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 完结+番外》千山记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207

    谢尚书道,“史书上记载,汉初黥布谋反,汉太祖欲令太子代自己征黥布,吕后极力为太子婉拒。自来,太子将兵,有功则位不益太子;无功还,则从此受祸矣。东宫谋士颇多,又有苏相为太傅,当不会鼓动太子亲掌兵事的。”在谢尚书看来,太子出门打仗,实在不是高明的主意。当然,这会儿不是汉朝,坐龙椅的也不是刘邦那偏心眼儿。当今对皇子们一向宠爱信任。

    “苏相虽在太子太傅,但苏相为人,一向谨言慎行,何况苏相是首辅,凭苏相身份,东宫对他敬重有余,怕是难以引为心腹。”谢莫如道,“若江南战事起,江南帮需要最大限度保存他们的实力。再者,朝中多少人指望着自此战加官进爵。倘陛下无意朝臣掌江南,能与殿下一争的,唯有东宫。殿下便是有心示好江南帮,这短短时日,也有限的很。此战,关系他们家族气数,他们不放心殿下,定会推东宫上位。”

    这不是简单的大总督之争,更关乎江南系势力的根基存亡。

    谢尚书道,“当初先晋王就是战亡在西北战场,有先晋王之例,陛下定舍不得东宫犯险。”

    谢莫如道,“殿下也是陛下爱子,当初永定侯一败涂地,闽地不稳,殿下照样要就藩稳定闽地局势。现下江南之事,较之当初闽地总安稳许多。还是说,东宫才干不比殿下?”

    谢尚书一时词穷,五皇子不欲谢尚书面儿上难堪,与妻子道,“我不过藩王,身份上自不能与东宫比。”

    谢松突然问谢莫如,“那依王妃的意思,就是坐视么?”

    “不。”谢莫如道,“看紧了吴国公府与赵国公府,倘两家不曾联手,这大总督之位,殿下还有一争的可能。倘两家联手,就不必争了。”

    五皇子就说,“这不大可能,大哥一向不服东宫。”当然,东宫对大皇子也没好感,这俩哥自小到大的较劲儿。

    谢莫如意味深长,“这不急,江南事不会耽搁太久,眼下就能见分晓。”

    赵国公与吴国公府的关系未见分晓,倒是大皇子建言三皇子四皇子就藩,各去治理藩地,引得朝中又是一番议论。

    三皇子四皇子挺乐意去,主要是有五皇子做榜样,他们是做哥哥的,自认为不会比弟弟差。只是,皇子们倘去就藩,江南的事就更复杂了,就是设了大总督一位,能指挥得动藩王?

    太子的大局观不错,同他皇爹道,“弟弟们有为父皇分忧的心,是弟弟们的孝心。只是,江南设大总督,原是为了整个江南军略的需要,弟弟们就藩,难道让弟弟们听从臣子之令,这样,我先舍不得。”

    穆元帝笑,“有这个心就好。”

    太子就知道他爹是不会同意此事的,暗骂,死老大除了添乱还会什么!

    大皇子刷了回存在感,太子也为大总督一职迟迟未能花落岳家而有些心焦。大皇子见赵霖的主意被驳了,很有些失望,赵霖笑,“自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殿下在兵部做老了的,何不向陛下求来打理粮草兵器之事,难道这将来不算功绩?”

    虽是退而求其次,想到其他几位皇子尚未下手,大皇子就准备着去占这个尖儿。大皇子问赵霖,“时雨你说,大总督一职,到底是谁?”

    赵霖道,“是东宫。”

    “东宫!”大皇子既是震惊,又是不能置信,“让东宫去,还不如我去!”

    赵霖双手按住大皇子的双肩,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赵霖沉声道,“这是国公爷与吴国公的条件,殿下掌粮草,国公爷支持东宫掌江南兵事!”

    可是……

    大皇子道,“为什么是东宫?战事毕竟凶险,怎么能让东宫去涉险?”虽然大皇子挺盼着东宫出个意外,但东宫亲临战事,大皇了还是不能理解。

    赵霖道,“内阁呈上的大总督的侯选名单,陛下似有意闽王。闽王在闽地经营不值一提,但如果让闽王拿下江南大总督之位,他的权利就太大了。一旦闽王成势……殿下难道忘了当初闽王妃是如何将桃花从赵国公府挖回万梅宫的么?”江南系官员并不信任闽王,闽王妃的出身为人起了很大的作用。

    大皇子忽然无言以对。

    ☆、第227章 苦心

    五皇子再一次见识到了朝廷的行事风格,五皇子倒不是认为他大哥不适合掌管粮草,毕竟他大哥在兵部呆了这些年,只要用心,管一管粮草也能管得来。

    但是,也不是说世间就他大哥适合这份儿工作了吧。

    但,听那些朝臣一说,什么“大皇子在兵部经验丰富”,什么“大皇子行事稳妥”,什么“帝之长子,才干出众”,反正一堆话夸得他大哥天人有人间无的,听得五皇子直冒酸水儿,他倒不是嫉妒,这样的话五皇子早听过,当年永定侯一败倾城,朝廷要他去闽地救火,那是把他夸成救世主的。

    只是,那会儿他是被这些臣子们推去填坑,一不留神就得把自己个儿掉坑里去。如今他大哥这个,可是一等一的肥差啊!

    五皇子心里酸酸的,觉着这些朝秦暮楚的东西都是没贞操的王八蛋。

    五皇子也不能说大皇子不合适,他只道,“粮草非同小事,大哥统筹,底下可得安排好妥当人手。”

    大皇子心道,老子在兵部十来年,还用你个小崽子多嘴。面儿上仍笑道,“五弟只管放心,哥哥也在兵部这些年了。”

    五皇子笑笑,不着痕迹的瞥了满面含笑的太子一眼,也就不说话了。

    五皇子知道他皇爹是个什么意思,他皇爹其实是很想锻炼一下他们,生怕他们变纨绔,以后撑不起藩地事务。

    他皇爹有意,太子都没出言反对,五皇子自然不会反着来,他刚说的那话,就够招大皇子烦的了。

    五皇子一肚子左思右想的回了家,回家就同谢莫如说,“太子竟没说一个‘不’字。”

    谢莫如道,“殿下坐观其变吧。”

    五皇子就算在宫里时没瞧出来,一路上也明白过来了,太子对大皇子掌粮草一事表示支持,约摸是赵国公府与吴国公府的交易了。五皇子感叹,“要是东宫亲掌江南,此事足以载入史册啊。”他母家没人,妻族也没有吴赵二国公府显赫,亲信们都在闽地,五皇子面对如此局势,也唯有一声感叹了。

    他已无能为力。

    谢莫如凝眉思量,并未再说什么。

    哪怕是东宫系要令东宫亲掌江南,这话也不能直白着说,什么叫东宫掌江南啊,虽说江山迟早是东宫的,现下还是陛下的。东宫掌江南,这话说出来不大好听,东宫系的政治智慧在此处完美的展现出来,改头换面来了个,东宫代陛下巡幸江南。

    饶是野心勃勃如谢莫如,此际也得为东宫系表现出来的政治智慧叫一声好。

    至于大总督之位,东宫当然不能去做什么总督了,哪怕是总督前头加个大字,也不行,有损东宫颜面。事实上,东宫系争的从来也不是什么大总督之位,他们要的是给大总督之上加一位代天巡幸的皇太子。如此,江南事,胜了,自然是太子主持有功。败了,是你大总督无能。

    至于谁人任大总督一职,东宫的眼光倒与五皇子一致,东宫举荐的人,亦是,南安侯!

    东宫系强悍的手段与实力尽展无疑,五皇子的小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想着幸亏自己是坐观其变,没多嘴,没伸手。

    五皇子都在东宫面前偃旗息鼓了,三皇子四皇子更从来都不是硬碰硬的人,何况,就是想碰也不一定碰得过,说不得是鸡蛋碰石头,把自己碰个粉身碎骨,倒叫东宫记恨,以后没好果子吃。至于大皇子,东宫将粮草的差使相让,大皇子现下也说不出别个话来。

    一看东宫这配置,五皇子觉着自己跟媳妇也甭想别的了,洗洗早点儿睡吧。

    五皇子中肯道,“东宫睿智啊。”当初户部那一起子乌七八糟的事儿,五皇子觉着太子有些糊涂,后来还为此记了仇,在闽地建海港一事上屡番为难他,五皇子觉着,太子小心眼儿来着。可如今看来,人家大事明白着呢。

    这样的配置,想败都难哪。

    谢莫如笑笑,“当初咱们就藩闽地,殿下想过有朝一日能大胜靖江王么?”

    “那倒没有。”彼时初初就藩,立足未稳,五皇子怕被人架空,急着收买人心,抓军政大权,只求靖江王别到闽地寻晦气就念佛了,哪里敢想有朝一日能大败靖江王呢?

    “立在此时此地,我们也只能看着晚上的星空预测下明天是阴是晴,但其实明天什么样,得到了明天才知道。今天想的,永远是猜测。”谢莫如道,“殿下回来这些日子,还没去见过北岭先生吧。虽前头谴小唐去了,小唐的性子,比明天的天气还难预料,我前儿还听他说北岭先生学问不咋地呢。”

    五皇子一听这话,不由道,“他这是要把牛吹上天哪。北岭先生学问都不好,谁学问好啊?”

    谢莫如笑,“那小子是给江北岭忽悠了,他倒是脸大,带了些礼物过去,自称是江北岭的徒孙,江北岭考较他一二,硬是没敢做小唐的师祖,把他忽悠到沈翰林开的进士堂去了。”

    “还有这事,我竟不知。”五皇子听这事儿也不由乐了,笑道,“那个进士堂是什么地方啊。”

    “我也没去了,听说是翰林院沈翰林开的学堂,给举人们讲课,指点文章,怎样考进士的地方。小唐说这位沈翰林是很有学问的,教人学问比江北岭都叫人明白。”

    五皇子来了兴致,“那咱们可得去瞧瞧。”反正江南事他也插不上手了,五皇子道,“回来这些日子,光顾着忙活了,你也没个闲的时候,正好,待休沐那日,咱们带着孩子们一道去。咱们走的时候,闻道堂刚建起来,如今闻道堂可是大有名声的。”

    “问问四皇子他们要不要去,我想再去看看当年我跟四嫂盖的宅子。”

    “成。”五皇子一口应下。

    五皇子种种行为,太子殿下也得感叹,“五弟是个有机变的人哪。”当初一回帝都,事儿没定下来的时候,眼瞅着有利可图,五皇子是全月无歇,见天儿的往宫里跑。这一看没戏了,五皇子立刻就闲云野鹤的找江北岭讨论学问去了。

    去的还不只是五皇子一个,连四皇子也跟着凑热闹。

    哎,弟弟们没一个省事的。

    当然,更不省事的是大哥!想到粮草的肥差落到大皇子手里,太子殿下也是颇为心痛的。

    宁祭酒听太子如此感慨,笑道,“五殿下一向深藏不露。”

    只要五皇子知难而退,太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宁祭酒一笑,亦不再多言。

    四皇子五皇子两家欢欢喜喜的去了郊外,一路上,谢莫如时常掀开窗子向外看,原是南郊的一处荒僻地,不然朝廷也不能选此地建官员的廉租房。后来,谢莫如与四皇子妃在附近买下大块田产,这路还是谢莫如同四皇子妃花钱修的。

    以往少人行的路上,时常车来人往,有了人气,便得兴旺。

    谢莫如笑,“记得咱们头一回来,那会儿真是荒郊野里。”

    五皇子也是笑,“是啊,当时建好了宅子,都没人来住。”

    六郎昕姐儿年少,跟在父母的车驾里,俩人也跟着伸长脖子往外看,昕姐儿一会儿道,“那是拉木头的车!”“那车上好多桃子!”,一会儿又道,“母妃,远处那是稻田吧?唉哟,那是棉花呀!好大一片!”

    谢莫如笑,“昕姐儿比我强,我小时候不认得棉花,过生日时,二叔送我一瓶,我还说呢,这是什么花啊,不用浇水,插瓶都不凋的。”

    五皇子哈哈大笑。

    五皇子一笑,昕姐儿也跟着乐,就是不知道听不听得懂的六郎也咯咯笑了几声。

    沿路先到的官员廉租房社区,更是热闹,不过因此处住的都是小官员,小官员也是自矜身份的,连带社区也很有些斯文气。就是推车提篮过来做生意的小贩,也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在此地下了车,谢莫如的记性很不错,同四皇子妃说起以前的规划,什么地方是市场,什么地方是店铺,还有学堂医馆……都带着孩子们去瞧了瞧。

    家里要啥有啥,乍一出来见有叫“店铺”的东西,孩子们顿觉大开眼界。什么针线铺、帽子铺、绸缎庄、胭脂铺、银楼、文具铺什么的,倘不是时间短,孩子们真想一家家的看过去。

    孩子们在一处也是各种童言稚语,如大郎几个是跟父母去过闽地的,谢莫如自己小时候鲜少出门,受此影响,哪怕是庶子女,既叫她一声“母妃”,她便不会叫孩子们总在家憋着。她出门大都会带着孩子们,所以,大郎几个面对上四皇子家的堂兄堂弟们,突然发现,自己好有见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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