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完结+番外》千山记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208

    好在,大郎稳重,二郎是个慢性子,这俩都话少。偏生有个三郎是个话篓子,而且,三郎见堂兄堂弟们一露新奇稀罕之意,便会道,“这个呀,我们闽地多的很。”然后便巴拉巴拉的吹嘘自己在闽地是如何逛街的,他非但逛过街,他还在街上的饭庄里吃过饭,三郎说到兴头儿上,粉儿大方到,“什么时候你们去闽地,我请你们吃海鲜!大海,你们见过不?没见过?唉呀,太可惜啦!我跟你们说说大海啥样吧,不然以后怕你们见了认不出来!”接着,他又给人介绍起了大海!

    话多的哟,四皇子四皇子妃都忍笑忍的肚子痛。

    昕姐儿受不了她三哥的聒噪,道,“我耳朵给你吵的嗡嗡的,都不叫人好好看。”

    三郎道,“这不是阿兄他们没见过海么,我给阿兄阿弟说一说。”

    六郎默不作声的举了个水囊给他三哥,三郎一见,正是口渴,接了来喝水,也就不说了,还摸摸小六郎的头,夸他懂事。

    长辈们都觉好笑。

    及至去了闻道堂,三郎这话篓子见是念书的地方也收了声。北岭先生起身相迎,五皇子笑,“三载未见,先生一如往昔。”

    北岭先生一向是茅坑里石头的脾气,估计五皇子他爹亲来老家伙也不见得给个笑脸,见着五皇子倒是高兴,笑道,“殿下更见雍容了。”

    大家皆同北岭先生打了招呼,孩子们行过礼,坐下听着长辈们说话问候。

    说起闻道堂,五皇子道,“我们来时去闻道堂看了看,里面学子众多,不好打扰,就直接过来了。”

    书童捧上茶来,北岭先生道,“是朝廷恩典,有些穷困学子可在此地容身。大家在一起,说一说学问,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来北岭先生这里,也就是说一说学问了。

    不过,能同北岭先生说一说学问,大家也是十分愿意的。

    及至辞了北岭先生,五皇子特意去那个“进士堂”看了看,因是休沐的日子,小唐也来上课了。五皇子一到进士堂,哗,比闻道堂的人只多不少啊。

    五皇子以为是哪位翰林组织的免费讲堂呢,一打听,人家不免费,也不公益,人家收束修,而且,贵的要命,每十天上一天课,一天课就是五两银子。

    五皇子可是知道民生多艰的,这年头,一两银子就能买五六石大米,这五六石米,够十来口壮丁一月的口粮了。这进士堂,五两银子只得听一个时辰,这是什么黑心讲堂啊!

    做惯了公益的五皇子憋一肚子火回去了,回头问小唐,小唐道,“唉呀,五两贵?我还是托着师祖的面子才进去呢。殿下有所不知,今年正是春闱之年,在进士堂听过课的举子有一百六十人,这一百六十人,足有四十人中了进士!现在进士堂的名额可是火爆的很,有的宁可加钱,就为了去进士堂听课,沈翰林就定了五两银子,还不加价呢。”

    这么一说,这姓沈的还是个好人呢。

    五皇子问,“这位沈翰林好大的本事,叫什么名字?”一百六十人中四十,这可不是一般的补课水准。

    小唐本就是个好打听的,道,“叫沈素,蜀中人,现任翰林修馔。”

    五皇子忽然想到沈翰林是哪位了,哦,这位沈素沈翰林应该是给大皇了府的皇孙做过启蒙先生的,怪道能开这黑心讲堂,定是他大哥的靠山。

    五皇子与妻子也说了回这进士堂的来历,谢莫如笑道,“原来是这位沈翰林哪,他向来眼光不错,当初四皇子建好南郊的宅子,沈翰林与郝翰林退了内城的宅子,带头搬了过去。那位郝翰林,与行云有些渊源。嗯,沈翰林不错,生财也生得文雅。”

    五皇子低声道,“心忒黑。”

    谢莫如笑着递给五皇子一盏凉茶,道,“这话太偏了。要是有人保证能中进士,不要说一堂课五两,就是五十两,五百两,也能叫人打破头呢。五两银子,有些贵,也不算离了格。这位沈翰林,出身寻常小户人家,家里上有双亲,下有妻儿,都指望他来养,翰林无甚油水,想些法子赚银钱养家糊口,光明正大。”

    五皇子也不是见不得人发财的,就是闻道堂那里都是朝廷恩典的地方,倒不想给这姓沈的开了这么个贵族课堂,心下有些不对劲罢了。媳妇这样说,五皇子也便不再纠结这事儿,反道,“你怎么对这位沈翰林这样清楚?”

    “上次郝翰林不是来过咱们府外头东扒西看么,我命人一道查了查,他们的确身家清白。郝翰林家里是做生意的,倒是不愁生活。这位沈翰林家里是种田的,老家勉强有几十亩地,父亲是一位老秀才,家境艰难。要我说,宁祭酒这祭酒的官儿,该让给沈翰林,每科春闱,国子监也中不了四十人。”谢莫如一笑就带过去了。

    五皇子也笑了,“这倒是。”

    五皇子对宁祭酒没啥好感,觉着这老东西尽给东宫出坏水。

    殊不知宁祭酒也遇到了难题,东宫的确是举荐南安侯为将,尽管东宫是想多提携自己人的,但东宫也明白,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都把太子代上巡幸江南的事给搞定了,太子出行,此战必得大胜方好。没有悍将,真对上靖江王,倘真有个意外,甭说江南系官员,就是太子也捞不着好儿。

    所以,哪怕南安侯同东宫一向不大相近,东宫系也是捏着鼻子荐了南安侯。

    南安侯倒不排斥掌江南军务,但南安侯为人,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东宫系举荐他,不过,东宫系却难以掌控他。

    就像太子问南安侯,平复靖江要多久,南安侯给出答案,“最少三到五年。”

    不说这个答案太子就不大满意,无他,太子代天巡幸江南,也不能一巡就三年五载啊。太子是希望,俐俐索索的去,俐俐索索的回。这三到五年,是当初他那五弟给的答案啊,南安侯你是老于军略的人哪,怎么着也比五皇子要强吧。

    可是,你这答案,你不是被五皇子收买了吧?

    太子笑道,“表叔何等人物,很不必谦虚太过。”

    南安侯素来不苟言笑,太子殿下如此温文,他仍是一张铁面,幸而铁面上的五官生得颇为不错,所以,即使是冷面,也不难看。南安侯正色道,“并非臣谦虚,靖江王于江南经营日久,想荡平靖江,顺利的话三到五年,若不顺利,怕要更久。”

    太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这就是党外人的坏处了,根本不理解你举荐他的苦心,不理解你的需要,只管自顾自,完全不是合作的态度啊。

    太子忽然觉着,自己一片苦心,却是遇到了瞎子。

    ☆、第228章 南安

    太子殿下一个千伶百俐的大媚眼,算是抛给了瞎子。

    南安侯认真的给太子分析了一回江南局势后,就告退出了东宫。

    太子认真叫南安侯给堵的不行。

    其实,江南啥样,纵使南安侯不说,太子跟着亲爹穆元帝在朝理政这些年,心里也知道一些。当然,太子对江南的见地,可能没有南安侯这样的宿将深刻,但大局上的眼光还是有的。

    收靖江王之权,这样千古功勋,太子为何独独举荐南安侯,将此旷世功绩送予南安侯,归根到底,东宫也知道,南安侯有这样的本事。东宫是想借助南安侯在军略上独到的天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立此奇功,同时给巡幸江南的太子加分。当然,江南系官员也要最大限度的在此战中保持家族元气,让家族在此战中得到最大利益。

    种种情势的叠加,促成南安侯统率江南之事。

    军政军政,军与政从来都是一体。

    东宫系的利益与此战成败攸息相关,把统率之位举荐给南安侯,东宫自然有东宫的要求。

    东宫的要求是,尽快打赢这一仗。

    你要是磨蹭三到五年,那为啥还非要用你南安侯啊!五皇子这样就藩三年的生手,都说三到五年内便能荡平靖江。南安侯你领兵多少年,五皇子不过生瓜一个,你这三到五年的回答,不是被老五收买了吧?

    要不是东宫知晓南安侯软硬不吃的脾气,且谢莫如与承恩公府素来水火不容,太子非得有此怀疑不可。

    太子对南安侯的回答不大满意,却也无法。

    毕竟,大总督一事,是东宫举荐南安侯,而不是南安侯求着东宫举荐的。

    南安侯虽与承恩公是同胞兄弟,但,南安侯的性子显然与承恩公不同。承恩公事事以太子为先,南安侯对于东宫则有些不远不近。故而,南安侯给出三到五年的时间,太子也不能说,你抓紧点儿时间,一年半载的便把江南平定成不成?

    太子不能同南安侯说,却是可以同岳父吴国公说的。

    宁祭酒是太子近臣,也知晓一些太子的心事,但太子没与他商议,宁祭酒便当自己不知晓了。

    吴国公闻知此事后道,“南安侯一向谨慎,他说要三到五年,是老成持重。一则,江南如何,得南安侯亲自去了方知晓。二则,闽王说了三到五年之事,南安侯到底也要顾及些闽王的颜面。三则,三到五年,是最长的时间了,倘能提前解决靖江之事,岂不正是殿下之功么。”

    此一席话便能知晓穆元帝在为太子选岳家时是何等用心了,这位国公大人的手段,亦由此可窥一斑。

    南安侯因战功封侯,自然不是寻常人物,倘太子一问,南安侯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表忠心,那南安侯也就不是南安侯了。南安侯给太子三到五年的答案,这才是南安侯的本事所在。

    话说,胡氏一族,吴国公最看好的就是南安侯,只可惜闽王妃实在手快,竟挑了南安侯的次女为闽王郡主伴读。好在,南安侯闺女被人抢了先,不过,南安侯还是有儿子的。吴国公安抚了太子的心情,看太子颜色转好,就说起来,“南安侯军略出众,家教亦好。前儿我见了他家三子,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就极懂礼数的。”

    太子并不笨,他先时只是对南安侯的回答不满意罢了,如今经岳父一解说,那点儿小小不悦也就烟消云散了。太子虽是高高在上,但笼络个把人的手段也是有的,一听岳父这话,太子立刻道,“三郎也到了念书的岁数,该选伴读了。”

    吴国公笑,“殿下恩重,天下皆知。”东宫对南安侯有举荐之恩,再对南安侯施恩,如此恩深,南安侯若再有二话,便是陛下也会不满吧。

    至于其他,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将南安侯牢牢的绑在东宫系的战车上,余者,皆可退让!

    太子与吴国公在东宫商议事情,隔日,南安侯被宣至昭德殿陛见。

    穆元帝没有太子这种急功近利一般对时间的要求,穆元帝道,“靖江在江南经营日久,朕登基时,外忧内患不断,一直没空料理,就坐大了他。你与朕实说,此去江南,有几分把握。”

    南安侯先后被五皇子与太子举荐平定江南,自然也细细的琢磨过此事,南安侯道,“靖江势力已成,早晚必有一战。要说十成十,臣不敢说此大话,五成把握总有的。只是,臣以往都是在南安州,江南地广人密,士族豪门颇多,臣这一去,暂时不能开战,怕得先料理江南军务。总得兵将可用,方得用兵。”

    穆元帝微颌首,见面儿上却是欲言又止,穆元帝对这位小表弟向来信赖有加,便道,“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南安侯此方道,“陛下委臣以重任,按理臣不该说此话,不过,臣以为,朝中还有比臣更合适人选。”

    穆元帝有些讶意,这位小表弟可不是会推诿的人,何况南安侯确有才干,穆元帝不由问,“你说的是哪个?”

    “闽王殿下。”南安侯道。

    穆元帝听这话不禁笑了,“你俩倒有趣,他举荐你,你举荐他。”老穆家情势不同,穆元帝没有兄弟,他爹一把年岁才有了他,险断了老穆家的香火。故此,甭看穆元帝孩子不少,他仍秉持着老穆家的传统,一向宝贝孩子。穆元帝看五儿子素来顺眼,再加上南安侯也是他倚重的臣子兼表弟,故而,南安侯举荐五皇子,穆元帝并未多想。

    南安侯正色道,“臣长于军略,于政务上却是有限。江南之难,其实最难的不在于靖江王多年经营,而是江南这些弯弯绕绕的士族豪门富户大贾。闽王殿下身份高贵,主持过闽地事宜,虽闽王谦逊,常说上番大胜为侥幸,臣在军中多年,倘小胜说一声侥幸倒是可能,一场大胜,绝非侥幸。陛下,闽地毗临靖江,靖江能掌吴浙二地,闽地既与靖江相临,靖江怎会不向闽地渗透。闽王在闽地经营三年便可令靖江一场大败,以闽王之才,当能掌江南事。介时,臣辅以军略,江南之事,必可事半功倍。”

    穆元帝听得认真,想了想,依旧道,“闽王只是闽地藩王,若四省之事均由他来操持,他还年轻,这幅担子太重,怕他是力不从心。”

    南安侯便知道穆元帝仍是倾向东宫了,其实南安侯倒也理解皇帝表哥,闽王才干出众,这不是人说的,而是闽王扎扎实实自己做出来的。穆元帝对儿子们都很好,但身为一代帝王,穆元帝也有自己的考量。江南之事,较之闽地复杂千倍,别人都当大总督之位何等显耀,南安侯却觉着此位当真是一盆火炭南安侯举荐五皇子不为别个,从五皇子就藩闽地就能看出来,这位皇子殿下不惧得罪人,对臣下也有担当,手段刚柔并济,倘有五皇子打头,梳理江南应更容易些。不过,穆元帝道,“朕为你配一个善理政务之人如何?”

    南安侯便将闽王之事暂且搁下,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吴国公,如何?”

    南安侯道,“吴国公居于臣下?”

    穆元帝笑,“这有何妨,吴国公娴于庶务,你长于军略,你二人主持江南,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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