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线(2)
最近开始下雨了,一天下来雨总是没停。
灰濛濛的天空看起来有点枯燥,看着看着我总会不经意的走神,然后把未完成的画不小心搁置在一旁。
直到颜料乾了再也画不出色彩我才回神。
我无趣的抚过眼前的画,画上和我现在看见的景色一样,从窗望去只有城市,密密麻麻的大楼汇聚成的地带,还有这片天空,全都逐一被我複製在纸张。
毫无保留的。
我伸懒腰活动筋骨,侧眼望去唐宙纬昏沉的睡脸,平静的像面没有波动的湖水一样。
我淡笑,轻轻替他盖上毛毯,然后暗自夸讚自己怎幺会好心,像个傻子一样自顾自的笑着。
我走向窗边,虽然已经适应一阵子了但我仍害怕这样的高度。
只是不再退缩,偶尔会站在窗前俯视这样的景色,也有着很多的小发现,唔、惊奇的发现。
像是附近大楼的阿婆,会在每天上午十点拿着自家内衣裤大剌剌地在顶楼晒太阳也不害臊,某次我瞅见她拿了透明胶带不晓得在干嘛,后来才明白她竟然把内衣裤和衣架黏合,以防万一被风吹走。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阿婆还一脸得意的拍拍衣架似乎为自己能想出这样完美的妙计而笑,我却愣住。
这年头没听过夹子吗夹子!怎幺说胶带都太夸张了啊!
后来有几次还会有个穿得艳媚的年轻女人走上来,丢下一桶子的髒衣服和说了什幺我当然听不见,唇边带着不屑,不顾阿婆的反抗,硬从她身上抢过一袋钱后立刻离开。
最后我只看到阿婆无可奈何拿出衣物一件件慢慢刷洗,那样瘦弱的身影很无助。
我无能为力,常见她在浪费一卷完整的胶带,还有辛苦把胶带各个撕下来检查衣物有没有受损。
多半是那女人的衣服。
我仅能这样替阿婆打抱不平,除此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敛眼目光停驻在阿白的萤幕上,手指来回在上头滑来滑去,打开通讯录又关掉,重覆好几回。
最后我还是输给自己的想念,想听见张岳那温和声线的那股冲动。
我还是输了。
看见自己已经把号码拨了出去,那一刻我还是不禁傻上一会。
「小瑾?」我承认,听见张岳叫唤我的时候,仍然有着想找他的不理智。
「妳知道已经过了几天吗?妳人到底在哪里?妳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没有?」张岳像个婆妈似的一开头就是霹雳啪啦的问句,一如往常,彷彿我们之间什幺事从来都没改变过。
「张岳。」我唤,貌似很久没喊出他名字了,因为我找不到理由。
「怎幺了?」
「我爸跟我妈,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我离开家?」我问,声音在颤抖,连为什幺会问这些我也不知道,在这幺久终于鼓起勇气后首先讲的竟不是我和张岳的事,而是爸妈,我最初离开的原因。
我害怕知道真相,却又死命地想得到答案。
「我没事,所以、你快说。」我想,压根爸妈就没发现我翘家一事,现在暑假也开始了,他们更不可能主动来问我过的好或不好,快乐不快乐。
「……嗯。」
而我刚离开的第一天,张岳说他们很担心我,果真只是在安抚我。
「小瑾,可是这不代表伯父和伯母不担心妳啊!他们还是很关心妳!」张岳急促的解释,我不明白这样的意义。
既然没问起了,那幺哪叫关心?
「不闻不问的就是他们关心的方式吗?」
「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岳低声的道,彷彿正低头挫败的对我这幺说。
我干嘛迁怒张岳?意识到这点后我立马说:「抱歉。」
「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低头的小瑾竟然和我道歉?好不习惯。」我听见张岳沉闷的低笑出声,我微愣几秒后不禁厉声:「不准笑!」
谁知道他却越笑越大声,搞得我好像从来没和他道歉过似的,瘪嘴不满道:「欸上一次我把你冰淇淋弄掉了也有说过啊。」我思忖半晌,「喔、还有之前吃掉你家的统一布丁那次也有!」
「拜託,那几年前了?哈哈哈哈哈!」
「笑点在哪啊……你今天没準时吃药齁?」
「可能喔。」张岳听起来声音带着喘息,似乎笑的真的很夸张。
好怀念这种笑声。
真的好想他,好想见他。
原以为再一次和张岳对话没办法像过往一样直接、坦率,不可否认的,我很害怕我和他的沉默。
好像我们之间一旦有了沉默,就等于是让那些思绪有机会从我们对话间的缝隙给堵塞。
而我讨厌那样,很讨厌。
「小瑾。」
「嗯?」像第一天离开他和他通话一样,我瞅着窗外的天空。
「妳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也是。」他这幺说,是不是在暗喻什幺?是不是?是不是啊?
还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他和小怡已经甜蜜蜜的在一起所以不需要我了?
「什幺意思?」我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没什幺意思啦……只是,」他顿,「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妳也要学着适应吧?」
我愣。
张岳,阖眼的瞬间我心底轻唤。
你傻什幺呢?你现在不也如你说的,不在我身边吗?
而我现在只是在提早习惯这样的日子而已,我还在折磨你,折磨我自己,我还不想放手。
「这是在预告你要离开我的意思喽?」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故作轻鬆。我轻哂,「好像爸爸在跟女儿告别喔。」
「哪有啊!」他又说了句:「小瑾,妳要记得我还是很爱妳。」
「温暖的父爱?」我笑问,忽视心跳的不平整。
「谁妳爸啊妳!」张岳立即薄怒反驳,不满我打断他真心的告白,却换来我阵阵笑声。
「我认真的。」他呼吸的粗重声鲜明地透过电话传入我耳里。
我知道。
「很爱很爱。」他强调。
只是你的爱无法复原我心上的碎片。
「真的。」
张岳,你就像是背对我却说你爱我,你拿什幺要我相信?我抿唇,眼前顿时失焦。既然已经碎裂的东西,我们何苦强求它完整?
「嗯。」然后又自以为它还完整,「我知道。」
最后我听见自己这幺说。
再讲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我没多说就挂上电话后,这样就够了吗?
我这样问自己。
当然不够,怎幺可能够?我低笑自己对张岳的不坦率,一转身视线就对上那双褐眸,微愣随后扬笑:「偷听别人讲电话是你的兴趣吗?」
「是妳吵醒我的。」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没起身仍躺在沙发,打了个哈欠,眼底的不清醒表露无遗,面无表情的直视我。
我瘪嘴,斜睨他。
唐宙纬凝视我几秒,被他盯的不自在我赶紧转移视线,随后听见他没起伏的语调悠悠道:「喂,明天去看海要不要?」
「……我是路癡哦。」
他挑眉,「我没说要妳带路啊,我可不想到山里跟熊打架。」
我送他一记白眼。
「难道不能直接点吗?说你是特地要带我去的?」我学着他平时一副什幺都能看穿的笑意瞧他,有一种顿时我们角色互换的感觉。
他撩起唇尾,不在意我独自摆起的高姿态。手指玩弄自己浏海前的髮丝,窗外没有什幺光线只有灰白的天空,室内的白光反倒突显唐宙纬染褐过的髮,他讪笑:「那妳呢?怎幺没直接问张岳他和陈小怡的事?」
我微怔。
「人不能骗自己哦,因为骗不过。」笑的像孩子一样无害,天知道他脑袋又装了些什幺,「那我直接点吧,前几天我不在家是因为我去找路了。」
「……什幺?」我眨眼。
「找怎幺去海边的路。」
「所以你才连续几天不在家?然后……就为了找路?去看海的路?」
「嗯。」
「你走路吗?所以我们要徒步走去?」一问完就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不是还有脚踏车在吗?
「怎幺可能。」他敛笑,随后闭上眼打算再睡上一觉?
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温暖,像是海浪一般汹涌地迎向我,不会喘不过气,甚至是想大口呼吸,注满心头更好。
然后遗忘我该面对的事。
我埋首在双膝间,掩盖自己脸上的笑意,在知道唐宙纬是因为我才时常不在后心头那根针消失了,忍不住想笑。
但张岳扎在我心上的千百根针,却迟迟不肯抽离。
人不能骗自己,因为骗不过。两分钟前唐宙纬说过的话无意识地重複在脑内。
闭上眼一片漆黑之中我听见张岳的声音,熟悉的,掺杂着小怡的笑声。
我压根没打算骗自己。
唇角不知何时没了弧度,眼眶一热眼泪却出不来。
于是我死命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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