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m B》八、张肆

    八、张肆

    「为什幺要浪费?」

    那句话狠狠地打在心尖子上,但当黄迟姗说出口时,我听见的却是怪物大声地耻笑声,他嘲讽般的往我脸上吐了口口水,手指更加用力地往我颈项上掐去,把每一丝空气都在我喉腔里榨乾,直到我闷得全身开始发热难耐,他才冷哼一声,又回居于我的耳朵旁边细声咒骂。

    我无法反驳她,也不想反驳,因为她说得都没错。

    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告诉她情绪是不能自由控制的,只能随着我身边的怪物起伏跌宕。

    用药至今也有段时日,状况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但还是很容易再稍微地波动之下就会难以抑制地大爆发,成了哭得不停地愚蠢幼孩。也如此,就算我说着我不责怪父母,也确实不想怨怼他们,却依然在心底深埋着对于他们的怨恨,无意识地将负面的情绪往那里推,插上名为木与母的花朵栽培植种。

    她说完那些话后,很快就转换了一张脸,笑着放开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的大腿,「好饿哦,学长,我们吃午餐吧?」彷彿刚才的对话都没有发生过,她只默默地递上了卫生纸要我擦乾泪,把饭盒拿出来。

    说起来,也真的让人看笑话了。

    黄迟姗曾问过我,每天苦着一张脸是为了什幺?真的有那幺多值得揣着悲伤的事情吗。

    我说不上来,只告诉她,「能那幺想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看着她每天都挂着笑容和我分着午餐吃,有时候很羡慕她的笑,那是我不知道在什幺时候就已经丢去的东西。她的笑是那幺的真切,好似所有身周的事务对于她来说都是值得雀跃的事情,也让我惊讶于今天中午那一张不似过往的黄迟姗的脸。

    我曾心底喟叹她的天真,殊不知天真的是我自己,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但该抱歉的又是谁呢?无须多言了。

    之后连续一个礼拜,我的座位前皆是空着一个她的位置,事先分好的饭盒就放在面前,却未曾有人动过架在上面的叉子,那几天,我都听着钟响结束,默默地又把饭盒收拾乾净。

    是啊,我连午餐都浪费。

    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回到班上上课了?说起来,若不是有固定週五的谘商,我大概连当天星期几都会弄不清。

    男人第一次在夜半才归家,那年我十二岁。他在客厅里对虚空大吼咆哮着,彷彿喝了醉酒后宣洩内心的愤慨,对着世间的不公为自己打抱不平,但男人天生就对酒精过敏,连手术消毒时皮肤沾上少许就会让嘴唇肿涨得像梁朝伟东邪西毒里的那张嘴。

    男人当时还是失业的状态,还记得他刚和母亲拿完钱后就不知所蹤,到了半夜才出现,只留下了一张在中部加油的收据,告白了他先前的去向。夜里将家里弄得一片狼藉,还得让女人彻夜未眠地在一旁收拾,到了清晨看也没看女人一眼就回房去睡了。

    每当情绪崩溃时,我都会害怕变成像他的样子。

    六年前,怪物仍会悉心的哄我入睡,告诉我别怕,母亲都能走过来了,我还得当个男子汉保护她才行。怪物要我把成绩拉高,多去比赛,若有了成就也能解脱,远离痛苦的生活环境。但是到了现在,我一事无成,就连女人也崩溃了,成为了对身边的人疯狂发洩的可怜人。

    我始终被我无法控制的怪物给绑架,我易怒、易悲,甚至不时会有可怕的妄想症,不断地有声音告诉我,我终究只是没有用的格里高尔,成为自己最为害怕的生物就是我的命运。

    「你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怪物说着。?

    我连好好活着的能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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