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娴婳半掩下那纤长的眉眼,沉吟片刻才道,“落府世代为官,根基早已深入到朝野上下,这也是白子商想要拉拢落浒的原因。落浒若要辅佐白子商,必会制造出内乱,一个背景深厚的皇子和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内乱是大忌啊,轻则江山易主王族死伤,重则战乱四起家国涂炭。对仲夏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会趁机挑起纷争,围绕一个皇位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皇上早就知道这些了?那为什么还会给”落纤尘顿了顿,没在往下说。
“为什么还会给人刺杀了吗?因为要给上官和落家定下大罪,等他们起兵谋反是不可能的,那会死很多人。”
似是无奈又带着极淡的哀伤,白娴婳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却不在她面前藏住脆弱的一面。
“一国帝王,皆以民为先。父皇想用自己的命来结束这场纷乱,也是对白子商失望透顶。”
闻言落纤尘沉默了一会,“和你父皇比起来,我只是个自私的人。但今后我也会帮你守住这天下的,只要我还活着。”
帝位虽处万人之上,却也束缚了一切,帝王的一举一动都牵系了整个国家,明君般是甘愿不负天下唯负自身。
白娴婳在天下安定后仍拒绝了称帝,而是把另一个无心帝位的人推上了高位。她不愿让这个天下束缚了自己,不想让一心想要看遍天下的人,等她太久。
“你没错,这便足以,我很满意现在的落纤尘。”
烟火落尽,白皑皑的雪花持续飘落,百里棠衣坐在大树上望着山崖下那一片灯火。
一个紫衣男子轻巧落在她的身旁,伸手拍去落在肩头的雪花,古明羽皱眉看着眼底那黑黝黝的伞面。
“白龙族,我找你好久了啊,幸好我在仲夏留的眼线多!不然还不知道找你多久。”
百里棠衣不为所动,她手里的黑伞却不高兴了,“龙女这人是谁呀?小机灵不喜欢他。”
古明羽听不见小机灵的声音,只当百里棠衣耳背或怕了他,冷哼一声取出一截短短的黑色竹子。
“那里面装的是一只共生蛊,靠着弄死其中一只来传递双方的位置。”小机灵声音冷了下来,“龙女,这个人来者不善哎,这是要给谁传你的位置。”
“最后你还是选择信了愮鄢,为了你的主子的安全?”百里棠衣站起身,抬眸看着对方。
“啊?”古明羽连蛊带竹的捏碎,随后嫌恶的拿出干净的手帕擦去指尖上的脏污,“你想挑拨离间嘛?这一招对我可没有用,而且愮鄢除了奇怪点别的也没什么。”
“不呢,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凝聚成型的怨灵,并不是真的活过来的人。”百里棠衣仿佛洞悉了所有人,无论面对着谁都能应付自如。
古明羽皱紧了眉头,干脆双手抱胸等着听她接下来的戏言。
“纵然是绝千恋,也无法让一个死透了的人活过来,所以在知道愮鄢还活着的时候我就算过一卦了。”说到这百里棠衣停了停,“借着神器复活的只是她一股执念,至于到底是什么在一直支撑着她继续走在活人的世界,我不知道。”
“哼,越没本事的人越喜欢打嘴炮,你以为这就能让你脱险吗。”
古明羽目光定在那把黑伞上,在他往前一步时,一股冰冷的气息包裹住了他。在察觉到气息来源后他更为不解,一把破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能力,囚住他的所有动作。
“我是龙族,通晓世上万物,更能知道每个人的命运。”百里棠衣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古明羽脚下死去的黑色蛊虫。
“棋局有了改变,但愮鄢的复生是个意外,在我的眼里没有出现她的未来。怨灵的实力可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比的,切莫坏了我的事才好。”
“龙族又如何,你既然能看穿一切,那又为何看不透人心?”
冰冷的声音自高空传来,百里棠衣早有所料,才没有像古明羽一般吃惊。
“你,你不是在圣殿吗?怎么这么快就到这来了?!飞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古明羽被愮鄢突然的出现吓得够呛,身上那层冰冷如潮水般退去。
漆黑如夜的羽翼在她身后缓慢收起,暗金色的长发微微挽起,露出那白皙的颈项。愮鄢无言的看着百里棠衣,以及漂浮在她伞面上的火红魔瞳。
见了愮鄢,百里棠衣反而安静了下来,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不需要你的存在,但也不能就这样杀了你,今天来这奉劝你一句。”愮鄢落在他们二人之间,冷然的眸子紧锁百里棠衣。
“你若执意开归墟,那便莫怪我,负此三千界,独葬一人。”
愮鄢话刚一说完百里棠衣眼里的温色也冷了下去,小机灵也听出了愮鄢的意思。大感吃惊,“龙女,为什么她会知道龙骨?这件事不应该被人知道的啊,小机灵也没有到处乱说哦!”
“你随身带着这家伙也没用,它帮不了你,记住我的话了?”愮鄢轻视的扫了眼黑伞,那一眼里的杀意令它微微一颤。
“绝千恋?”百里棠衣忽的问道。
“不许你直呼尊上的名讳!”古明羽跳了出来,气愤的指着百里棠衣。
愮鄢眉心微皱,却也不否认,“棠衣,便是冰绮嫬挡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停下吧?但我不同,若一直拼下去,你负的许是只有遗族,但我负的就是这个人世。”
“喂,你能听见小机灵说话吧!”黑伞气的冒烟,“你怎么这么自私啊!死一个两个遗族就能换这个天下的平安,你居然狠到用天下人来阻拦龙女??”
“一两个?这其中有百里棠衣吗,沦落到如今的局面,到底是谁自私。”愮鄢好笑的顶回去。
小机灵冷哼一声,“龙族本就该千秋万世,该死的遗族都不过些无足轻重的棋子。”
“够了。”百里棠衣出声打断。
“无足轻重?”愮鄢突然拔出长剑,闪烁着冷光的刀锋直指百里棠衣,“她,就该活命了吗。”
“你这冥顽不灵的人,魔族本就不容于世,这个世界哪里又有她的容身之所了!死了也是解脱,至于另一个该死的是谁,不是你还不行吗!小机灵就不懂了,你都死了还这么拼是为个什么!”
“啪。”
黑伞被百里棠衣合起,小机灵的声音随即被封在了伞中。她抬头回望着愮鄢结了厚厚一层寒冰的眼眸,滔天杀意其中沉浮。
“我明你的意思,但这件事非我能做主。你心里放不下的便是你们尊上,若执念如此,我也无法。”
百里棠衣的身影凭空淡去,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若她死,你会如何。”
“百里棠衣!你太放肆了!”古明羽听不下去,随手将一把细长的柳叶刀狠狠甩出,叮的一声刺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你们主仆三人,也会在不久决裂。”
百里棠衣掩下眸,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原地。
“有本事就别跑!”古明羽气的胸口发痛,竟也无法得知百里棠衣逃去的方向。
“为什么你刚不直接动手?这死丫头,跟以前比起来太让人讨厌了!”
愮鄢默默收回剑刃,目光扫过古明羽,“有那把伞在,你杀不了她。”
“那把伞?对了,刚才我就是被那把伞弄的浑身不舒服,那个是什么呀?”古明羽双手一拍,想到那伞的样子时还是不住发毛。
“归墟玉的主人,不过它现在只是个亡魂。”
一声龙吟在天际响起,不光愮鄢他们听见了这龙吟,甚至整个江南镇上的人都听见了这声长啸。
“白龙啸万里,肆意九州河。”愮鄢冷笑一声,“怎奈,染了凡心的龙,也只能是淤泥中的蝮蛇罢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啊?刚百里棠衣说你没有真的复活,是什么意思啊?”古明羽反应过来,好奇的追问道。
“回吧。”愮鄢却不答,一回头就走没了影。
“你又叫我找百里棠衣,找到了你又不杀她,这不是浪费功夫嘛!”
落纤尘站在走廊上,举目远望着那一轮白月,直到那声龙吟响起。
她不由皱了皱眉,心底警惕了起来,等了许久也没发现其他异常才逐渐放下心来。
楼下,越来越的人聚集,吵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落纤尘无心旁听,转身回房去了。
屋里的白娴婳早已铺好了纸笔,笑颜逐开的给落纤尘递过一只纤长的毛笔。两人围着一张白纸,一左一右的画下一副江南图,虽然嘴上不说却也都心知肚明四周已不在平静。
☆、孤灯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安逸。
落纤尘掩下眸,心系一人唯愿相偎,若能白头何妨一醉。只愿此情不落遗憾,莫离殇。
“我既应允过要带尘儿看遍脚下山河,那尘儿也该许我一世欢声才是,切莫言弃。”白娴婳低眉浅笑,深邃的眸中一片平静,“若有一天我寻你不见了,我亦会一直寻,哪怕青丝到白头。”
人的一生只有几十年,因着落纤尘,无限延长了白娴婳的寿命。她若倾这一世来寻一人,那便是永无止境的孤苦,不论百年亦或千年她也依旧行走在人世,却也未必能在寻到她的身影。
落纤尘转身抱住对方,没有像以前被看穿心思的气恼,却感到万分委屈。明明已经下定好了决心,为什么会因对方的一句话就动摇了呢,这根本就不是她了。
“你不愿见我陷入绝境,又何尝想过你自己呢?该被人担心只有你。”
白娴婳轻声叹道,“若放任不管,我还真怕哪天,寻你不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落纤尘紧紧攥着白娴婳的衣袖,埋在她肩上的青丝滑落,露出那双盈满清泪的墨色眼眸。她试图忍住那即将落下的眼泪,却无法释怀对方言语中的落寞,若她真的回不来了,白娴婳会怎么样?
“我很羡慕白子商,因为我看见了前世,落纤尘是那么不惜一切的爱着他。”白娴婳收紧了怀抱,心疼都拍了拍她微颤的双肩,“就像我此刻,倾心于你一般,愿同尘灰。”
若此世间没有遗族,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但如果没有那些延续了几万年的阴谋,便更不会有她们如今的相遇,她感激玄瑶给予的生命却恨这代价。
“白娴婳,对不起”
茫茫大海上孤单的漂浮着一艘木船,能同时载着几十人的船上只站着一个单薄的背影。她伸出手,感受着四周的异样,时不时抬头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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