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血绒花分节阅读44

    佳琪不耐地拍了他一下:“想哪去了!他开口叫董事长,肯定是跟你爸爸说话。”她又小心地抬头看看周围,“提到亲子鉴定,好像说你跟云修之间,有一个不是亲生的。”

    柏原被她神秘的表情说得心里一抖,但又不太信:“听错了吧?”

    “可好好的,平白说这些干什么?”

    她认真思考的神情,让柏原开始忐忑不安。不是亲生的,是他还是云修?

    佳琪继续说:“回屋后,我想起你以前跟我说过,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还会不会跟你。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说着说着,她伤心起来。

    柏原顾不上安慰她,只想着这些话。他跟云修都这么大了,为什么现在才去做鉴定?

    他记得云修没来几天,听见小姨跟爸爸在房里吵,小姨嫌他多事,养别人的小孩。但后来,再没听她说起。云修从美国回来,大家都认定是爸爸的儿子。

    难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程雄盯着亲子报告,眼里燃起怒火,都快要把纸张烧穿了。

    这回是亲自叫人取的血,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样本被装入密封袋,再亲自护送医生来到鉴定所。眼看资料被收进去,他才放下心。

    可看着眼前的报告,他又把值得怀疑的流程重新梳理一遍,并没发现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因此,这份报告是真的无疑。

    是真的话,那么以前的那份报告是伪造!是真的话,那么云修就是周涵的儿子!

    他感觉一股热血从胸中升腾,将要穿破血管,穿透颅脑,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混乱。

    他程雄,一辈子果敢冷静,从没在事业上输给任何人,没想到,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还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因为她的卑鄙狡猾,自己居然心甘情愿地给她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而且,还是周涵的儿子!

    想到这,他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这口气,他咽不下!

    那孩子本来早该葬身火海,却被自己糊里糊涂地当成掌上明珠来供养。他身上流着周涵的血液,所以跟他一样可恶,全然不念养育之恩,只想着报复自己。

    他几次都想把鉴定书撕碎,几次都想把云修叫过来。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啊?他曾经为之神魂颠倒的女人,曾经认为集合了世间所有美好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歹毒的妇人!

    当初,她打电话来,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时,程雄惊讶的同时还涌起一阵兴奋。她说,做过鉴定了,不是周涵的。

    程雄大为宽慰,跟周涵斗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最大快人心。虽然生了儿子,苏悦却从来没提过非分要求,这点,跟柏原妈妈很不一样。她越低调,他就越觉得珍贵。

    因此,在她死后,他好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缓过心情。沈道成曾建议让孩子改名字。他想起她说过孩子名字的含意,就决定不改。他想保留她在这世上的少数记忆,包括这个孩子,包括这个名字。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深藏不露,祸心暗藏,把自己当成替她供应幼虫营养的蜘蛛,然后等着幼虫成长把他啃食殆尽。

    有种叫果蝇的东西,妈妈用针麻醉蜘蛛,然后在它肚子里产卵,幼虫孵出就以啃食蜘蛛为食。所谓最毒妇人心,也就如此了。

    坟前的枯草,窸窣作响。程雄站在她墓前,脸上没有一丝愧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来这里,不再害怕她的鬼魂。现在,他站在这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受害者。

    苏悦,你太狠,所以你娇美的容颜才容易逝去。

    或许此刻她雪白的牙齿正紧咬着没有唇肉的上颚。

    他注视着她,用无比寒冷的语气说:“我不会这么轻易被你摆布。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我来是要告诉你,你设在我身上的毒,我会原封不动、变本加厉地还给你的儿子!”

    他歪着头,看向一边的周涵,突然在墓碑上猛踹,直踹到脚背生疼,守墓员路过,大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他耸耸肩膀,回头一望:早该来看了。当时就该想到,很多亲戚都不走动,到底是谁把他们葬在着公墓里的呢?

    他想着赵医生温吞的样子,嘴角漾起一丝冷笑:想玩,我们就认认真真地玩!

    ☆、疑惑

    夜色渐浓,柏原悄悄走出房间。

    爸爸应该很晚才回来,直到睡觉前都没见到。在走廊停留时,听见房间里传出说话声,就知道他回来了。

    下午,小姨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她渐渐有些老人的姿态了。柏原看四周没人,突然问:“我是爸爸亲生的吗?”

    小姨被问醒了:“当然,否则他会那么好,让我白吃白住白花钱啊!”

    柏原有些不信。

    小姨叹口气:“说出来怕你伤心,一出生,就当着你妈的面采了血,亲自去做的亲子鉴定。你爸没什么不好,就是疑心重。”

    柏原小心翼翼地问:“那,云修也做了?”

    小姨看着电视画面点点头:“嗯,我看过报告。”

    柏原一时无话。既然小时候都确认过了,为什么还要去?

    晚上洗澡的时候,柏原仔细观察身体,看有没有采血的痕迹。但什么也没发现。拿毛巾擦干身子时,突然想到云修的手指,想到他迷惑的表情。难道?

    当时听佳琪说完,他虽有想去问爸爸的冲动,但真要去,他不敢。路过那个紧锁的书房时,也有过进去找鉴定报告的冲动,但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如果自己不是亲生,他只有听天由命的勇气。

    走廊依旧昏暗,每到夜晚,这里就是一个永恒的梦魇。

    他来到云修门前,慢慢扭开把手。房间里的窗帘有一半没拉上,外面的灯光铺进来,把地板和半边床照得雪白。

    从浴室出来之后,他想了很多。想到如果云修不是亲生的,也不碍事。爸爸养了他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就把他逐走。

    但心里还是不平静,他始终不能把握程雄的决策。这个男人能为了自保把云修推出去,如果发现不是自己儿子,可能更不会留情。他在这两种预想中左右思虑,连觉都睡不安稳。

    云修睡在一侧,表情恬静。他的脸皎洁如月光,细密的睫毛勾画出好看的弧线。嘴唇微微翕动,他怔怔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副画,恍恍惚惚,似乎陷入了画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溜进来的缘故,像一个小偷,他不觉心跳加速。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低头掀开被子一角,轻柔捏起云修的手指。灯光朦胧,看不真切,只感到柔软的触觉。

    柏原点开手机,光线让云修眉头微蹙。柏原慌忙把手机朝下,等到他不再有反应,才缓缓举起手机,对着他的手指细看。

    指腹上早已没有血痕。白白净净,如这不可捉摸的真相,杳无踪迹可循。

    他沿着床边颓然坐下,云修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传入他的耳内。

    如果,云修不是爸爸的儿子,那么,他也不是自己的弟弟。

    一根心弦被莫名撩动,轻轻勾住复又松开,如琴弦在回响,酥麻的感觉在心里震颤着荡漾开来,让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不再看他,默默起身,轻轻阖上房门。

    走廊上,那些阴暗的画浮在阴影中。他曾多次站在这里,但从来没想过,他们中的一个人,会不属于这里。

    次日早晨,云修下来时,柏原一直注意着爸爸的表情。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严肃地吃着早餐,但他还是观察到一丝异样的神色,从程雄看见云修开始。

    云修穿着蓝色条纹白领衬衫,外罩一件灰色羊绒马甲,修身的设计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体曲线。搭配深蓝色卡其裤,贴合修长的腿型,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

    当知道他们有可能不是兄弟时,柏原总是不可控制地想要去关注他、观察他。以前没发现的细节,现在都想一一看清。也许,可能隐隐还是觉得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不管最后是谁离开,他都不确定,日后是否还能维系原来那种感情。

    云修看向他,脸上浮现淡淡的表情。一边把臂弯里搭着的浅色廓形大衣扔到沙发上。他没有以前活泼,会跟自己打暗语,调皮地一笑。

    他不能想象,如果云修不是自己的弟弟,或者自己不是他的哥哥,那以后会怎么样。可以肯定的是,他俩不再有血缘关系。

    如果自己不是这家的亲儿子,他没什么好想的。如果云修不是,那么,他会回到自己的家。或许在那个家,有他真正的哥哥,那个哥哥会取代他,叫他起床、跟他一起吃早饭、开车送他上班、晚上陪他聊天、互相说笑……

    想到云修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就不愿再往下想,并对那个隐形的哥哥心生妒意。

    餐桌上,悄无声息,像最后的早餐。

    程雄拿眼瞧这孩子,好像第一次见。他曾经认为云修长得像妈妈,但现在,他不觉想从他脸上看到周涵的影子。云修感觉到了注视,抬起头,他只好收回目光。

    柏原吃完,坐到沙发上,像在出神。其实他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看到小姨只闷头吃饭,爸爸在看手机,帮佣在厨房里忙碌,司机还没进来待命,云修的驼绒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可能待会要出门。他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录音笔,悄悄拉开爸爸的公文包,将这东西摸索着放在侧包的笔袋里。他知道,这个地方,程雄从来不放笔。然后,轻轻摁下,看到绿色的小灯亮起,又悄悄拉上拉链。

    出门时,天阴沉着。柏原看着爸爸的车离开,然后走到云修身边,问他去哪,要不要送。

    云修说了句不用,把大衣一披,就往外走。

    柏原想,这小子态度越来越差了,如果找到自己亲哥哥,估计连看自己一眼的耐心都没有了。

    这样一想,他就不想上班,只想跟着他,看他到底去哪儿。那老头到底是谁?真是赵医生?不会,是他爸爸吧?今天打扮得这么好,没准老头要把哥哥带回来给他认识。

    越想越烦躁,柏原发动车子时,发现手指还不灵活了,不由气得拍几下方向盘。

    他想起朱可希,于是,埋头在卡夹里找她的名片。

    当时,她居然给了他名片,说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联系她。也是在那时,他认为她不一定爱云修。

    恋人向她吐露秘密,她却转身兜售,虽然没提条件,但迟早会提。说给他尚可,如果说给那些对弟弟有企图的人呢?居心叵测的女人。

    他扔下名片,决心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再迫切地想要知道云修的秘密,也不该通过这种方式。

    但当他准备撕掉名片时,又迟疑着扔到车上的收纳箱里。那里都是不经常用的东西,所以放在这里代表放弃它了。车开出院门时,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自我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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