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道》笔记122:渺茫的线索

    笔记122:渺茫的线索

    122

    山高水远,数点寒鸦,连日的大雪让枯枝的上方都冻了一串的冰霜,魏国的冬日不似楚国一般还带着一股江南优雅的从容,狂风暴雪才是正常的冬日风景。

    这一日好不容易雪稍歇,两匹骏马缓缓行在了结霜的道路之上,没有极驶狂奔,只是小心翼翼的慢慢前行。

    轩辕宁的骑术早已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练至精熟,加上魏国这天气要比秦国来的好多了,他自然是不怎幺在意。

    不过这天冷路滑的,骑马其实相当不安全,就连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他连连回头看向走的稍慢的商竹--商竹是文官,平常骑马的机会很少,骑术便没有那幺熟练,让轩辕宁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但是比起走的慢,轩辕宁其实更担心的是他那阴诡难测的脸色。

    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商竹,你的脸色怎幺如此阴沉?

    商竹微微抬头,一双好看的眉头紧蹙:其实也无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幺?

    我在思考,云州灭门血案一事。

    轩辕宁满不在乎的道:不是潭玉泓丧心病狂让人谋杀了尧帝陛下全家吗?这有什幺好思考的?

    商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对,那时郭尚要拆散洛容雨和皇上之时,那封伪造赵帝的书信就是出自韩玉,也就是尧帝陛下的手里……试想一下,哪个人会亲手拆散自己疼爱的晚辈注定幸福的婚姻?

    这……的确奇怪,而且她的夫婿为何会替永王府打造铁器?难道他完全不知自己打铁的主人是永王吗?

    商竹也是摸不清头绪,只是静静的低头思索:先不论此事是否有其他变数,如果真是尧帝陛下亲自写的手书,难不成,另有什幺原因吗?

    所有的猜测被哒哒的马蹄声掩盖了下去,远方寂静的灰色天空中,在浓重的云层之中出现了一抹白影,耳力极佳的轩辕宁稍微抬头,微微一笑:来了呢。

    商竹点了头,漠然的脸上如冰乍融般出现了一抹笑意,随即掏出了一只紫玉短笛,幽幽数声,那抹白点好似找到了方向,缓缓降落在精緻的短笛之上。

    纤白的手指不急不徐的拆开了信笺,一面看,紧抿的嘴角连他也没有发现的扬起。轩辕宁挑起了眉头,兴致盎然的问道:她来信了?

    商竹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只是淡淡的点头,一张脸又恢复了漠然:皇上让我们带军出发,今晚前到临淄就绪。

    终于吗?轩辕宁有些怅惘的抬起头,天空灰濛濛的,空气乾冷而刺骨,呼吸进肺就好像快要结冻了一样,--明明一样快要下雪了,却和记忆中那个温暖的下雪夜完全不同。

    他也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过就是如此,有母亲护着疼着,有姊姊笑着闹着,有一群家人和一盏永远点着的灯等着你回家,然而某一天,这些东西全部没了,只剩下无尽的孤寂与寥落,还有永远无法弥补的痛与空。

    心蓦然的有些凉飕飕的疼,空洞而苍白。

    轩辕宁朝着乖顺躺在商竹手里取暖的鸽子空茫一笑--还好,他还有一位主君,没了归属,他还得守住她,还有这个母亲和姊姊守护了一辈子的家国,至少在这里,她们的风骨永远存在。

    商竹看着他深邃却茫然的双眼,也是在心中扬起一抹冷飕飕的痛--他何尝不是一样失去了所有?他的母亲和家人为了将他安全送出楚国,不惜牺牲一切也要为商家留下一条血脉,为这个国家的重生留下一丝的希望,他早已无权软弱,只能踏着她们用鲜血开拓出来的道路前进。

    轩辕宁的眸光也是有些深邃的迷茫,似乎发现了商竹的视线,他缓缓扬起了嘴角,掩去了那瞬间的脆弱与痛楚:那有其他消息没有?

    毕竟那个家伙还在楚国啊……那个孩子撑的住苍月的折磨吗?轩辕宁忐忑的看着商竹,目光灼灼。

    商竹见他的眸底满是期待与不安,缓缓收起了手书,知道他所牵挂的是何物,扬起一笑:苍羽和苍遥两位殿下安好。

    安好……轩辕宁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而知晓他无事,他深吸一口气,让寒气驱散漫上心头的柔软和牵挂,语气寒冷的好像没有一丝的温度:走吧,快要下雪了。

    商竹默然点头,持起缰绳让马儿前进,继续的道:皇上用一张伪造过的布防图诱齐之春倾巢而出,但是她没想到,藏在真实中的虚假是只如此的难以察觉。

    齐之春仅仅凭着几个安排好的据点就以为她手中的布防图是真,没有多加判断就下此决定,原本可以扭转的结局,也即将迈向败亡……我也没料到她竟会如此冲动,看来人在危急情况下的智商真的会明显降低啊。

    只不过是狗急跳墙的最后挣扎罢了,攻下齐国临淄当作送给她最后的亡国之礼吧!轩辕宁扬起一抹自信而阳光的笑容,金鞭扬,马蹄踏雪,捲起一片雾茫茫。

    看着轩辕宁那幺生气勃勃的样子,就好像他自己也有了新的力量,一种纯粹的生命力,那抹阳光中带着自信与傻气的笑容让商竹的心蓦然一鬆,扬起鞭子奔驰起来,却掩不去嘴角的微笑。

    日升日落,黄昏已到,冬日的天空暗的极早,最后几缕日光如同九天仙子遗落下的轻纱,嬝嬝的、轻柔的包裹在西方太阳落下之处,取而代之的,是深如泓潭的暮霭,沉沉的,带着一股化不去的浓重。

    落下的余辉在晶莹的琉璃瓦上流转,一抹蓝色的单薄身影独自一人站在了楚宫的最高处,及地长髮未束,只是随兴的披散而下,却让他纤瘦的身形更加单薄,寂寥的身影好似要化进了黑夜之中。

    看着远方的寒鸦归家,男子有些空茫的一笑:……归家,若是无妳,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我的归处?

    稳重的脚步声踏上了楼梯,鸢尾忧心忡忡的看着站在栏杆尽处的人儿,悄声叹了一口气。

    君上,该换衣裳了。

    ……知道了。洛容雨缓缓转过身,嘴角的笑意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如点漆一般的瞳眸很深很深,似是浸透了这冬夜的寒气与森冷,幽幽的,哀哀的。

    一枚闪着温润光芒的玉佩握在他的手里,玉佩温润亮泽,却不是上等的玉,而且那雕刻细腻的边角上缺了一个角,可就算是如此,主人还是捨不得丢弃。

    而那块玉佩上刻有一对凤凰,盘旋着缠绕在不大的玉佩之上,却看的出雕工的细緻,不曾改变的温润光芒更是显示主人的珍藏与珍惜,一块并不是上好玉佩,却被他如此珍惜,无非是因为这是那个女子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

    洛容雨的心中划过一片茫然无措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心中不断的默念着那个令他心动而珍惜的名字--曾经,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两个字。

    鸢尾看着他紧握的手和紧皱的眉心,心里蓦然一动,朝着洛容雨的方向直直跪下,声音凄切的道:君上,您一点都不想嫁给苍月,何苦勉强自己去违背最真实的愿望?

    可是她死了。洛容雨的眼中尽是一片灰暗和空白,他平静的牵起嘴角,却无法再像往日一般,笑的温温脉脉,笑的眉眼弯弯。

    他轻轻的抬头望向逐渐暗下的天空,还有逐渐出现的点点星光,嘴角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哀伤。以前,是她为我遮风避雨,是她护我周全,我却什幺都没替她做到,现在是我唯一能够帮助她的机会,我要把楚国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可你要牺牲你自己,楚皇陛下会愿意看到你这般糟蹋自己吗?

    洛容雨平静的摇摇头,脑海中划过那日苏沐秋冷绝的话语--

    可是你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就算是今日,唯一敢跟着她跳下城楼的,也只有那个姓凤的,你什幺都来迟一步,但是这幺迟一步,她就死了!

    你不配和她并肩,你甚至没有任何资格称她姓名!

    这些话宛如一把锐利的刀,再次在从未结痂的疤痕上血淋淋的划开一道伤痕。

    君上……鸢尾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心中亦是一片难言的痛楚,此时,另外一个声音传来了。

    鸢尾尚宫,大典在两个时辰后开始,请君上提早更衣準备。

    鸢尾蹙起眉尖:再等片刻,你先去準备,我稍后……

    不用,我马上过去。洛容雨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将那满身的寂寥与伤痛一收,又是无波的平静与沉静,眼中却透出了死寂与麻痹的痛楚。

    鸢尾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容雨下了观星阁,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开始更衣梳妆,而他也只能将那股心疼和对这该死命运的痛恨强压而下,从侍者手中接过了黄木梳子,替他梳妆起来。

    洛容雨静静的坐在镜子之前,镜中的男人全身透着一股死气沉沉,哪有之前神采飞扬、淡漠清新的半分风采,根本是被逼嫁之下才有的憔悴模样。

    鸢尾替他上妆,却完全掩盖不去那苍白的神色,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现在这模样可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啊……可他化妆的工艺没有那幺高,毕竟男子化妆还是极少,多数是为了掩盖病态或是疲态才会略施脂粉的。

    而洛容雨看着鸢尾手忙脚乱,他却是一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镜中的男人了,眼神落在了那张憔悴而苍白的容颜,缓缓提起了搁在妆奁旁的妆笔,心中却浮起那日她第一次为他梳妆的画面--

    她温柔的捧着胭脂,小心翼翼的替他勾画着眼线,动作轻柔而疼惜--容雨,你的眼睛极好,若是把眼线往上画,定是风情万种……

    笔尖轻挑,一双清新自然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竟是让那个纯净如雪的男人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修去剑眉,点上胭脂,覆上水粉和青黛,洛容雨苦涩的放下笔,看向了鸢尾。如何?我化妆的功力没有退步吧?

    鸢尾看着眼前分明憔悴而苍白的男子,用那样妖异的妆容掩盖去了浅浅的忧愁与哀痛,竟是透出了一股梅经风霜的残缺之美。

    可惜,真正能疼惜这张面容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内心的,只有那个女子。鸢尾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却也是溢出了一股苦涩。

    ……君上怎幺化,都是好看的。

    那便好,替我更衣吧。洛容雨静静的坐在原位,看着一群侍者捧来了华丽的喜服、精緻的凤冠,本该如此热闹喧腾的颜色,落在他的眼底却化为了一片哀伤。

    她……也喜欢穿红的,说既然自己的孤独成了习惯,不如就让身上的颜色热热闹闹的……洛容雨苦笑了一声,缓缓将那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强压了下去。

    曾几何时,他也是渴望着穿上这一袭喜服,能够含羞带怯的嫁给那个令人心折的女子,可是如今…他已经什幺都没有了。

    洛容雨深吸一口气,让泛起波澜的心回归平静--没关係,无论苍月打算怎幺做,无论那个叫莫言的女人有什幺阴毒的诡计,只要将她想要守护的国家保护好,就已经足够了。

    可他也不是傻子,突然延宕的大典、似有所动的暗卫,招示着某件事情正在酝酿,而这件事情很显然与楚国的权力中心有关,他当然有派过暗卫前去调查,却发现两项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一,曾经是帝师世家的雪氏还有最后一条血脉留下,也就是雪氏嫡女雪长风,她侥倖保住一命,却被囚禁在大牢之中,似乎一直在对某人发送着什幺讯息,而他让暗卫拦截而下时,竟发现她是在对吴王通风报信。

    而消息的来往内容竟是苍漓可能未死的消息,吴王特别让雪长风替莫言传信,以免被楚国暗卫司拦截下来,还有也能让莫言的传讯更加稳固与隐蔽,不过也是因为这一封封的信件,让他确定了,那个叫莫言的女人,原来也是吴王的人。

    第二,当时与苍湘一起出逃的陆梓下落不明,最近却屡次发现她在郢都附近出现的蹤影,虽然他可以理解苏沐秋庇护她是因为她曾教授过苍漓,但是一个早已无用、远离楚宫的宫廷教师,到底对苏沐秋有什幺用处,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护着,却在最后将她送来了郢都?

    百般的缭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洛容雨承认,这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子,将所有人的牵扯在了一起。

    而在侍者将最后的头纱盖住他眼前视线之时,他缓缓收了心神,已经将脸上所有的情绪完美的隐藏,剩余的,只是一种麻痹的平静,还有一抹客套而虚伪的微笑,眼中却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无论如何,既然有掌握到了的消息,他就必须查个清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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