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穿越异世)小吃街大亨分节阅读30

    哪知这么一看,就见这人又瘦削成了这副样子。不禁一阵心痛,想着这一回这事情做得还真是不值当。要知道把这人喂得“肥美”了,可是花了他大半年的工夫,这一下可好,才没两个月工夫没好好看着,就仿佛是展眼间竟就瘦成了这样。唉,不禁叹着这人喂肥了可真难、可一瘦下去怎么也只是倏地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了。

    而范禹一直是合着眼睛的,自听到了这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也就知道夏侯乙已经进屋来了。可他还是要稍稍端着几分姿态的,一是不脸朝着人而只留一条萧条背影给这人看,再是作合眼养神状。

    哪知他明明觉得这人都已经在床头了,却许久不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又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道重浊的声音由床上空响起:“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范禹一听这话,才是伤心呢。想着这人还好意思问,左等不来,右等又不来,害得他天天一个人吃着自己家做出来的晚饭,能不瘦吗!

    他这会儿被问了这话,想想也是伤心,这么些日子里积压的伤心一回笼,心里面一时间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虽不至于让他哭出来,可也半晌没说得出话来。于是拧着这一口气,非是不答言,只依旧是侧身那么地像尊卧佛似地躺着。

    再过了一会儿,就听闻头顶上一道叹息声。跟着像是那人侧身在床头处坐了下来,上身还倚着床头处的那块实木床板,而那人的两眼此时应该正在他身后头细细打量着他。而范禹也不知怎的,这会儿心里一阵紧张,像是身周的空气都凝滞了似的。

    就这么又是半晌,就听那人像是命令似的一道声音:“把头转过来。”范禹顿了一会儿,就缓缓侧过了身,转成是朝着夏侯乙的那个方向。

    他侧了身向着这个方向之后,正好就是夏侯乙的大腿堵在了他的眼前。他瞪了那条大腿一眼,又合上了眼。

    夏侯乙伸了左手过去,捂上了他的颈项,问:“没好好吃饭吗?”他答:“嗯,没有。”夏侯乙说:“唉,你看看你,什么大事?连饭都不好好吃了,瘦成这样,我好歹也喂了大半年……”范禹一抬头:“什么喂了大半年?”夏侯乙也自觉失言,说道:“没,没什么。”

    他顿了一会儿,说:“不就是那天看着我跟我堂妹在大街上走在一块儿?这怎么了?她下下个月都要嫁了。再说了,我身边哪有什么女人,来来回回也就是几个堂表亲家里的。你自己不弄清楚了,也不开口问我,只管自己在这里怄气。好了,这一怄就怄得这么瘦。”他再顿了一下子,就说:“由明天起再上我那儿吃晚饭去。”说着,还将范禹的颈项使劲上下揉搓了几下,像是要叫他清醒些似的,别又合着眼、一副不理人的样子了。

    范禹没想到那天他竟在街上看见他了,这会儿见这事被他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了,却既不好认这事也不好不认这事。因这事毕竟也是被他说中了的,他就是为了那个堂妹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心里不得安生,才最终倒在了床上懒得动的。可他又不好就这样认了下来,那多没面子,古今中外也没见几个肯认了自己是在吃醋的。

    他顿了许久也不答言,只最后开口说了一句:“嗯,我明天晚上就去吃。你让你府上火房里多煮些好的等着我。我可饿着呢。”

    夏侯乙一听,也高兴了,说:“嗯,肯吃饭就好,就好。”

    跟着,这两人间又静默了,最后还是夏侯乙先开的口,因他像是忽尔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要说出来调侃调侃范禹。他俯下身去,与范禹的脸正对着,靠得那样地近,他说道:“你可要明天就跟了我家去住吧,一日三餐都在我那儿吃,我保你不出两个月,又能跟你先前没落形之前那般肥瘦了。”

    范禹睁开了眼来,先是白了他一眼,再是说:“跟你家去做什么?你家里的那些个人要是背后说起来,再添减些言语,我就不知道被说成是什么样的了,他们也总归不会说到你头上去的。”

    夏侯乙倒笑了起来,说:“啊呀?范禹不是一向大人做大事的?哪还有过在意他人议论的时候?”范禹听了,说:“你才大人做大事,我是可怜没办法,在这地方指得上谁,苦熬岁月,倒被你说成是我有多厉害似的。”

    夏侯乙听了这话,则说:“不过,你们囝……被男人收到自家宅中,是不用行那一套婚嫁礼俗的。不用像女人们还得自己走过去男家,你们直接住过来也就是了。你直接住进我家里,我跟底下那些人说了,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你一句什么。”

    范禹哪里知道他竟就这么说到那事上头去了,连一个转折都没有,就说到那事情上头去了,他虽说心里高兴,可也恼他就这样说了,叫他怎么接这话。于是说:“哪个让你这么快就说这事了!”夏侯乙一听,问:“嗯?不这时说,那要哪时说?”跟着又问:“还是说……你不愿意?”

    范禹虽说平日里做事情大气,本该处理起这事来的时候,也该是斩钉截铁般的才是,比方说直接应下,说什么“我哪有不愿意的,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上你那住着了,别忘了帮我把床收拾得舒服点”等等这类的话才是。可他现在遇上这事,偏就是无法大气起来了,也不是说他多么喜欢总是端着那几分姿态与颜色,而是他胸中与脑中像是就有了一种东西阻止了他那样地大气行事,而令得他偏就是这样一副别别扭扭、小家子模样了起来。

    他是有些别扭,沉默了半天,说:“你哪会不知道我愿不愿意。”夏侯乙听他这样说,先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夏侯乙会有些觉得奇怪倒不是因范禹说出口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是他在奇怪这范禹什么时候变得正常起来了。

    以前的范禹都是“不正常”的,比方说,他说他细看看长得还是不错的,原以为他会有些脸红地低下头去,哪知他一脸痴呆地问他“是吗”。还有以前他像审犯人似地问他可有娶亲了。如是种种,足以证明范禹不大正常。哪知他这会儿竟表现正常起来了,脸有些微红,说出的话也不那么直白了。

    夏侯乙听他说了那句后,先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感叹了一会儿他竟终于变得正常起来了,心中一时间竟十分感慰了起来,想着看来这喜欢的东西就是得日日放在身边浇灌喂养着,终是会工夫不负有心人的,终是会一天天地长成自己最想要的一个样子。比方说这人原本就是有着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与一副“歪瓜裂枣”的性格——其实也没有那么歪,最初喜欢他是因为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那么小的个子里像是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似的,且喜欢他也是因为他主意多、点子多且又省俭、一副很会过日子、不铺张的样子,虽说他不完美,可是放在身边好好浇灌了这么长时间,不也出脱得有了一副好皮囊与好性情了。

    虽说这皮囊这会儿看着又是瘪了下去不少了,可有着好性情确是不假,看他这会儿多么地“正常”,该不好意思的时候也知道要不好意思了,该不说得那么直白的地方也知道要隐晦一些了,不像以前那样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没个忌讳的一样。

    ☆、第 58 章

    他二人在房间里的床头处一个倚着一个躺着地在一递一声地说着话,这房间门扉虚掩,就这么虚掩着倒不打紧,前头老伯通常是不会过来这一处的,除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才会往后头来一趟。会偷偷在门口徘徊打探一番的也只有那个卜丁,他因上回探了头进门缝里被夏侯乙回过头来瞪过一回了,这一次他自然不敢再把头探进去,而只是努力透过那条细缝想看明白里头发生的事。

    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夏侯乙两道目光射过来时,他走避不及,只得定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他稍稍回过魂来了,就想着转身要走。

    范禹也发现了他,咳了一声,要他进门来,他才扭扭捏捏地推了门进去,一路上还想着不就是要跟他说些什么“不能跟祖辛说”这一类的话吗。他先前会紧张地想要看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是因他隐隐总是觉得这个夏侯乙来得次数多了,保不定哪时就要把范禹给带走了,而他又不想范禹离开这里,因而也开始对于夏侯乙的到来小心谨慎了起来。

    果然,他一走至床前,被范禹关照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跟祖辛提这事,他闷着头嗯了一声,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根本不若以前每每应承了范禹关照的不要跟祖辛提起哪些事情时那般地爽快。但他若应了范禹了,又是一定会去做的,因而虽不大情愿,也只是他自个儿心里憋屈着。

    这日后来,夏侯乙下午三时没到就先走了,走前关照了范禹明天可一定要去他府上,可不能再食言了,若再不来,他就找一二府上壮健的家仆上来他这边山上将他提溜下山。而范禹则是一再应着说不会再食言了,肯定是要去的。

    夏侯乙前脚走了,范禹就下了地,恍若先前那近一个月以来发生过的事是从未发生过的一样,恍若他也从不曾伤心过一般,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了。那人前脚刚走,他就转头过去厨房里找了些东西先吃上了,再就是忙着哄卜丁,问他一下午的都在不痛快些什么。这卜丁之前那几天在他躺在床上时就也跟着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多少精神来,而到了眼下,他都说得话、下得地了,这卜丁也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而范禹揣摩起小孩心思来比揣摩女人的心思要强一些,毕竟他以前是家中大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与年幼的处久了,对他们的心思多少要了解一些。他知这个卜丁也开始跟祖辛一样了,开始变得就是不喜欢夏侯乙的到来了。

    他知道他自己现在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要是他哪日跟了那个夏侯乙走了,这个家就会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会让家中的人多少都有些心中惶惶的。

    他当祖辛是弟弟,当这卜丁是孩子。他一向认为祖辛不喜欢夏侯乙是因夏侯乙是姬槐的朋友,而祖辛不喜欢姬槐,也就连带着也讨厌夏侯乙。而他现在认为卜丁也开始不喜欢夏侯乙,是因卜丁怕他这个主心骨被夏侯乙带走。

    只是他猜对了一桩,还有一桩没猜着。卜丁确是怕他被夏侯乙带走。而祖辛则是因为对他产生了某种感情,因而厌恶对他有着同样感情的夏侯乙。

    得亏范禹不知道这一桩事,若他知道了,他怕是得对祖辛说“我只当你是弟弟”这样的话。想来也是荒唐,他曾对女的说过“实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只当你是妹妹。”但他从未料想过可能会有一天需要他对别人说“我只当你是弟弟”这样的话。想来也是荒谬。不过他现在连男人都喜欢上了,那还有什么荒谬的、他从不曾思考过的事情是现在的他不能够接受下来的。

    卜丁被他哄了好一会儿,才不大伤心了,他也没有什么哄人的招术,也只是一劲地保证什么不要担心、他是不会走的这样的话。他都这样连连保证了好几遍了,卜丁才肯信。而范禹则是想着,这下可好,话都说出口了,就得做到,这么一来,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搬了去跟夏侯乙住在一起。

    而事实上,他这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地想跟夏侯乙住在一起,他觉得与那人住不住在一处也还不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怕那人会因此而恼他。但他又想想,也不对,虽说那人总是将他自己表明得那样清白,与身边一干人等都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可他若是不时常上他那府上去住着,一来是无法在他那些家仆面前多露脸,别弄得到时候像是他总是一个上门的过客似的,来了又走的,也都不在心里对他有着敬畏了,那他以后说个什么话都被那一起人当成是没有的一样,而像他这样一个向来是从商的、手里一定要握着实际权利与利益的人,是不会放任自己不去卡位的,位置这种东西一定要卡好霸住,没得给他卡他都是要想着方儿地去卡上的,更何况是现在现成有了这样一个绝佳的位置让他卡,他却不去,这就不是他会干得出来的蠢事;二来他不上那儿去住着的话,也就不能“盯着”那个夏侯乙,就不说别的,即便夏侯乙不去招惹别人,倘或有什么人要去招惹那个夏侯乙又怎么说。

    总之说什么不在意都是假的,他还就是在意。且在这种事情上头钻营也是无过的,是为了维系两人间的关系才这样,再怎么刻意经营都是说得过去的,只要不是为争风吃醋而心思粗陋、行径恶劣的让那男人烦就行。而事实上只要那男人心在他身上,他再怎么的,那男人都不应该会烦。且若是那男人的心在他身上,他要是还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放任的样子,那男人反倒要说他不着紧他。

    所以这么一想来,可真是烦,这头有卜丁与一干家人放不开,那头又有一个夏侯乙与他那一大宅子里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究竟该如何应对,一时半会竟也盘算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故而他如今也只有想着先应得一时是一时了,还是先不去夏侯乙那儿住着,先在这边把卜丁他们稳住了再说。

    范禹在这天下午时就这么忽地“毫无预兆”地好了起来了,等到了晚上祖辛回来时一见他这样,当是他好了,心里还在想着得亏了他昨天下午时请了大夫上山来帮范禹切诊医治,看来这大夫也是厉害,立竿见影,不消几副药的工夫,这人就这么好了起来了。

    他哪里知道范禹好起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就连他家里的卜丁都在这会儿心思比他细密。卜丁只在一旁看着这祖辛开心的模样,知道他是自觉自己办事妥当,请了大夫上山来是请对了的,卜丁还想着都不知道他在开心点什么,见范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忽地下地走动吃喝起来,就光顾着在那里为他自作主地请医用药一事而自鸣得意与为了范禹又一切都好了而高兴着,而事实上还只是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

    卜丁心里清楚,却又不好对祖辛提起下午时都发生了些什么。而这祖辛应该也是想不到要去问院里的老伯们的,故而这事也应该就这样被掩蔽了下来的。卜丁只是一晚上看着祖辛那副傻样,就觉得看不下去了,索性就不去看他们两个人,而是要去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哪知刚翻开书来念了半页,就被范禹叫回房里去洗澡。范禹一向不大肯让他在晚上看书,因就着烛火看那样小的字,而他这么小,眼睛视力应该都还没怎么定性,还是不要在晚上就着烛火看书来得好。

    卜丁回了房间去后,就在屏风后头泡着澡,又听闻屏风外头两人在那里开心地说着话。卜丁听得出来范禹的心情明显就是很好的,而范禹因他自己心情好就一劲地与祖辛嘻笑玩闹,而祖辛又因范禹像是忽地变了个人似的,也被逗得开心了起来。卜丁听着听着,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索性不再去理他们这些人的这些事了。

    自第二日起,范禹就又往夏侯乙那处去蹭饭了,有时是向晚时分去的,有时是下午就去了,而他每回也一样是将卜丁带在身边的。长此以往,夏侯乙难免心中有些抱怨,有一次他就背地里跟范禹提了提,说是能不能别回回都带着卜丁过来。范禹一听,怔忡了半晌,会过意来,脸还一红,结巴了半天,说卜丁知道他是往这处来的,那么就一定是不肯独自一人留在家里的。

    范禹拿卜丁挡在前面,是因他一时间也不知要怎么答言,难不成就直接回他说“嗯,那就哪天不带上他来。”这不就直接等于说是点头要与他行某事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且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这个准备,他刚因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全面崩溃了一次,难不成还没时隔多久,就又要他因与一个男人有了欢好的事实而再全面崩溃一次?

    他虽说私底下偷偷想过那形景,可他不得不说他确实是觉得有点恶心的。他原本是一个直的,人生活到他来到这世界的那一刻都不曾有一秒钟是弯过的,直得不能再直,人生的目标与他那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财富与女人,哪知他追逐财富上了瘾,一再求多,本来家业也大,经他一弄,更是拓展得壮大了,长辈们也赞他,父母的友人们也总是羡慕他父母、拿他作范版去教导他们自己的子侄。于是他就兢兢业业、勤苦从事,誓必再壮大家业,结果弄到了最后,连女人那个目标还没赶得及实现就来了这变态地方。那他这样的一个直男,让他去上一个男人他尚且不肯,且是死活都不会肯的;现在倒好,来了这地方,女人,还是没有他的份,现在面对着一个一米九出头的男人,当然也轮不到他去上人家,最后还得是他被这男人上。

    所以这就是他之前说过的“身体的缺陷,心灵的创伤,人生的缺憾。”这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落差。

    也因此,他近来总是被接连打击着,先是猛然发现自己喜欢夏侯乙,再是被夏侯乙那样隐约地要求了要有那种事。他心里一紧张,就将卜丁摆到了前面作一个借口似地帮他挡着。

    可被夏侯乙这样说了好几次之后,他虽是还以卜丁当一个借口帮他挡一挡,但背地里没有办法还是要去跟卜丁提一下,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哪知卜丁就真像他跟夏侯乙说的那样,死活不肯让他一个人到夏侯乙家里去。

    卜丁自然是对某些事情没有概念,也不会是说知道范禹一个人去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事,他只是单纯地认定放范禹一个人去肯定不会有好事,于是他下狠劲死命地拖住范禹。范禹要把他放在家里、让他晚上就跟院中老伯们一道吃晚饭,他就死活不肯,两臂死死箍着范禹的腰,就是不要一个人在家里。而范禹也没有办法,一是怕把卜丁逼急了起来他会闹,小孩子一闹就会胡乱吵嚷,到时候祖辛就会发现了他跟他顶讨厌的夏侯乙走得那样近了;再有就是刚巧他自己心里对那事也没一个底,就刚好可以再借着卜丁发脱那个夏侯乙的要求。卜丁此时虽是不像往日里那般乖巧了,可是倒也成了范禹的一道护身符似的。

    而卜丁虽然小小的,心里面也不是说对事事都懂的,可是他多少也知道范禹会来跟他提要他留在家里的这话,一定就是那个夏侯乙教唆的,不然范禹是没可能主动来跟他提这话的。也因此他自范禹跟他提了那话又被他死死抱住、非得跟着一起去夏侯府上之后,就一直对夏侯乙有些防备。此后每日他在夏侯府上不论走在哪里都要与范禹紧紧贴着。范禹跟夏侯乙在书房椅子上坐着说着,他也要贴坐在范禹身边,手臂还要箍着范禹的腰,然后就是走路时也贴着,吃饭时也贴着,要去如厕时,还非不要这府里的家仆陪着他去,而定是要范禹陪他去。

    而这夏侯乙越看越气,且越看这个卜丁越觉得他像一只小猴子——不然成天地不是勾着就是箍着范禹做什么。且勾着、箍着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地由范禹身侧或是腋窝下探出一只脑袋来偷偷瞄他一眼。夏侯乙一想到了就气。

    于是,这形景持续了再没半个月光景,小猴子就被送入了学堂去学习去了。范禹一开始还不肯,说什么也没听说过哪间学堂收小囝的,还说他自己在家里教就好,说把卜丁放在了学堂里他怕他受学堂里的男孩子欺负。

    也是,一整个学堂里连个女孩儿也找不出,更别说囝了,这处地方没有哪间学堂是收女学生或是囝的,且能进学堂里读书的男孩子家里不是从士流的世族大户就是家里有几个钱想要让子嗣日后进官场以更兴盛家声的。那些家中丰裕的虽是有钱,可毕竟也是落在杂流之中,与农户与做工的一样没有多少社会地位——确切地说,他们那样的人家还是有社会地位的,毕竟有钱也硬气,只是确实是没有什么政治地位罢了。虽说财能通达一切,可毕竟也还是会想要家族中有一两个做官的,一是与家声有益,二是可以为他们家族的买卖财路打下一层更近便的关系。

    可怜一个小小的卜丁,就因“得罪”了夏侯乙就被这样“流放”入了一处之于他像是孤岛一样的地方。学堂里只有一个白胡子的塾掌先生,再有就是一个个看着都比他高出一个半头的十岁上下的男孩儿。

    ☆、第 59 章

    这是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一轮明月在鱼女城上空高悬着,布散如水清光到这城中每家每户的屋脊上。这是一个多么浪漫的夜晚啊——看似浪漫,可是那个范禹却在家中澡桶中泼声大骂那个夏侯乙——在心中泼声大骂。

    他坐在有屏风遮蔽住的他家的木澡桶里,低头看着自己左侧大腿根上的到了这会儿还在泛红的五指印,那就是那个暴虐之徒在做某件事时留下的。他这会儿伸了手去轻轻抚触了那红印边缘一下,不禁还是要咝一声轻声叹出来。那感觉也不算是疼,就是那一个印迹处及它的一周边都有些木木的麻麻的,且那印迹看着就会让人觉得疼,在一种逃避心理的驱使下,他就会一触碰了上去,就要先一声“咝”地叹出口,仿佛这样可以转移掉在抚触它时万一会觉得痛的那种注意力。

    他一边看着那红红的五指印,一边泡着澡,一边又在心里将夏侯乙从头至尾骂了一遍。

    范禹这个人缺点可能不算是多,真要算起来的话,刻板无趣算是一个,不过这一个缺点还算是好的,并不会让人对他这个人起反感的心。但还有一个,就是他也算是一个直男癌患者,这一个缺点一说出去,还是会让一部分人对他很反感的。

    他算是那种直男癌的中度患者,向来在心里是有一套的,总是认为:是一个男人就应该怎么怎么样,是一个女人就应该怎么怎么样。不过他这人也一向是圆滑的,因此他以前即便是心中认定了男女的社会分工不同、宜各守本分、不可性情与本身性别有太大的出入,可当他面对女生男相又或是男生女相的人时,他虽心中不认同,可也不会表现出来,还是会和平相处的。

    可这也掩盖不了他就是一个直男癌中度患者的事实,这种对女生男相者又或是男生女相者的不认同其实也有点像是一种种族歧视。

    于是他来了这处奇异世界后,最终还是遭报应了。卜丁到如今都已进学堂上了能有一个月的学了,而没有卜丁在他身边为他挡着的这一个月里,那事儿也没少发生过。第一次时他差点没被吓死,本是在那之前先一再巩固好了他的心理建设要去好好面对那事的,结果真当一切就在了眼前时,他险些就要反悔起来、大骂一声、再把人给踹下床去。

    不过若以他以前那种一八六的个子来对付那个一米九出头的人应该还可以,但如今他又是矮了一大截,又是瘦了好几圈,完全没有那个抵抗力。

    于是,他一个原本的直男癌中度患者就受了这种现世报。到了眼下这几天,他都有点怕上夏侯乙家里去了,明明好几天前跟那人说过这种事情千万别太过频密,那人也应了好的,可今天下午去时,就被哄骗进那人家宅中西面的一座僻静院落里,本来说是有样什么好东西要带他去看的,亏得他当时竟还信以为真,结果跟了进去就没出来。

    这会儿范禹又泡了一会儿澡,想着不如这几天就先不去夏侯乙那儿了,那人现在满脑袋里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自卜丁上了学堂之后,他们这头山上院中不只是范禹一个人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连带着祖辛与卜丁的人生也仿佛发生了一些大的变化一样。

    像是祖辛,就因卜丁能去上学一事十分地骄傲,恨不得让这一带的人都知道他家卜丁去学堂了。他会为这事而自豪,是因为一来这显得他家卜丁好像懂多少学问似的,连学堂都肯收了进去,那一定就是够格的、有基础的,范禹看着他那个样子,简直活像是那种他以前那世界里八十年代时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的人家的家长似的、恨不得逢人便提。祖辛再有就是觉得卜丁能进学堂,一定就是范禹很有本事,才能让这种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他也因为这一层而感到很骄傲。

    他哪里知道这不过也只是夏侯乙的一句话,与范禹的本事半点关系也没有。他哪里知道卜丁进学堂去也不是因为卜丁的学问好,而只是因夏侯乙嫌他像只小猴子似地成天吊着范禹、而令得他与范禹二人无法燕好罢了。

    于是祖辛就因他心中的那种自豪而将卜丁去上学一事看成是一件相当大的事情,每到学堂里放假的日子,就要花半日时间带卜丁去城中的成衣铺子里转悠,给卜丁买衣服都已买了不下三十来套了,他最好每天卜丁去上学穿的都是不重样儿的。而他在这方面眼光又好,每天都非把卜丁装扮得仙气十足的样子才肯收手。

    卜丁的学堂是每月逢五、六与十休课的,也就是说每月五日、六日、十日、十五、十六、二十、二十五、二十六、三十这些日子是不用上学去的,而其余的日子都是学堂里要上课的日子。每早都是九时开始上课,下午四时放课。

    范禹让山下宅中的一个男人专门负责每天带卜丁去上课以及接卜丁下学。而夏侯乙也差了一个男人成天盯在学堂的窗子外头,要是有哪个人敢欺负卜丁他也好极早发现并阻止。然而也并没有哪个学堂里的男学生会去欺负卜丁。

    这其实主要还是因祖辛将卜丁弄得太过于模样可喜了,有些男学生念着书还不忘转过头去朝他瞄两眼。而他起先只是每天战战兢兢地缩在最角落里的一张书桌那里,也念书也学道理。不过日子久了也就不大怕他们学堂里的人了,只是觉得好像这么久了也没有人来欺负过他,那应该就是安全了的。

    范禹是跟祖辛说过的,说卜丁是去上学去,又不是过节或是出游,买那么多衣裳做什么。无奈祖辛从未将他这些话听进耳中,只是依旧觉得卜丁上学这么大且隆重的一件事,自然是要每天都装扮得好好的才能进学堂里去的,不然就是对塾掌先生与学堂的不尊重。他不仅在这一阵子老爱给卜丁买新衣裳,且每天早上给卜丁梳头就要梳上三刻钟,几乎是由七时半梳到快八时一刻都过了、来接卜丁去上学的男人都快来了,他还在梳。前一向衣服没买够又开始想着买发带与发片,什么镶珠子的、镶宝石的、找铺子订做的,又让他张罗了许多。

    都已经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了,范禹有点看不过去,就又跟他说了一回,说他这样太夸张了,结果依旧是没有什么用,他依旧是听不进耳里去。

    于是卜丁就益发每日被他装扮得像个小仙似地每日里由一个男人领着“飘飘”去往学堂里。范禹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像是一个去读书的样子,他觉得去上学就该是朴实本分的才是,但又因心知对这事一头热的祖辛在这个上头是无法规劝了的,也就索性放过这一茬不再去理了,由得祖辛爱怎么给卜丁穿戴就怎么给卜丁穿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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