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想到横竖到时是要去给他送薄荷糖棒的,且还得去还钱给他,也就不在心里指责他在这上面想事情不周全了。
☆、第 21 章
那夏侯府上的人是一大早就被打发了上他们家山上来的,而那时的范禹正在拿着根大骨头喂狗。骨头肉被剔下来准备用来做菜了,他特意关照婆婆少剔掉点肉,到时一锅炖煮了后,这根大骨头连着一些筋肉可以给小正当磨牙的吃的。
那狗一大早就得了一根大骨头,相当欢喜,在范禹身前左左右右地迈着步子,只等着范禹将骨头放到它的钵里来。范禹将骨头放下了,却没见这狗马上叼起来啃,而是冲着屋外猛叫,还要冲出去。范禹知道是有人来了,他走出去一看,就见到那个夏侯府上来给他报信的人。他听了信之后,就给人回了话,说他今儿先不去了,等哪日忙定了后再去的。
那人得了信,就转身回他府上复命去了。而范禹在他厨房里忙了约半个钟点之后,就绕到前头婆婆厨房里,见婆婆与祖辛两人像一对祖孙一样正围桌劳作,两人动作出奇地一致,都是捧着一只薄壁的石臼在那里一下一下地舂着三角麦,专心一致到连话都不说一句。
他见这两人在舂着麦,就说他要下山去一趟,要去粮铺子里看看,问回来时要给带些什么上山来吗?祖辛让他给带一块蜂蜜回来,他就转身回了自己后面的厨房里拿了一只小的带盖的瓷罐子,因这里的蜂蜜都是原巢蜜,卖的时候要多少就切多少,再拿小秤称了卖给人。也不便宜,无奈祖辛爱吃甜。
范禹近日以来,看这祖辛,越看他越看一个女人。细想想之后,觉得好像还真是很像的,不然怎么那么爱照镜子、爱吃甜。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连跟他睡一张床上都有些怪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近日以来看这祖辛会顿生那种“他也真是像女孩儿”这样的想法,以往在妓院那会儿,还没有这样强烈的认知。兴许是因为他与他两人都渐渐大了,长得也开始分化得明显了起来。
范禹是往高在长着,虽说皮肤开始变白,眉眼也逐渐明朗起来,可是因为也不知是不是基因突变了似地挡不住地往上长着个子,就越变越像是一个阳光的男孩子。而祖辛则不同,本来在妓院时就长得比范禹饱满许多,脸颊上要比范禹丰润不少,可始终是保留了这世界里那些囝们的体形,个子小小的。后来又因脱离了妓院、开始跟着范禹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心情大好了起来,整个人如今不仅很润泽,且气色也好得很。加之眉稍眼角都是女人的眉眼的那种线条,就更是像一个女孩。
范禹带着那只给祖辛买蜜用的小瓷罐,就往山下走去,一路就在想着,是否有必要与祖辛分床睡。大家都一日日地大了,再这样发展下去,祖辛越变越是那种乍看之下就是一个漂亮少女的样子,且还真是有些符合他以前的审美的,如若再一床上睡觉,好像实在不太合适。
他下了山,入城后,去了一间他常去逛的米粮铺子,在装了麦子的那只粮袋前头停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这麦子的价钱,他一早知道这是种贵价的作物,只是他心中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用这麦子来发麦芽,因而一直犹豫不定,才过来这样随意看看的。来这趟并不是专门为了买,只是因心中拿不定主意,就漫无目的地做些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又看了一遍这样的价钱,最终是死心了,放弃了。如若就为了取点麦子来发芽、制麦芽糖,也太作践这贵价的粮食了。
他因心里想着做麦芽糖的事情,就一直驻足在那只粮袋子前。那粮袋子是粗麻制的,里头的麦子一直由袋底堆到顶,上头还冒了个尖出来,插了一个木牌子,上头写“细麦”,还标了价钱。
范禹忽想起去卖牲口的场子时,总听见有人说什么粗麦杆,是一种在牲口饲料里相对算是贵价的饲料,他当时没有买那一种,而只是买了类似于猪草的一种草杆给他家的马和驴吃。那如果“细麦”是相当于“小麦”的话,那“粗麦”不就该是相当于他所知道的“大麦”了?
用大麦来发麦芽,也是一样的。他这样想着,脱口就问这里粮铺里的掌柜的:“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粗麦卖?”这掌柜的一听就恼了,叱道:“你上我们这粮铺里来问牲口都不吃的东西!走走!别站在我们这里!贱东西!”
说着,还要上来推他出去。范禹知道自己因某一种对这个世界的“无知”而嘴上闯了祸,刚要跟人解释说他是因不懂,而实在不是有意的,这时他肩膀被人由后头扶住。他往后一看,竟是夏侯乙。
夏侯乙也没带随从,独他一人,一只手里还捏了一个布包。他对那掌柜的说:“你刚骂谁是贱东西?”夏侯乙在这城里有几间酒楼,是个大贾,但凡是城中做食物原材买卖的都识得他。这掌柜的一见是夏侯乙,忙顿住了脚步,可也并不知晓这人与眼前这个适才惹他发怒的囝是什么关系,于是就只是顿在了原处,一句话也不讲。
夏侯乙又问了一遍:“你刚才骂谁是贱东西?”这掌柜的一看夏侯乙的眼神与不善的脸色,于这刻虽不知他与这囝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也是知道他是在帮着这囝说话的,心里突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妙。
这掌柜的朝范禹看了一眼,他想着这些囝们都是蠢东西,他指望朝着范禹看一眼,范禹还能帮他开脱两句,比方说,说什么是他自己先说错了不敬的话,才惹得他这样动怒的。
哪知范禹一句话也不说,根本不帮他开脱。
本来范禹见自己因不懂而说错了话,是想着跟这掌柜的解释几句他是因真不懂才说错了的,那时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也怕这掌柜的上前来打他,毕竟这掌柜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向上的身高——一个这世界里正常男人的身高,且这掌柜的离他那样地近,他想逃也逃不开。可这时候不同了,夏侯乙出现了,夏侯乙肯定是要帮他的,他才不会傻得去帮这个说话难听死了的掌柜的开脱,他肯定是要替自己出气的。
不同情况得不同对待,此一时,彼一时。没有夏侯乙的时候,他肯定是要忍着的,有了夏侯乙在的话,那就不同了。
所以他什么话都不说,还一副被人辱骂了后难过得低下了头的样子。
这时夏侯乙声音变大了:“说啊!”这掌柜的被一喝,肩震了一下,说道:“我当他是来闹事的,我错我错,我跟这小哥赔不是。”转而对范禹说:“小哥,都是我做掌柜的嘴贱。你别记恨我。”
范禹不说话。
夏侯乙对这掌柜的说:“他以后就是来你这儿问你家有没有给猪吃的饲料,你都要正经回答他一句没有,他要是上你这儿来问给猪吃的饲料上哪儿买去,你都要正经回答他哪儿有得买。若再有一个贱字……小心我第二天就切了你的舌头。”
这掌柜的一面小心点着头,应着:“是,是。”一面拿小粮袋子给装了一袋子最贵的米,送给范禹作赔礼。
范禹接下来后,心里想着,反正以后他是不会再上这家来了。这掌柜的虽是被夏侯乙这样说了,可也是迫于夏侯乙的势力才这样低头,可是心里肯定是记恨的,以后若上这儿来,虽说这掌柜的在面子上会低声下气的,可是心里总是会有这口气在的。那他还不如上别家粮铺子去,大家彼此间也没发生过些什么不愉快,也能正常地你卖我买的。不像这个,心里头肯定是装着不愉快的。
范禹和夏侯乙走出了粮铺子,他就问夏侯乙:“咦,夏侯大哥,你怎么朝这头来了?”夏侯乙说:“我来给你送鞋,顺便走动走动。好些日子没出府了。还别说,昨天给你一按,我睡了好长时间,相当解乏。”范禹说:“改明儿我上你府上去,再帮你按一按。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啊,别总忙得没日没夜的。”
夏侯乙说他知道了,跟着又问范禹:“你今天不是要忙吗?怎么你忙的事情就是下山来人家铺子里头问粗麦?”范禹说:“我是要找粗麦。在贩卖牲口的场子里只听过粗麦杆,没听说有粗麦。难不成去哪里问问?”夏侯乙说:“走吧,我陪你过去,我也正好走走。”
二人来到城东市集里的那个牲口场子,范禹问人有没有粗麦,人一听还很奇怪,就拿来一捆粗麦杆给他看。他见嫩杆子顶上都是未脱粒的还在穗子里的大麦,他本是想问人为什么不吃这粗麦的,可受了刚才的教训,怕一句问不好,又招人骂,于是他就买了整整五捆粗麦杆。
他问人这粗麦杆是不是常年有得买,人回他说只要来这场子都是有得买的,只不过有些时节这杆子显绿些,有些时节这杆子显青黄些,不过都能保证这杆子是极软嫩的,回了家后将杆子的顶头切了,只余这杆子,那就是牲口最爱吃的一种草料。
他点点头。这下可好了,一次购买,两种用途。他家的马儿与小毛驴将有最好吃的草料,而他也将有算是不要钱的大麦,可以用来发麦芽,制麦芽糖。这粗麦杆虽是牲口们吃的饲料中最贵的,可是那些细麦则是人吃的粮食中排第二贵的,虽都是贵,可因吃的对象不一样,“等级”不同,则那个价钱是大不一样的。范禹算了一下,他这样获取同等重量的大麦,则是小麦价钱的二百分之一都不到。
他本是想着雇辆牛车来运这些麦杆的,可后来想想算了,为了五捆草雇牛车也不值当。于是就让夏侯乙帮他背三捆,而他自己则背两捆。夏侯乙见两捆压在他身上,虽这草轻,但是太过蓬松,看着都像是快把他淹没了似的,于是就又拿了一捆过来。
范禹就这样买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高兴,正欲往北城门外走,才发现蜜没买。就让夏侯乙在城门口等他,他要去买一点蜜。说着,放下他那捆麦杆子,就拎着个小瓷罐去不远处的一间专卖调料、香料的铺子买蜜去了。
回了来后,就和夏侯乙一起出城门,朝山上走去。
夏侯乙陪他回家里后,将那几捆草放进了范禹厨房里。小正因见这生人是和主人一块儿回来的,就一直没有叫,只是两只眼白特别多的眼一直严密地盯着这生人在它家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跟着夏侯乙就将鞋给范禹,而范禹则要将欠他的钱还给他。而他不肯收,说是改日多上他府上去给他按按背,比什么都强。范禹非说是一样归一样,欠的钱一定要还的,而他则一直推拒,于是最终那个钱也是没有还成。
夏侯乙逗留了一会儿,就下山去了。
而范禹则绕到前面厨房里去,见婆婆与祖辛正在将一些新鲜菜肉装筐,想来是要往山下宅子里去了。正午也快到了,他们得下去给那头的工匠们做饭。范禹则说他今日不下山去了,他就在家里简单吃一点,因他有发麦芽、做手工糖这一桩事情要想,故而就想一个人清静些。
他将蜜罐子放在了婆婆厨房的桌子上,说蜜买回来了。祖辛则挑了一些菜肉出来摆在灶台上,关照范禹等下自己将它们炒了。
而后,祖辛与婆婆赶着驴车下山去了,而范禹则静坐在厨房桌子旁。他本是想着先把麦芽糖浆做出来的这件事的,可后来也不知怎的,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今日在街上粮铺里、夏侯乙为自己出气的那件事情上头。
他整个人生头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有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第 22 章
因他本是家中老大,家里给他添了二弟时,他也不过只是两岁,给他添了三弟时,他也不过才四岁,故而基本上可以说,他自两岁起,就在家中“失宠”了。好像让着下面小的、护着下面小的,就是他的一个责任与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样,是以到他差不多七、八岁时,那一种心理习惯就已形成了,一有事情想也不用想,作出退让的一定是他。
总是他得护着弟弟,鲜少有人护着他的时候,就连他爸妈也不护着他,还只会总是跟他说一些他得让着他弟弟、护着他弟弟的话。于是这就成了一种习惯与定势,他自己都麻木了。
直到发生了今天在街上那间米粮铺子里的那事之后,他才像是恍然间感受到了一种被别人护卫着的感觉。
这感觉还不错。他决定以后要多多利用。
因为如若他有像他以前那样大的块头,且又有才干又有不少钱财家底傍身的话,首先别人也不敢来欺负他,其次就算是遇上了像今天那铺子里的事,他也是能为自己做主的,哪里就能由得那人那样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当面呵斥回去,或暗地里使人碎了那人几颗牙——这要视乎他的心情而定,都是他做得出来的事。可是现如今他也知道他自己这情形与过往那副威风的样子是迥乎不同的了,他这体形,他这身份,令他只得一遇上强悍的人就躲着、就忍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比旧时代的小媳妇还可怜三分。
可问题是他哪里是那种纯良的小媳妇之流,他内里一副那样地男人的心性哪里能容许他事事都这样干忍着。
他满心筹备着终有一日要让自己在这个地方也能生活得好,他本想着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在自己变有钱与变强壮之前,兴许是得忍一时之辱的。他本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因时势所迫,要是他没有选择、只能忍的话,那他是会忍着的。
哪知就在这时就让他发现了,原来不一定只能忍着,他是不强壮,但若是有一个强壮的朋友,那也是一样的。就比方说夏侯乙,有了他,就可以令自己免遭人欺负。
于是他在心中更肯定了,在他自己变强了、能为自己做主之前,要将他自己与夏侯乙的这一段“良好的友谊”继续维持下去。
他这样一副心态倒仿佛像是又回到了他高中时,见到有些“利用价值”的同学,他就会不遗余力地去为那同学做事情。比方说,他是一个理科的尖子,理科的哪一科都无可挑剔,就是文科最让他头疼,而文科科目当中最令他头疼的是英语。于是,他为了把自己的总分拉上来,一整个学期都给他们班上那个英语课代表买午餐,找自己在香港的姑妈为她代购衣服、鞋子、正版英文小说,找在日本的舅舅为她代购护肤品,还帮她抢演唱会的票,就为了让这课代表帮他复习功课与传授学这科的方法。
就这样一个学期下来,他英语那一次期末考了他们班第一,课代表变成了第二,并且,爱上了他。
而他因为知道怎么学英语了,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就不再为那课代表做什么了。他还觉得很公平,一物换一物,他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她也帮了他一件他想要她帮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相欠的了。他一停就马上停了,可那女的一爱他却是爱了好多年,高中毕业上大学了后一直没谈恋爱也是因为心里面一直装着他。
他总是不带着感情地在做着这些事情,带着一种攻势与热情在做着这些事情,往往,另一方没有办法像他这样不带感情。几次三番之后,别人的心也是会沦陷的。
可又不能完全说他是一个功利的人——有用得着人的地方就对人特别地好。他是用不着人的时候也对人挺好的,用得着人的时候就会对人特出尤为地好,他觉得,如有事找人帮忙时还不拿出点诚意来,那是不对的。这么一想,他这样的做法,竟也不是那么地令人讨厌。
只是,像他这样完全不考虑所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做法,相当容易让人误会。
他以前就总是做这种容易叫人误会的事情,到了如今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了,还是“不吸取教训”,还是按照他的老一套来。殊不知他现在的处境已与既往的大不相同了。以前他若是那样一副攻势,搔动了人家女孩儿的芳心,他要停的话那决定权在于他,他停下了攻势了、不再那么地对人好了,那尽管停下来就好了,谁也不能将他如何,要是那女人的心挂到他身上了、收不回来的话,也只能暗忍着、独自失落着。
可若是现在,他似乎已忘了他自己是一重什么样的身份与角色,他已不再是这个世界里的正牌男人,所有的决定权都在这世界的男人那里。他似乎也意识不到这一种危险,他若还像以前那样地随意去撩拨别人,小心他自认可以停了的时候,而别人不愿停,到了那时,可就由不得他了。
而如今这问题就是,他既不认为自己以前的那种做法是有什么不妥的,也并没有意识到现在如果还这样做就会潜伏着一种危险。
所以他就傻乐傻乐地开始发他的麦芽、做他的麦牙糖浆,并准备做出好多白白的手工薄荷糖棒好去“讨好”他那个“新朋友”——夏侯乙,并且要在把薄荷糖给那人之后,再帮他好好地把背按一按。
他用了三天时间用微温的水育大麦芽,再用了大半天时间将育好后切取、剁碎的大麦芽与剁碎成渣状的地瓜一起封口发酵。之后,将发酵物压榨出稠汁来,那就是麦芽糖浆。倒不需将这糖浆浓缩、固化,因本就是要将它加入加水熬化的粗粒砂糖浆中的。
跟着他便趁着用约七十五度的温度慢熬那混合糖浆的空档,又去采了一些新鲜薄荷叶回来。第一回采的那些叶片已发干了,不大捣得出汁来,且那种薄荷的新鲜凉感也不复存在了,于是只得现采些新鲜的回来。他将这些鲜嫩叶子捣了汁出来,再经过滤,就加入了在熬着的糖浆之中。
再这样一起熬煮了约三刻钟,那些薄荷味在厚糖浆中充分弥散开来了,他就熄了灶下的火,等着这糖浆变温。
等浆温了,他就取来婆婆的擀面杖拉起了糖来,拉扯到了最后,整个糖胚的延展性达到了最极点,且温度也完全消失了,他就将这些糖做成了一条条粗约一厘米直径的长条,放着等它们变脆。等变脆了,就将它们切段。
他取来一截这种粹白的手工薄荷糖棒,有意由中间一咬,脆脆地应声被他的牙截成了两段。可以含很久,这样地白,让人看着就想到了雪,看着就是透凉的,吃在嘴里也是凉凉甜甜的。这甜又是清甜,是自然糖的糖分子被细化又细化了后再凝结透出来的清爽味道。而这个凉,也不知怎的,竟比他以前买过的那种薄荷糖棒的凉味还要有味道,凉得有山野的清新,仿佛鼻腔上那大脑的一整个“底盘”都被这凉弥漫了一遍似的。虽说这一种凉是透不过大脑皮层的,也就是说只能凉那个“底盘”而不能透过那底盘往上,不像咖啡^因那样厉害地能透过大脑皮层,效用直达大脑,可是这凉还是能让人整个为之一振。
他做好了这些手工糖之后,就取来一只白瓷罐,将这些糖棒放了一些进去,约有二十来根,跟着,他便将这瓷罐的盖子盖好。就关了门,走下山要去夏侯乙府上。这时是下午三时,他自己家里也没人,婆婆与祖辛都在山下宅子里,故而他出门也不需和谁知会一声,只想着晚饭前回来也就是了。
他走在路上时就在想着,他是不会告诉夏侯乙这种手工凉糖里有一部分是取材自一种“这里的牲口也不要吃”的作物的。他也是后来在家里才自己琢磨出来为什么这种粗麦会连这里的牲口也不要吃,是因为他取了几粒舂去了皮的粗麦放进锅里煮,想吃吃看那个口感究竟是有多么地差,哪知煮了相当久,到最后才发现根本就煮不烂。这也不像是他以前那世界中的大麦,以前他所知的大麦虽硬、不易煮,可到底还是可以经久煮后最终被煮烂的,可这儿的这个粗麦则不同了,是完全就如“金刚”一般,根本怎么煮都不会烂,也难怪没有人会拿它来喂牲口,人是更加不要吃的了。
他本还忧心着不知这样不易烂的粗麦会否连芽都发不出,哪知它用来发芽却是极好的,且那芽蹿得很高,比大麦的芽要高不少,且最终发酵出的麦芽糖浆的甜度要更为甜上几分。
他是不会跟夏侯乙说这东西里面有粗麦的成分的。但其实他又觉得即便让他知道了去也是没什么的,因粗麦在这里连牲口也不要吃,这并不是粗麦本身的错误,这只是因这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去利用它。如将它发出芽来,得到麦芽糖,就是很好的一个用处。不过这么看来,制麦芽糖似乎也成了这里的粗麦的唯一用场了,不像他以前那儿的大麦,还能用来做麦片,或是与米一起煮粥。
等他提着一个罐子正经站到了夏侯府的正门前时,才忽又意识到不知这么过来是否太唐突了,因也不知夏侯乙在不在他府上,且也不知他是否有要务正在处理着,又或是正在会客。
范禹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就这样盲目地走了过来。他原地踌躇着,那守门的两个门吏也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最终还是上前去,让这门吏中的一人往内通报一声,就说范禹找他们宅主有些事。
门吏进去通报了,出来后就说让他去书房找他家主人便是了。
范禹进了这宅子后,经过一长方形竖着的大影壁,左转经一抄手游廊,一路来至夏侯乙书房门前。他敲了门进去,见夏侯乙正伏案写着点什么。他就拎着那白瓷罐子走了过去。
夏侯乙一见这人拎了个白瓷罐子来他家找他,就打趣道:“哟,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啊?我可不像你家里那个,还爱吃蜜。”他因还记得上回范禹给家中祖辛打蜜一事,记得他手里也是拎的这样一个白瓷罐子,就也当是他拎了罐蜜过来。
范禹说:“哪啊?不是蜜,不过也是甜的,我做的手工凉棒,很提神的。白天伏案做事,晚上熬夜想事情时来一小截可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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