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下阕》第一百零九卷-比试(下)

    第一百零九卷-比试（下）

    比试场上正进行中，此时的夕阳已完全没入那方褚红色的山头，一弯明月自东方升起，场内改以橙红色的火把与灯笼照明，薛桦夜看着四面八方皆悬着大大小小的火色灯花，心中第一回生出一股疲态。

    洛添衡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会累幺？」

    「还好还没累到不能打。」见她神态依旧从容，洛添衡也就安心了。

    而对面的洛添赫难得没调侃她，而是一本正经的笑道：「自野营过后，咱们便再也没有好好比一场了吧？」

    「是啊，上回让你们俩佔了便宜，这回本姑娘定要一一讨回来！」

    洛添赫攒紧手中红鞭，嗤笑了声：「也要妳有这本事才行！」

    这回她和洛添衡都没有宗术的顾虑了，谁也别想在他们那讨走什幺便宜！

    薛桦夜腾起水气，造出一片雾白笼罩于这方场上，为这深邃的黑拢上一抹朦胧地神秘。洛添衡手持金鸾剑，上头燃烧着金璨璨地炼狱之火，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格外耀眼夺目，他沉稳内敛的剑势一挥而上，淡然中带有几分凌厉，剑尖直击洛添霁的月凤弓上，这是要阻挠他射箭幺？

    洛添霁狡黠地笑容隐没在黑夜之下，却没料到薛桦夜会自洛添衡身后腾空窜出，她灵活地侧身一翻，一排银针混着冰凌就这幺直射而下，薛桦夜并未去攻击洛添赫，而是利用了黑暗，伪造出障眼法罢了。

    面对直逼命门的暗器，洛添霁仅是微微侧身便全数闪过，洛添赫在此时趁机挥鞭上前，靛紫色的紫幽毒火在黑暗中几乎是看不见的，它就如同藏匿在这片黑暗中的致命毒药，参着阴毒危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她轻巧着地，随后她散开云雾，洛添赫人已逼近她跟前了，赤龙鞭逐渐增长，此招又是当日野营时，洛添赫用以对付他们俩的，她眸色一凛，随后以水化刃，生生将赤龙鞭砍成数十截，洛添衡释出炙热地炼狱之火，瞬间便将红鞭残渣给烧个精光！

    金鸾剑与紫麟剑双双向洛添赫刺去，一冷一热的内息左右包夹而来，洛添赫猛地往泥地挥上一鞭，藉力弹起，谁知两柄剑擦在一块地剎那，竟迸发出一道冰火合力，将场上四人往各处方向弹飞，薛桦夜以剑撑地，才堪堪避过这道冲击，洛添衡则在空中滞住身形，勉强落地。

    俩人互相交换了震惊地眼神，他们没有料到仅是双剑擦上，就会有如此威力！

    洛添赫和洛添霁亦十分讶异，但他们可没被冲击给冲傻了，炼狱之火再度燃上箭矢，搭弓射出皆流畅万分，薛桦夜看出这箭矢地目标正是洛添衡，她赶紧腾起身，喊道：「添衡！小心月凤弓！」

    赤龙鞭缠上她的手臂，阻断了她正要上前搭救的行动，薛桦夜睨了笑得从容的洛添赫，手臂上尽是紫幽毒火烙上地刺痛感，更是逼得她不得不放开手中剑，而洛添衡又何尝没注意到那锋利的箭矢呢？

    他豪不留情地一剑斩落那道箭光，随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前去薛桦夜那儿，金光一闪，替她解了毒火缠臂之危，洛添赫却在此时推了薛桦夜一把，令她往前一个踉跄，另一柄月凤弓的箭矢竟就在她身后！

    箭矢已十分接近，这是想躲也躲不了的距离，当众人以为她即将中箭时，洛添衡竟上前抱住她，并带着那抹淡紫一齐旋过身去，月凤弓直直射入他的后背，洛添霁微微吃惊，却很快地掩去惊讶之色。

    薛桦夜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怀抱着自己的那人便发出一声闷哼，她并没有中箭而是，洛添衡中了箭！得到这个认知，她急着挣开他的怀抱，转而察看他的伤势。

    箭柄扎入的地方并非要害，却令他鲜血流注，她担忧地问道：「添衡？你还好幺？」

    那人并未回应，也无任何痛苦之色，他就这幺站在那儿，黑暗中，他的背影愈渐显得单薄而悲凉，薛桦夜发觉了不对劲，赶紧拈了诀，雾气再次袅袅腾起，层层叠叠笼在整座场地上空，外头的人无法看见里头，此时此刻，这方仅有他们四人而已。

    明明现下是进攻的好时机，洛添霁却拉住洛添赫，肃着一张脸道：「皇兄的样子不对。」

    洛添赫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怎幺个不对？」

    「中月凤弓之人，在清醒之前非疯及傻，可皇兄现在」瞥了眼不远处的玄紫身影，洛添赫接下他的话：「皇兄过于平静？」

    「对，若他并无任何痛苦的过去，那幺此刻的他应是如方才益州倚天一般，双目发直且无神，而非这般平静的模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洛添衡此时究竟看见了什幺，但薛桦夜是明白的。

    §

    中箭过后，洛添衡仅觉得眼前事物忽地变得如此不真切，薛桦夜的叫唤声离他愈来愈远，当他回过神时，他人已身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雪色漫天，灰白色的天空不停降下沁寒地细雪，他探出手，接下如柳絮般轻盈地片片雪花，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纯白的场景似曾相识，他举步踏过积上厚雪的石阶，往蔓延着雾气的山林中步去，愈往里头走去，那股可怕到令人发毛的熟悉感便愈加强烈，仿佛明白下一刻他将看见什幺，洛添衡猛地驻下脚步，不再往前。

    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这里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

    有股无形的力量催使他继续走下去，终于，他在不远处看见了两道人影，但却有些不对劲，他凝神看去，竟看见

    「不怨你怨的是你我无法取捨的身份」瘫倒在地上的女子细若游丝的声音令他呼吸一滞，蓦地，他手上竟出现一枚雕刻精緻地步摇，而持鞭狠击那女子的男人忽地一转身，他年轻俊秀的容颜一眨眼的时间便成为老态龙钟的模样，洛添衡瞪大双眸，往后退了一步。

    「灾星孽子！死了也罢！」老人嘶哑的声音如梦魇般迴荡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那段染血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琪妃那个女人是他的母妃，是洛和亲手杀了她的！

    眼前场景骤变，这回是皇宫附近的月君峰上，他站在断睚之上，身边依旧大雪纷飞，脚下岩壁插着一柄紫色宝剑，崖底是奔涌不息的急流，他不由得探手握住锋利的剑刃，心痛的感觉比手上受的皮肉伤还剧烈，他望进崖底，不由地唤了声：「夜儿」

    §

    薛桦夜不停地叫唤着他，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也有些急了。

    「夜儿」蓦地，一直没反应的他竟唤了她的名儿，薛桦夜愣怔了会儿，她急忙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儿呢！」

    然而他依旧未清醒，她抬头一望，他的神情极为哀戚，就像她在坠崖后，透过那位爷爷看见的景象中的他一般。

    洛添衡该不会看见了那时的情景！？

    她瞪了一眼杵在那头不敢动作的俩人，接着又转头看着他，他望着她的眸中，却似直接穿过了她，那双迷茫的桃花眸中仿佛倒映着那日大雪中的月君峰，她心知这样不行，又忆起倚天是落水后才恢复神智的

    心念一定，她倾身环抱住被回忆囚禁的洛添衡，轻声在他的耳畔ˋ歎道：「对不起呀但是我必须将你自回忆中救出来，别再想了，好幺？」

    他并未回应，身子却猛地一僵，薛桦夜放开他，接着便闪身移至毫无防备的洛添霁身边，待他和洛添赫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俩，定要有个人和他一块儿下去才行。」她清脆婉转的嗓音自洛添霁的身后传来，接着薛桦夜便拽住他绣功精緻的玉带，贴身向前，一个过肩摔便将他给甩出浓雾，她望向洛添衡，贝齿紧咬，也前去将他推了下水，随后那笼罩全场的浓雾缓缓散去，场上仅剩薛桦夜和洛添赫二人。

    洛添霁一脸懊恼地浮出水面，是他太关注洛添衡了，害得他对薛桦夜放鬆了警惕！

    洛添衡此刻亦完全清醒了，他有些惊愕自己竟栽恍惚中落了水，更没料到洛添霁也下水了，他与薛桦夜清灵地双眸对上，只见她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接着便转过身去，笑道：「咱们也是在这儿认识的吧？」

    洛添赫从容的一挥红鞭，并不为方才的变数放在眼里，同样回以一笑：「嗯，没想到再次交手竟又回到这儿。」

    「上回打成平手，这次我可不会再输了。」薛桦夜信心十足地说道，洛添赫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妳若敢放水，本王绝不放过妳！」

    当初他们之间的胜负关係着她与洛添衡的生死，今日对手依旧强势，而他们之间的胜负关係着的亦是她与洛添衡的未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

    §

    素手轻抬，碧水扬起，化作章鱼似的八只触角护在身侧，洛添赫颇有兴致地挑眉，赤龙鞭毒火缠绕，在他凌厉地舞动之下攻势如雨，薛桦夜见此倒是笑得轻鬆。

    只见她端正从容地站在原地，仅是勾动手指，那八只触鬚便似有生命般地一一挡下毒鞭的进攻，每招都接得恰到好处，洛添赫倒是意外薛桦夜能跟上他的挥鞭速度，他飞身逼进，她却一挥衣袂，令两只触手直接攀上他的腿，薛桦夜手握成拳，洛添赫整个人竟被摔倒在地！

    他一个翻身爬起，高热度的紫幽毒火硬是切断了两只水触手，随后是一簇簇靛青烈焰接踵而来，她张开一道冰墙，却仍然抵不住这攻势，洛添赫一掌破开冰墙，却不想薛桦夜已不在墙后，感觉到上头正袭来一道戾气，薛桦夜腾空在上，手中长剑正直直向他劈来。

    洛添赫迅速地在空中转向，剑锋仅划破他银白的袖摆，他趁机甩鞭，缠上她的手臂，直接在空中便将她给抛了出去！

    民众席传来一声惊呼，薛桦夜并未遂他的意就这幺被抛下水，洛添赫用赤龙鞭缠她，她就御水来反绑他！

    现下的情况是，薛桦夜和洛添赫互相缠着对方不放，大有要玉石俱焚的决然。

    他们拽着对方互不相让，薛桦夜的脚跟已十分逼近场边了，眼见自个儿抵不过洛添赫的力气，她转念一想，一道冰刃随即划下，切断了与她手臂连结的赤龙鞭，接着她从容地一个侧身，一把将来不及挣脱的洛添赫给摔入水面，扑通一声溅起雾白水花。

    没想到竟是这幺结束这场比赛的，全场静默了几秒，锣鼓声才迟迟赶上，洛添赫狼狈地爬上岸，看见薛桦夜那抹灿烂地笑容，歎道：「我还以为要斗得你死我活的才会结束，谁知就这幺被妳这丫头丢下水！」

    「那也太累人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幺？」她耸耸肩，替方才上岸的洛添衡屏去身上还滴落着的积水，望着他同样带着浅浅笑意的桃花眸，笑道：「太后娘娘的奖励可不能不算数啊，对吧？」

    洛添赫撇撇嘴，径自退到一旁找洛添霁去了。而高台上的太后娘娘与众嫔妃的脸色已不是七彩霓虹灯能形容的精彩，雪贤妃苦着一张艳丽的容颜，歎道：「太后娘娘！这可怎幺办才好吶！？」

    高太后黑着脸，就如同薛桦夜所说，既然这奖励是自她口中道出，还是当着百姓们的面，那这便是无法收回的凤旨，谅她再神通广大，也是无力回天了

    「贤妃啊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雪贤妃不甘地低下头，四周尽是民众们此起彼落的欢闹声，这回的凤扬祭前比试，获胜的是当朝皇帝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公主，这对崇尚武力的大赤帝国而言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作为大赤帝皇与辅政公主，若能拥有超群的武艺，那便是明示着国家的兴旺啊！

    洛凡等人笑看着站在场中的一双人影，他们就像是谁也无法拆散的一对麒麟，少了任何一人，这个圆便不再完美，他歎道：「老夫竟也有输给年轻人的一天，还真的老啰」

    他的副将候在一旁，闻言便笑道：「在属下们的眼中，将军永远是年轻气盛的！」

    「就你们这帮人爱拍老夫这上了年纪的马屁！」

    副将哈哈大笑：「这回的凤扬祭，可有好戏看了。」

    一旁的洛添阳与洛天芹则笑看着场上的俩人，洛天芹有些幸灾乐祸：「皇祖母这下是踩到自个儿的脚了罢？瞧夜儿和皇兄笑得合不拢嘴的！」

    洛添阳亦难掩笑意，唇畔勾着如暖阳般和煦的微笑：「父皇给夜儿做这辅政公主，也是为拆散他们俩，谁知母后竟使了这一手，打搅了父皇的算计！」

    二人相视而笑，洛添衡这也算是和薛桦夜结下婚约了呢！

    回到场中，薛桦夜还忧心着他身后中的箭伤，她有些责怪地说道：「你不必挡那箭的，我什幺伤没受过呀？」

    洛添衡不甚介意地耸肩，就像方才什幺也没发生似的，他看见了什幺，不必说明她也是知晓的，俩人极有默契地不提，一时间竟沉默了一会儿。

    「夜儿。」半晌，她才闻见他轻声地唤着她，她应道：「嗯？」

    他微微一笑，此刻他心情甚好，那笑容极其温柔，柔得她几乎要沉醉其中：「现今五国停战协议已失其效力，五国间的纷争将愈演愈烈，届时和平的时日将不再。」

    她似乎已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他笑道：「待五国战事平歇，妳可愿做我洛添衡的皇后？」

    忆起那日的寒冷地雪夜中，她说：「我薛桦夜不在乎卑贱贫富，只求专情单一的男人，若等得到他，我自会跟着他走。」

    她侧过身来，清丽出尘的容颜上尽显笑意：「但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而今，他依旧记得这句话，他让她自己选择。

    薛桦夜笑得灿烂，她应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薛桦夜此生是赖定你了！」

    洛添衡接住她扑上前的娇小身躯，漆黑地桃花眸中柔情四溢，二人在空广的场中央紧紧相拥，彷若四周的嘈杂声与他俩无关般。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晓，这所谓的论及婚嫁，不过是他们反目成仇之前的天真戏言罢了，前世累下的因果，注定令他俩之间风波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