的货给他们卖,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忍耐的道理,就只是一味地上门去急着要货。被祖辛横着眼吼了一回了,就不再急着催了。他们不懂文人的那套东西,做什么事情都是急来急往的,急着要货时就只会一味地上门催,直到被宅里管这事的人吼回来了才不再死命地催。

    范禹那几条马车队周边总是在他家蹭些吃喝的铺子里的掌柜们这下也是又有新东西拿了,不过好在他们也不是豺狼也不是蚂蟥,还是知道不能太过分的,范禹让他们时常拿些东西也不过就是讲一种情分,也图大家都能相互照应着。所以他们也不能样样拿,每回也都控制一个量,比方说,自这些新甜品出来了后,拿了回去给他们家里的女人或是小孩吃了后,她们就天天要吃那个,于是他们也没办法,只得省出他们自己的不拿,而改成是只拿些这甜品回去。比方说他们本来是要在他这档上拿两张披萨给自己吃的,结果现在因要拿这甜品,就只得省去了他们的披萨不拿了。

    而范禹给他们山下宅里的囝们每天都要派一份甜点——给囝们派点甜食仿佛已然成为他山下宅中的一个惯例了。现在是每天都不重样,几样甜点轮着来,每天中午由祖辛统一派发,他们挨个儿去领也就是了。

    ☆、第 61 章

    范禹近来不大爱管事,心里也不大爱费神想着太多事情,就只一心想着给山下宅子里正经提拔两个管事的。他是明白祖辛在山下宅中是一向有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的,这本也无妨,有很多事情由得他管也还算是妥当的,只是他到底不够厉害,且也有许多是他照应不到的。即便添上一个婆婆也还是有好多照应不到的事。

    范禹物色管事儿的向来也是有一套标准的,就像他以前手下管事情的,一个找的就是那种事事圆滑老道、会打点且温和服众的,一个找的就是厉害的、底下人不服也能掐得住、压得住的。这几乎已成了他找自己直系下属的标配,定必是这样一个结构。光找温和服众的,成日就靠打点,对上头打点,对下头也打点,惯了后,就越发纵得一干人等了不得,这也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光找厉害的,日子久了那些下面的人就会心理反抗得厉害。非得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那些底下人才在这黑脸这儿受了气、受了压制,一跑到白脸那儿想想又算了,看在好人的份上,也不生集团的气了;又或是在白脸的那里受了恩德多了,在一些事上开始疏懒起来了,一跑到黑脸那里去,被一顿厉言问责,马上就得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也因此,范禹向来找直系手下都是找这样一个标配,而他自己又因有人在前头替代了他把他的意思说给那些下面的人听,因而坏人总是轮不到他来做,就每天笑眯眯的像尊弥勒佛一样在一班集团里的职员面前走过。那些人一看,就觉大老板气度真好、整个人这么和气。而那些未结婚的女员工看着他,口水都会往肚子里暗暗地流,因他毕竟是个名副其实、半点虚谬都不夹杂的高富帅,更何况还有一个好性格,看他成天那笑眯眯的弥勒佛模样,心儿都要被他笑化了,却哪里知道也不过是他作的一个表象。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虽是他为了营造形象而作出的一个表象与局,可是他脾气确实不错也是不假,毕竟他来了现今这世界里,遇上了家里那个小性子那么足的祖辛,受了他多少气与闹的那脾气,不还是受着受着就一忍忍到了如今。不过这两个事也不能放在一处说了,毕竟一个是在公,一个是在私。在公的那个好脾气就跟职业笑容似的,是一种“职业素养”,而在私的这个好脾气就是真的好脾气。老实说,要是没有祖辛这么个人,他自己都不和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脾气。因以前他也没遇上这样的,家里也没妹妹,也没时间处女朋友。家里有的是弟弟,虽说不成熟,可他们那两个魔王有的那个脾气不叫小性子,而是叫小少爷脾气,与祖辛的这一种又不同。所以说若没有祖辛,他自己也真不知道自己有这好性子。

    而来了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之中每每有思及以前家中那两个魔王时,他心中就是愁的,怕那两个担不起他家那一份家业。而一想这事想狠了他就能生出许多烦恼来,继而索性又不想了,宽慰自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范禹以前找什么人都是心里有一定的准数的,也知道什么样性情脾气的人适合什么样的位置。比方说找手下管事的该找什么样的,还有就是他以前也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只可惜,那套找女人的标准还没来得及向前施展、验证,就来了这地方。他倒是从不曾有哪怕一秒是想过该给他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以前在那世界,他当然不会去想这事,他也不是同性恋,他要么是脑子烧坏了才会想着自己到底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吧,而到了现在这世界,他是被这世界“指定”了应该去喜欢男人的,不喜欢的话才是脑子有毛病、与理不合、世法难容的,但起先他也没顾得上想这事,直到他身边都有了一个男人了,他也还是没想过该给他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这个问题。这一切仿佛都是一种命数使然,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还是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去形容描述夏侯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他只是较为笼统地觉得他是一个十分好的男人,可到底这个男人与他自己到底是合适在哪里,他却又心中不甚清楚了,非得要他用一些恰正的字眼去形容出来,也确实是难为他。

    根本不像他找手下管事的人那样心里有清楚的几条标准一下子罗列出来那样,比方说,要温和服众的,要掐得住人的等等。最早的时候,他倒也是能说出那个夏侯乙几点好的来,像是和气又大度,又或是体面大方,而如今和他处久了,反倒将他的一些明细的优点都模糊掉了一样。像是那些优点都已自行模糊了轮廓,掺揉到一处,变成糊糊的一片,分不清具体的哪个是哪个。就像是在显微镜下看东西,那倍数也得调得是正好才能看得清晰,调得高了或是低了,就像是离得过近或过远似的,都变成白糊糊的一片,根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现在就是这样,离得太近,只知道应该是合适的,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合适在哪里以及对方都有哪些优点。

    这日下午,范禹照常驱车去往夏侯乙府上,准备相伴半日再一起吃了晚饭后就回他山上,他自己私下里还有些事要做。

    到了夏侯府大门前,将马车交由门口守门的一个家仆牵到后院里去安放,他则自己入了这大宅,再要往夏侯乙书房里去,那人通常都是在那里坐着的。

    进了书房,见他那张长案一角上放着一个吊炉架子,架子底是一小撮炭火,而上面吊着一个乌银色的水铫子,这会儿想是水也开了,在扑扑地往外冒着热气。

    范禹走了过去在那张椅背奇矮的长椅上坐下,他如今坐在这椅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吃力了,毕竟比一两年前长高了一大截,且近来又像是长了一两厘米似的,总给人一种出挑的感觉。总之他现在往那椅子上一坐,也不用像先前一样点着脚尖了。

    他坐下了后问:“你泡茶喝?”夏侯乙说:“不是,只是想着你要来了,先煮点热的水备着等你喝。”范禹应道:“哦。”这么说着,就起身绕过长案前头,上那一桌角去取了那水铫子,往杯里斟上了水,想着等一会儿口渴时再喝的话,应该刚好是温热的。

    他倒完了水,又将那水铫子放了回去。用一个黄铜盖子将吊炉底座的炭火盖上了,等着那火自己熄灭。

    跟着,他又见那一侧案上放了一盘“香蕉”,在这里叫“香牙子”,长的样子是芝麻香蕉的那个体型,可是皮却是大的那种绿皮蕉的颜色,在范禹一个看惯了黄香蕉的人看来,这些都像是没熟的那种皮色,不过在这里这些却是已熟成了的。

    这一种果实非常好吃,带着青苹果的酸与好像是樱桃的那种甜香,且还有着香蕉的那种软绵的口感。久储不坏,不像是他以前所知道的那种香蕉那样动不动就长黑点。

    其实他本身不爱吃水果,原先在他以前那地方时就不爱吃,也很正常,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朋友里也没几个爱吃水果的。男人跟女人又不同,女人能把水果当饭吃,一天不吃就觉得像是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似的,就像是一天没睡觉又或是用洗面奶洗完了脸却又不做后续保养似的那么骇人听闻。而男人好像很少有那么渴望吃水果的,起码范禹就不太想,他记得他原本也只有在需要“治病”时才会吃水果,比方说哪天忽然发现自己脸上长了一颗痘,他才会去厨房随便找一样什么水果吃,一吃准好。这就是他唯一想到要去主动吃水果的时候,水果也只是他用来治些例如上火这样的小毛病的。就像是狗儿平时只吃杂食、狗粮又或是人吃的某些零食这些东西,一些野性强的品种一觉得它自己身体有点什么问题,就会在外头野地里找某些绿草就这么吃下去,马上就没事了。范禹也差不多是这样,男人有时候活得真跟狗一样——都很粗糙,男人不上火才不知道要找水果来吃,狗儿不上火才不知道要出去找青草来吃。

    他来了这个世界后,也依旧是不喜欢吃水果,平日里也不见他总想着吃,倒是祖辛常买,隔三差五的就抽空出城东宅子去买些水果,到了晚上再带回山上去。而范禹则有时跟着他吃一点,不过多数时候就是想不到要吃。

    不过近来,他相当喜欢这一种香牙子,觉得它酸甜可口,觉得世上怎么可以有一样水果生得这么完美。

    他见这案上摆了这么一把,是由一矮沿的果盘托着的,他掰了两根下来,往那水铫子的盖沿儿上一放。水铫子本身是圆身圆底的,一条长长的提手,一只长长的壶嘴,只有那盖子是平的。范禹就正好用这盖子来温他的香牙子,他知道香牙子的皮厚,这水铫子这会儿还挺烫的,那应该是只需温一会儿工夫就能吃了。这香牙子焐热了吃才有一种特殊的果香,故而他才这么做。

    而夏侯乙近来每天都在案上摆一把或半把香牙子,范禹来了就开始吃它们,有时一个下午能温六七根吃,也因此这一种果实现在是夏侯乙书房中的常备果实。

    范禹将这两根温上了,就又绕到长案后头,坐在了椅上。再过了一会儿,夏侯乙拿来一根被焐着的香牙子,用掌心试了试那皮的温度,跟着又放了回去,不过这回是翻了个面地放回了水铫子的平盖上面,连带着将另一侧的那一只香牙子也翻了一个面。

    两人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些日常生意上的琐事。夏侯乙又想着去看看那个香牙子好了没,就又拿了来试,觉得好了,就问范禹要不要吃,范禹说好的,他就将它递了过去。范禹接过来,剥了皮就咬了起来。

    夏侯乙顿了一会儿,问:“可要我找一个大夫来给你瞧瞧,你不是有了吧?”范禹正咬着,忽闻这话,连牙齿都忘了要咬合,只一味怔愣在了那里,呆得甚至都忘了要转过脸去对上夏侯乙的一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有有有……有了?”夏侯乙细想了想,说:“嗯,八成是有了,你想,你这阵子别说爱吃这酸果子了,就连吃晚饭的口味都重了。你说前一向我再怎么克制,我们也是多次……”顿了一顿,又说:“真没想到,你身体也真是不错,竟这么容易怀上,我还当是非得再胖上两层才能有希望的。”又顿了顿,他这本是想要留一个空隙好让范禹回应上一句两句的,哪知范禹只僵坐着不动,根本不回话,他也就只管他自己说了下去:“怎样?这下可高兴了吧。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保证你能有你自己的孩子的。得亏我前一阵子时时处处总想着这事,你却看看你,前一阵子在这事上都不上心,还规谏我说这事宜少,看吧,就不能少!没有我那样勤快,哪里有你这样快就能有了呢。”

    他这一头说了这一长篇的话,无奈范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中只盘旋着一句话:我——有——了。

    这三个字,又把他打倒了。若这三个字来得晚些的话,兴许他还不会这样易被击垮,就因这三个字来得太快了,他才在这一刻又一次地崩溃了。

    夏侯乙推了推他,问:“怎么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范禹终于想起要抬了眼去看他,看了后却也没说得出话来,就见他又说:“你只信我,我现在就让人请大夫来。诊出来你有了的话,你就住在我这儿可好?你在外面住,我怎么的也不放心啊。”范禹结巴着说:“不……不能够吧,我……”跟着,竟半天又说不出话来了。

    夏侯乙倒也不管他这副怔愣的模样了,只当他是太高兴了,也只管自己去唤了人来,再差了那人去传那个专给他府上医治诊断的大夫来,再和范禹转至他卧房中。那大夫来了,给诊断了后,就连连向夏侯乙道喜,并关照要让范禹好生安胎、好生养息着、切莫累着。夏侯乙则是一脸喜气,吩咐了大管家去专管这宅子账目进出的账房里取了一大笔赏钱出来,重重地赏了这大夫。

    而这大夫不过也就是诊断出来了范禹有了,也不是妙手回春医好了这府上的什么人,竟得了这样一大笔赏钱——就别说是妙手回春了,哪怕是他起死回生了,也用不到这样一大笔赏钱的。他也不过是今天机缘凑巧,上门来诊断出来一桩怕是在这宅的宅主看来是天大的喜事的事情罢了,竟有了这大运,得了这一大笔钱,看来一会儿一个人拿着这钱出这宅门怕是不大妥当,还得找这宅里的人护卫着他去把这钱存上。横竖他与这宅的大管家也是相熟的,两人相契,素日里也有往来,一会儿背过人去,不当着这宅主的面了,就可以请那大管家差了人跟着他去也就是了。

    这大夫今儿也不知是怎的有了这运气,连带着看着这个带给了他这喜事的范禹也是一副“因沾了他的光,就是看他很顺眼”的样子。只是却见这肚子里有了的怎么总是一副在发怔的模样。

    夏侯乙只顾着高兴,张罗了人去弄这弄那的,转了头过来又跟这大夫说:“他这身体有了也不容易,他这已是一个月了的,还得再有六个月的时间不能有什么闪失。我可跟你说,但凡他有什么闪失,全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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