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拙口夯》分卷阅读4

    米尔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内打着转,他逃出房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他担心斯莱德会紧随着他追出来,**脆跑下了楼,急促的脚步踩在楼梯上,老旧木板发出不堪承受的痛苦□□,大厅里有人好奇朝他看来,他这才猛地顿住脚步,板下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快步朝外走。

    近旁木桌上趴了一名臭烘烘的醉汉,嘟嘟囔囔哼着歌儿,不时嚷嚷着让贝特夫人再给他上一杯烈酒,米尔走过他身边,从他口中听见了含混不清的歌词——卡拉斯之鹰,卡拉斯之鹰,魔法桎梏了我的脚步,尖塔却禁锢不了我的思念,请将我的爱意传递到他心边——又是那只破鸟。

    米尔从未这么憎恨过一只飞禽,为什么满世界都是这只破鸟的踪影?他愤怒地走出旅馆,胸前的吊坠在日光照射下折出辉光,他这才想起自己自己还带着那个形同耻辱柱一般的吊坠,他恶狠狠将吊坠扯下,用尽气力丢进了杂草堆里。

    用暴力扯下吊坠时,银链崩在他的后颈上,像是狠狠抽在了他的心里,一切都隐隐作着痛,他绝望地站在路旁,望着比人还要高的草堆,如同坠入深渊,没有一丝光亮,他头晕目眩,总算忍不住压着声音低低抽泣起来。

    那是斯莱德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他恨自己,他的身体总是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内心尊严道德的举动,他很快跪伏在地上,不顾一切地爬进稻草堆里,在道旁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艰难摸索寻找着那一条吊坠——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想法,他深爱着斯莱德,哪怕斯莱德没有回应,哪怕斯莱德一点儿也不在意他。

    他被驱逐出骑士队后,曾被羁押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度过他人生最黑暗的十天,而斯莱德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斯莱德回到王城,不顾一切为他奔走,为他在审判庭上辩护,他才得以被释放,他仍记得他被释放时的光景,斯莱德站在牢门外,对肮脏疲倦的他展开自己怀抱,低声安慰他一切都已过去了。

    如果不是斯莱德,那些该死的混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他想斯莱德为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友善,斯莱德一向对所有人都很好,可他就是忍不住加上一些浪漫或是天真的幻想,告诉自己——至少斯莱德并不排斥他。

    米尔终于在草堆中摸出了斯莱德送给他的吊坠,他站起身,手中拿着吊坠,浑身草屑,衣物杂乱,脸上沾了黑灰,显得狼狈不堪,吊坠上的蓝宝石却在微醺的夕阳下映出静谧的色彩,像是斯莱德的眼瞳,稍一凝视便如溺其中,只不过斯莱德的眸色更加浅淡,又不同于温和的湖蓝,看起来更加薄情一些。

    他本就不该痴心妄想的。

    米尔将吊坠小心放进衣袋,慢吞吞走回旅馆,他在大厅内看见了正与贝特夫人交谈的斯莱德,于是便悄悄绕到旅馆后门,从厨房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锁好房门,才松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平静不了自己的心情。

    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躲着斯莱德直到他们返回王城吗?他拍打着衣服上的草屑,心烦意乱,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果此时溜去浴室会不会不小心撞见斯莱德。他抬起头,发现桌上的花瓶里**着一束玫瑰,摆在桌子正中,花色深红,颜色美得几乎要融于空气之中,花瓣上沾着水珠,十分惹眼——而在早上他离开房间时,那儿还没有放着这一瓶花的。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贝特夫人。应当是她收拾屋子时在这里面**上了一枝花,并且忘记将花瓶放到桌沿,那只是个普通的屋内摆设,可此时象征爱情的花朵在他眼里却无异于最刺耳的讽刺,他几步跨到桌前,将玫瑰花从花瓶内□□,一片片扯下花瓣,等到他终于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怪异的时候,那朵花已秃得只剩下带刺的花杆。

    米尔将花杆丢在桌上,他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满草屑,却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清理**净,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床上,半睡半醒听见有人敲了他的门,他困得很,翻过身再睡,门外的人也没有再发出声响,米尔一觉直睡到天亮,想起昨晚门外传来的声音,便猜测会不会是斯莱德回来时敲了他的门。

    米尔叹了口气,说不准他只是做了个梦,或者是哪儿来的野猫挠了挠门,斯莱德怎么可能来敲他的门呢?他为什么总是爱胡思乱想。

    他从床上爬起身,床垫上沾满了草屑,他为自己给贝特夫人增加了工作量而内疚不已,**脆决定自己动手打扫**净,这几乎花掉了他大半个早上的时间,等洗了澡,换上**净衣物,饥肠辘辘地下了楼,站在楼梯口悄悄往外望,见斯莱德不在旅馆大厅内,这才走了出去。

    贝特夫人照常为他准备了早饭,并体贴地询问他这两天为什么总是起得那么迟,他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一面忍不住向贝特夫人询问斯莱德去了什么地方。

    贝特夫人稍稍露出了些不满:“他跟着昨天那个人走了,斯莱德先生怎么会认识那些家伙呀。”

    米尔想起伊卡特的那封信,自然而然地也就想起了玛格丽特小姐,他一下没了食欲,胡乱咬了几口面包,却味同嚼蜡,只好放下食物,匆匆从旅馆中离开。

    他在大街上浑浑噩噩逛了几圈,或许是因为天色阴沉的缘故,街上的人并不多,全都行色匆匆的,将一切蒙上灰色,米尔心底好像揣着一块石头,被压得难以喘息,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拐过街角,正巧见着一辆罩着破布的运货马车走来。

    他侧身避让,动作有些慢了,马车夫便用凶恶的眼神瞪着他,米尔低下头,让到墙边,却听见货厢内传来呜咽的人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而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可确实有人在里面。

    米尔愕然看着那辆马车,掩盖车厢的破布间隐约露出锁着铐链瘦骨嶙峋的脚腕,这是贩奴者的运货马车,他下意识便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可那儿空落落的,他这才想起自己将剑落在了房间里,并且——他忘了自己早已不是一名骑士了。

    就算他还是骑士,那又能怎么样,现实的残酷总是冲击着他在教会学习时朗朗上口的信仰与美德。他看着马车驶出街口,拐进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心中压着的那块石头一瞬变得更重了,他喘不过气来,颓然靠在墙上,垂头丧气,觉得所有的一切,全都糟糕透了。

    直到下午米尔才回到旅馆内,斯莱德仍然没有回来,贝特夫人站在门厅内收拾杯碟,看见米尔进来时和他打了招呼,皱着眉犹豫了片刻,忽而又开口和他说:“米尔先生,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米尔仍不曾从莫大的失落中回过神来,他呆怔地望着贝特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询问,更是担心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贝特夫人说:“我在你的房间内发现了一堆花瓣。”

    米尔的脸上蹿起红来,早上他竟然忘了收拾桌子,他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尴尬丢人的事情,不由得窘迫不已,红着脸和贝特夫人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增加您的工作的。”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您可以告诉我。”贝特夫人温和关切地朝他微笑,“不要闷在心里。”

    米尔涨红了脸不住点头,贝特夫人继续收拾着桌上的杯碟,米尔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低头望着脚尖,嗫嚅着再一次与贝特夫人道歉:“对不起,谢谢您的花。”

    可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小了,贝特夫人毫无反应,米尔更觉羞赧,匆匆转身,逃一般跑上了二楼,而贝特夫人在他身后抬起头来,皱着眉望着米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喃喃疑惑着自言自语:“……什么花?”

    ☆、5

    多拉与帕尔默在第二天早上安全返回了旅馆,委托一切顺利,女伯爵给予了他们丰厚的奖励,他们在这儿的任务也终于告一段落。

    照常说稍事休息一日,他们便要返回王城,可当天下午斯莱德就已经在催促他们收拾行装尽快上路,米尔为了避开斯莱德而整日躲在房间内,帕尔默来通知他即将动身的消息,一面不免为了斯莱德的反常和米尔多嘴上几句。

    “斯莱德最近有些古怪……卡丁说昨天他跟着盗匪团的人去了镇子外的驿站,赶着要去送出一封信。”帕尔默嘻嘻哈哈笑着说,“他这么着急赶回去,那封信一定是给哪个姑娘的情书吧。”

    米尔皱着眉,像是有人在他已止住血的伤口上又狠狠扎了一刀,他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却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回应帕尔默的玩笑。

    帕尔默见他毫无反应,十分无趣,磨磨唧唧说了几句就跑回去收拾自己的行礼李了,午后他们踏上归途,米尔畏畏缩缩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后,他害怕与斯莱德搭上话,斯莱德几次回身看他,大约是碍于队友在场,最终也没有和米尔说过话。

    米尔算是找到了避着斯莱德的法子,路上的几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帕尔默,绝不让自己有任何独处的机会,一路有惊无险回到了王城,他们在佣兵公会中休息,并借此物色下一次委托,可方才抵达公会,斯莱德便借口离开,帕尔默在他身后哄笑打趣,众人都以为他是赶着要去见心上人了,米尔望着他背影匆匆,一颗心被千刀万剐,却又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声喊叫。

    跟上去,看看那位玛格丽特小姐究竟是怎样端庄淑良的名媛,跟上去,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看看自己究竟是输在了什么地方。

    他来不及将这个想法埋藏心底,身体已快脑子一步做出了决定,他走出佣兵公会,告诉其他人他要去探望一位朋友,转过街角,却偷偷跟在了斯莱德身后。

    他曾无数次在城市的夜晚中巡逻,每一处的拐角巷道他都十分熟悉,跟踪一个人易如反掌。而斯莱德步伐匆匆,像是着急赶赴一个即将迟到的约会,根本不曾注意身后紧随的小尾巴,他穿过繁盛的商业街,绕过奢华的上城区,再拐进角落,走进了那个无耻背德却闻名于整个王国的地方。

    米尔眼睁睁望着斯莱德踏进了艳红玫瑰——王国最出名的那家妓院。

    米尔站在街口,亲眼所睹比私下里的猜测更伤人,他不知是斯莱德回城便迫不及待要寻□□情,还是那位玛格丽特小姐是艳红玫瑰里的姑娘,无论哪一种都足以令他心魂俱碎,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却听见带着弗莱口音的女声大声喊“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他立即旋身去看,也只见着一个窈窕柔媚的背影,月白色的轻纱袖子下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金色卷发盘在脑后,斜**着一枝艳红色的蔷薇花。

    他一瞬竟然想,如果斯莱德与玛格丽特生了孩子,一定也是金发蓝眸的,有着与他父亲一样漂亮的面容和白皙细腻的肌肤,就像是教会圣画上的天使。

    他跌跌撞撞跑出那条街,到此为止吧,既然无法对他们心怀祝福,那就**脆离开佣兵队伍,如同他与斯莱德所说的一般,重新将自己愚蠢的爱慕与奢求藏回心底。

    他绊在不甚平整的路面上,几乎摔出一个狗啃泥,有人伸手扶住了他,他抬起头,泪眼模糊间看到了多拉惊讶的脸。

    “米尔。”多拉关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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