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一、世界在转绕 (1)

    章一、世界在转绕 (1)

    手持着电话却不出声，我打算等待对方讲到我想听的话。

    「小瑾，妳打算什幺时候回来？」

    我没答话，紧紧抿唇。

    「妳知道小怡一直在问我妳发生了什幺事了吗，大家都很关心妳。」

    是吗？消息传的异常快，明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而已。

    「还有伯父跟伯母也很担心妳，对妳也感到很不解。」

    怎幺可能。

    「那你担心我吗？」从接通听了他十分钟的话后我第一次开口，那十分钟里张岳始终只有说到谁谁谁担心我，却没有听见他说他很担心我。

    「担心啊当然担心！」他急着说，我隐约可以想像他拿着手机紧张的模样，那样子惹得我甜甜的发笑。

    扬起的嘴角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所以妳回来好不好？」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还是你单纯地代替我爸妈的问话？单纯地做个尽到责任的好男友？

    我没脱口任何一个疑问，但我是真的想一口气这幺问他。

    可惜的是我没那个勇气。

    「不好。」

    「……是我给妳的不够好吗？」

    「没那回事，你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我……」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妥协的。」我打断他，抬眸望向外头那片蔚蓝天空，有段时间我失了神，总觉得在这空气被汙染过头的科技时代，连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层灰暗，就如我此时的心情一片乌云，烦死了。

    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冀望，我丢掉了太多自己，遗失了最原始的我。

    而现在我为了自己去做一个真正的阳瑾艾，纯粹是我一时兴起也说不定，但对于不愿以无趣结束一生的想法倒是挺认真的，要我每天乖乖走着别人替我安排的路？不可能。

    谁会愿意，鬼才愿意。

    「小瑾？妳还在听吗？为什幺这幺突然的想逃开我？为什幺……是和唐宙纬？」

    张岳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只能用沉默代替。最后我听见那温柔的嗓音：「才一天而已，我想妳了。」

    我不再等他的下一句话，一个劲的触下结束键，夹杂着内心的慌乱无措。任何一句都听不下去，我怕我又反悔，接着哀怨。

    是张岳让我改变，他不应该拥有要求我回去的资格。就算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逃离所有人的打算。

    可是张岳，你知道吗？我想逃避的从来就不是你。

    从落地窗放眼望去全是栋栋的高楼，宛若丛林一般的密集于一块看起来真够噁心。

    偏偏一直以来我就在这种地方生活，人来人往吵杂声不断的城市，不过今天是另一个地点，另一座繁华的城市。

    直至我俯瞰的景色和过去不同我才真正觉悟到我已经逃跑了，很确实地逃离我原本的生活。

    来不及后悔了。

    我盘腿坐于离窗边有段距离的地板，仍能清楚的眺望整座城市的光景，虽说三十楼的高度足以让我吓到腿软心脏病快发，何况我还是个连玩荡鞦韆那种高度都会吓得哇哇叫的人。但不知道为什幺在这里就不会。

    大概是我只剩看景这件事能做吧？

    昨天搬进来时很抵抗住这令我头疼的高楼层，细想能在可以赏景的高楼似乎没什幺坏处，加上附近也没哪栋是正常的公寓，随处都是高楼大厦，有够夸张的。

    「好噁心。」我脱口而出方才对于密集建筑物的感言。

    手里还拿着不久前在小七买的热可可，双手试图透过纸杯取暖却徒劳无功，手仍冷得不像话。

    由身后传来的视线才让我惊觉打断唐宙纬看电视的自在，我朝他尴尬一笑表示没关係，谁知道他却立刻别过脸懒得看我。

    什幺态度啊！

    用着几乎要把他背影给烧出个洞的兇狠目光睨瞪，等他察觉不对劲转过来时，我也迅速地扳回注视，向灰色天空漾起笑意。

    唐宙纬皱眉的样子也同时被我透过玻璃看的一清二楚。

    白痴。

    我心底暗笑，将一旁的智慧型手机关机，关机后再把电池拔掉，连想都没想地全丢至一边。

    倘若可以，真想把自己活了近十七年的人生也给丢了。

    不知道爸妈现在是不是很火大？用脚底板想也能略知一二，他们会气到把我给杀了丢进海里餵鲨鱼，要不就是把我五马分尸煮来吃。世上哪个父母会允许女儿和男人逃跑？说难听点是私奔，但重点是对象压根不是自家女儿的男朋友。

    又怎幺会允许我打破他们塑造出的美好形象？面子这东西分明就吃不到，看来也不美味，我搞不懂他们为何要在意到这种程度？

    我轻叹，抬眸的瞬间猛然发现与天空相连结的湛蓝色界线，我眼睛一亮连忙起身，才动作一半，欲往前瞧仔细的念头在下秒打消、我果然还是怕高啊，腿都软了。

    「欸。」我唤。

    「我不叫欸。」

    我斜睨，「唐宙纬。」

    「干嘛？」他没看我。

    「那边是不是有海？」

    他淡淡的瞟我一眼，「是又怎样？」

    我不自觉兴奋起来，语带期盼地问：「我想看海，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可以吗？」

    近日脑海经常呈现一幕景象，想将画面给描绘画下来却没时间，也无从下笔，那种犹豫感使我烦躁不已，在晓得那片海域后不知怎地变得很有干劲。

    「妳不是路癡吗？」

    他的话泼得我一身冷水。

    见我的痴愣他得逞似地转头观赏他的电视，轻鬆自在的很，那无所事事的态度看了我真想往他肚里揍十拳。

    「唐宙纬，你能不能多在乎现状一点？」我皱眉，我能想像自己的脸臭得像过期牛奶一样不讨喜。

    他明是和我远走高飞的共犯，为什幺却能若无其事，彷彿一切都与平常没两样？

    凭什幺我却流浪了自己的青春、时间，去苦恼这件事啊？

    听出我话里的不解，唐宙纬侧过头来定睛在我身上，含着嘲笑意味的茶色眸子淡淡看着我：「妳觉得去在乎些毫无意义的事，就能改变已经逃跑的事实？」

    「……」

    「这明明是妳的决定，我说过妳要有去面对的勇气，否则别跟我说带我逃这种荒唐的话。」眼底的笑意加深，在我眼里显得几分讽刺：「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不会后悔？」

    「我没说我后悔！」

    「但妳现在就是这幺想。」

    我哑口无语，敛下眼皮，几乎没有办法忍受他的视线。

    语落他转回视线不再看我：「我就是讨厌妳这点。」

    一句话就将我扎得遍体麟伤，时时刻刻都在指责我的决定是种错误，我颓废的往后倒卧在地毯上。

    ……胸口好闷。

    丢下自己有规律的生活，自以为潇洒地离开爸妈拘束，一声不响地于黑夜消失无蹤，没和最好的姐妹说我要离开一阵子，还擅自丢下男朋友，和别的男人一起逃跑。

    唐宙纬于我而言是朋友也不是朋友，我们没什幺特别的关係。

    只确定他是在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人。

    回过头思索，我这样自私的选择好吗？我真的能保证自己不会后悔吗？还是就像唐宙纬说的，我已经在后悔了只是毫无自知。

    所有疑问和不安一股涌上，紧闭双眼想放鬆点，几秒后仍不自在的睁开双眸，望向唐宙纬的背影。

    这样……真的好吗？

    我可以逃跑，却逃不掉抉择后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