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 人生如梦》四十五)情深种 弃无从

    四十五)情深种 弃无从

    眨眼间,奕珩随大军出战已接近半个月。这段时间裏,每隔不到三、四天,便会有快马加鞭把军情回报朝中。每次军中消息一到,都会引起前朝与后宫的热烈讨论,除了望月居。我彷彿与外界断绝了联繫,所有与奕珩和西凉战况有关的消息,就像被人刻意挡在望月居外,一句也没有传入过我的耳朵。我也没故意去问,只是每天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偶然与如欣、蕊儿聚在一起。日子就是如此,平淡无奇地过去。

    走进三月,天气开始乍暖还寒,潮湿不断。本来早已痊癒的病痛,恍似又再重来。身体总觉得热闷酸重,更是咳嗽不尽。一切都怪潮湿气重,令我难受不已。我因此食慾不振,全无胃口,唯一是对巧灵做的甜汤有兴趣。雅馨见此,便让巧灵多做甜汤给我。

    自入春以来天气冷暖不定,忽寒忽热,太皇太后开始病痛缠身,情况更是越渐转差。这段日子,尚药局的一众太医频频出入慈安殿,为太皇太后诊症。然而每一位说的话都一样:太皇太后年时已高,难免病痛。微臣会尽力替太皇太后治理病情,请皇上放心。

    这样的话我和李康已是听过不下十遍了。也就是说,众太医对太皇太后的病已是束手无策。一众太医离开后,李康与我留了下来陪太皇太后。她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开口道:「哀家想见哥哥,也想见珩儿。去让他们来见哀家吧!」他们一个在战场,一个已不在人世,又怎能此刻到来见皇太后?

    我为难地看一看李康,他带笑对太皇太后说:「皇祖母忘了吗?珩表哥带兵出征了,而紫太尉??他吿假回乡了。」

    太皇太后沉思一下,道:「回乡?也对,哥哥和哀家也很久未回乡了。哥哥身为长子,也该回去一遍。」是,紫太尉是回乡了,皇上早已命人把他的遗体移送回乡。他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

    她叹叹气,说:「哀家很是担心珩儿。毕竟,这次还是他头一次带兵出征,哀家怕他会有事。」

    我拍一拍她的手,道:「太皇太后放心。奕珩定会旗开得胜,胜战而归。太皇太后就等他回来一起庆祝吧!」她颔首而笑。又多说了几句便觉累,盖被睡去。

    与李康步出内堂,正要送他到殿外。他却摆一摆手,道:「妳自己身体不好,不必送了。免得又因吹风染病。」

    我无奈一笑,说:「恐怕如今在旁人眼中,臣女已是成了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李康伸手搭一搭我的肩膀,道:「好好休息,皇祖母还需要妳照顾。」

    我颔首,说:「太皇太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我们心裏相信就一定可以。」李康与我相对微微一笑,我们就有如一对兄妹。在我心中,他是疼爱我的哥哥,我是敬重他的妹妹,再没有其他。

    这天晨早起床,头是重重的。巧灵给我做了碗绿豆薏仁汤,我吃过后精神才稍稍好了点。见外面阳光和煦,便换了身衣裳往殿外走走。

    近日来时常阴天雨落,殿外小花园是一片漉漉淋,花圃中土壤因湿透,呈深棕色。我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水渍,免得弄髒衣裙,却是听见附近有人的对话声,越渐清晰。我无意地把她们的说话听进耳内。

    「有呀!有呀!我也有听到这个消息!听说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呢!」第一句是没头没尾的话,听了也是不知所提之入乃谁。却是认得出兰儿的声音,便感好奇,继续听了下去。

    「奕珩大人可真是英勇不凡,要他一个人带着一小队精骑便勇住敌方粮仓去偷袭,是少点勇气都不行。若换作是我,我是肯定死也不会去。」巧灵口中每一字一句直入我的耳朵。快要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拒绝听见他所有消息。我以为只要如此,自己就会不想他。慢慢地便会习惯没有他的世界,我心裏头的他会自然地散走。但如今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是让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忘记过他,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我感觉到自己听见他名字那一刻,手是在发抖,更不自觉地咬紧牙。那是出自一份着急,也是因为心裏在乎。如果我心裏已经没有他,我便根本不会在意他的生死安危,只是事实并非如此。

    她们二人转头一看,才发现我早已站在小园中,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二人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往我身后的雅馨一看。

    我转身看着雅馨,只见她是脸有难色,静静站在那儿。我问:「妳是早就知道了,是吗?」

    雅馨抿嘴回答:「是,微臣在前几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了。」

    我握一握紧拳头,道:「是妳让她们不要告诉我的,对吗?」雅馨默默点头不语。

    我心中着急起来,脚步一急,直向南薰殿而去。雅馨却是在背后追着我,她快速地跑在我前面,说:「郡主是要去哪裏?」

    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行,口裏道:「我要去找皇上,我要知道奕珩到底怎样了!」

    雅馨拉往我的手臂,说:「不可以去!郡主不是说过要把一切放下吗?奕大人的事,郡主不要再管了。」

    我冲她一看,道:「不能,我不可以不管。这次与之前不同,奕珩这次可以会没命,我不能不过问。」

    雅馨仍是牢牢拉住我的手臂不放,说:「郡主不可以再管了。上次小叶子的事,郡主便已说过是最后一次。如今又说是人命关天之事,不能不管。那幺以后呢?日后,郡主只会有更多更多的藉口推辞,一次又一次再踏回那个圈裏,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奕大人了。」

    我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用力地挣开她的手往前走。她却是挡在我前头,张开双臂拦住我。我知道,她是有功夫底子在身的人。若是与她硬碰,只会是自找没趣。我停下步伐,放下主子架子,用恳求的语气道:「雅馨妳相信我!最后一次!这次一定会是最后一次,我求求妳了!」

    雅馨见我如此低声下气,是无奈地叹了叹气,说:「就算微臣相信郡主,让郡主去找皇上问个清楚也没用。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早已下了旨意,告知宫裏所有人,谁都不能让郡主知道任何有关奕大人的事。就算郡主现在去问皇上,也只能是空手而回。」

    我心中怒气填胸,怪不得自奕珩出征以来,我是一个军情消息都收不到,就连如欣和蕊儿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半句有关战情的事。原来是李康在从中作梗,他凭甚幺不让我知道?

    我的头痛却是如洪水般忽然袭来,痛楚一倾而来,就像是有数千根细针正往我的头上刺着。我用手拍一拍头颅,站稳脚步,不理雅馨的阻碍向前走。她见我脸色不妥,上前来扶一扶我,道:「郡主不要去了,咱们回望月居吧!皇上这样做,都是在为郡主妳好!」

    此刻,额头已痛得如地裂山崩,痛楚从头上一下一下渗入我的心脏。我咬紧牙关忍着痛,口中用力吐出心裏最想说的讽刺话:「为我好?他是真的为我好,还是在为他自己好?」雅馨听了,是却了步,停了手,没有再说甚幺。我却是眼前渐暗,手脚乏力,一失足倒卧在地上,甚幺也不再知道。

    原来,李康已经知道我对奕珩有爱意。而我,却是知道他对我有情意,只是大家都一直在假装不知道而已。如此一来一回,无疑是一场玩笑。我搞不清楚李康为何要对我隐瞒奕珩的消息。难道他是真的觉得,只要强行把奕珩从我的人生中删去,便可以让我忘了奕珩?难道我便会因此接受他,投入他的怀抱?倘若他的心确是如此想,我便只能摇头无奈一笑。因为他和我一样,都不知道这样做只是在自欺欺人。

    若你曾经真心爱上一个人,你便会知道爱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那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会让你煎熬万分。不管经过多少次拒绝,多少次痛心,你也无法对他轻易忘记,安然放手。因为,那是你曾经深爱过的人。

    倘若有一天,你可以很轻易地对爱过的人说忘记就忘记。那幺,它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一场错觉。这道理,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可笑的,是李康仍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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