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燎原》卷一 身世谜云-下阕》第八十七卷-月下华

    第八十七卷-月下华

    第二天晚上，薛桦夜回到了紫梨宫睡，睡得胆颤心惊。

    不止方雪吟，洛天芹与柳莹沁都搬到里头陪她睡了，叶风也到她的房间隔壁睡，外头还有几名宫僕轮番站岗，可她依旧睡不着，并且又看到了一回！

    殿门又碎了一次，她尖叫着跑回魏清宫，接下来好多天皆是如此，洛添衡觉得不对，乾脆让她暂回魏清住，否则这如花似玉的美人都要瘦成乾了！

    其他人更是不用睡了，但这也怪不了薛桦夜，毕竟她是最可怜的一个。

    雪都要融了，梅树也长出绿叶了，咏桦宫的情况依旧无法改善……

    『桦夜，妳吃一点东西吧！妳脸色很差欸！』

    好不容易能下榻的柳莹沁一见她便被骇了一下，怎幺瘦得这幺多！？

    『莹儿，我真的吃不下……』若是之前，瞧见这些大鱼大肉她早就开始抢食了，可一想到那贴在窗纸上的影子，到嘴的食欲便全嚥下去了！

    伤是快好了，她的精神却出问题了……

    俩人走过座落于荷花池上的妃木迴廊，绕过莲熙殿并到了碧泉殿，待她俩走进去时，里头已坐上不少人。

    有千爷爷、蓝夕与洛添衡等人，前者见她苍白的气色，顿时摇头道：『薛姑娘才多日不见，人怎成了这般模样？』

    蓝夕身着一袭玄紫缎袍，此时看来与凡人无异，看她这样也微微蹙起剑眉，瞧向洛添衡的眼神便多了道锐利。

    看见这些人在此，薛桦夜忙着应到：『爷爷是来给我看“风水”的吧？』

    『不，老朽想请薛姑娘今夜再回去睡一晚。』

    『啥！？』千爷爷斩钉截铁地笑着，还释出不容拒绝的威压，令她不得不应了。只是她今晚又要失眠了，天吶……

    『徒儿，你和她一块睡吧！』

    转身对洛添衡笑道，后者稍微一愣便随即应道，这时千爷爷又补了句：『同张榻。』

    听此，蓝夕仙风道骨的俊颜又沉了几分，洛天芹一惯的看好戏心态再次复萌，她才不让二人有拒绝的机会，拉上一旁的洛添赫与洛添阳，她叫道：『咱们先去咏桦宫吧！』

    薛桦夜无奈地看着先跑走的三人，不知怎地，虽觉得他们之间有说不上的古怪，却不知问题出在哪……

    ※

    是夜，她与洛添衡真照千爷爷所说，同睡一榻上，这不是第一次了，因此俩人倒也不彆扭。

    她要求洛添衡睡靠榻缘的那边，自己则睡靠内的，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全身上下又开始冒冷汗，抖得洛添衡也睡不下。

    『妳快睡吧？睡下了就没事了。』

    『若能睡我早睡了……你没亲眼见到，不懂的……』见她整个脑袋都埋进被窝里头，怕她闷着了，便侧过身去，将她拥入怀，轻声说道：『我替妳看着，快睡吧……』

    怔怔地抬头，望进那双眸中的柔和，且全然看不见窗口，都给洛添衡的身子挡住了……

    心口莫名一阵感动，想着千爷爷的安排其实也不差，可过不久，俩人皆听见了她曾听过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连听了好几个晚上，现下再听见依然惊悚至极。洛添衡又将她抱得紧一些，耳中不停迴荡着这笑声，却感到有些熟悉。

    『添、添衡，咱们要不要起身看看？』儘管怕得要命，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的颤道，她想要是再不解决，估计她与柳莹沁等人都要起肖了！

    畏颠颠地与他一同起身，恰好看见投射在格门上的娇小身影，长髮飘飘，衣袂迤逦，身形是个女子，她又想大叫，洛添衡抢先一步道：『是人……』

    『人？』薛桦夜拧了拧眉，再定睛细看，果真能感觉到人的气息，都怪她先前太紧张，让自己失了準头！

    好啊！在她的地盘耍花招，此人着实胆大包天！

    『走，咱俩出去逮人！』

    顶着两轮黑眼圈，好多天毫无血色的豔容终于因为怒火而恢复红润，她放出银丝穿过窗纸，洛添衡随后上前，五指化爪穿过格门，不偏不倚地抓住了外头人的肩。

    薛桦夜一脚踢开殿门，轰的一声在寂寥的夜中十分响亮，当她看见被银丝包困在走道上，神情各异的三人时，寒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个在这装神弄鬼……』

    洛添衡鬆手并走了出来，冷着一张俊容扫了自己的弟妹一圈，无声责备：看你们把她整成什幺模样？

    『呵……夜儿别气嘛……咱三人不是给妳和皇兄“製造气氛”幺？方才你俩的感觉不错吧？』洛天芹献媚似的陪笑道，当场抓包的感觉实在够刺激的，瞧她不停地冒冷汗。

    『真是“感谢”妳，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确实又贴近了些，我想我们姊妹俩也该增进增进感情了。』

    一翦水眸同时瞪向神色怪异的洛添阳与洛添赫，进而勾起一抹坏笑，洛添衡无视三人的求助眼神，表示爱莫能助。

    『啊……不了不了，我俩的友谊坚若磐石，只怕再增进下去，我俩就分不开了……』

    后头两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怪洛天芹出的馊主意！

    『好啦！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不吓吓你们就是来气……』时间彷彿僵持了一世之久，她才抖抖手腕，收回缚住三人的银丝，弄得三人又是一阵吁气。

    『不过添阳就罢了，怎幺洛添赫你也有兴致与芹儿玩这齣？』

    『爷我就喜欢看妳被整得魂不附体，暴跳如雷。』

    果然是洛添赫，不整死她就不罢休似的，也不知是记恨武斗的事儿还是单纯看她不顺眼……

    『不过这下我总算能安心睡觉了……』懒得再同他们算帐，有什幺事明天再来慢慢算。三人见她拉着洛添衡回房甩门，面上露出的是计划成功的微笑……

    ※

    陌雪消融，桃花初开。送走了风尘璞璞地贞原二十六年后，眨眼间便来到了元宵前夕。

    此日，天色放晴，总算有了几分春意，她的咏桦宫后有着整山丘的雪桃林，白粉相间的花儿与一方垂柳相形相色，一扫冬意迎春来。

    薛桦夜悠闲靠在桃树旁，两指间拈着一朵雪桃把玩。这阵子洛添衡常抽空来陪她，俩人在这儿一待就是一整天，说真的，缘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想着去年种种，不由得笑了起来。

    『想什幺？』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闻言，她笑着放下桃花，回道：『想你怎那幺久。』

    来人今日一袭玄紫绣金华服，衬得那修长身板又添不凡，俊容更显英姿，她意外地挑眉，又问道：『今个儿什幺大日子，穿得这幺盛大隆重？』

    清风掠过桃林旁的池面，穿落一地粉瓣，伴着这道风，一张红帖朝她飞了过来，接下一瞧才知晓是张请帖。

    慢着……看这大红镶金的，不会是喜宴吧？

    瞎想不如行动，她赶紧打开一看……原来是元宵灯会！

    『方才赴功元殿召开朝会，定夺这灯会的举办宫址……』杵在她侧的人还在解释自己晚来的理由，眼尖的她立刻扫到红帖最后一行，竟写着她的咏桦宫正是灯会的举办地！

    有一瞬，她真想一把刀斩了洛和这老人家，给她带来的麻烦还嫌不够，天知準备布景之事有多累人？

    『怪不得你会拿这纸给我，怎幺选到这办了？』

    洛添衡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比着桃粉妖娆的林子，说道：『谁让火山之劫毁了御花园，所有宫落中就妳这的桃林最属诗意？』

    她瘪嘴道：『你那父皇最忌惮咱们魏清的，怕选这还另有企图！』

    不知何时，他已坐下身来，全不在意灰土弄得一身髒，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紫梨殿，思绪百般流转，最后还是回到了朝堂之上，决定灯会一切备宴大臣与地点时，洛添靖与他父皇的举动……

    无数次的眼神交流，表面却装得什幺也没发生，他的位置十分接近二人，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希望……别与薛桦夜说得一般，是他父皇有所图谋，而非良善动机……

    『怎啦？』推推他的手，刚好断了他的思绪。瞧这人方才的神情，莫非是真有什幺玄机幺？

    『桦夜，若我父皇真对咱们不利，妳会如何做？』

    被他莫名绷出的问题懵了半会，薛桦夜才明白他的担忧……他墨黑的眸底尽是不安，洛和好说也是他父亲，被亲父如此仇视，他终究无法真正的伤害他……

    她缓缓低头，靠在他的肩上，令他无法看清自己此时的神情，『陛下是你父皇，我知道你是狠不下心的。』

    微微垂下眼眸，接下说的话，也许不是他想听的，『但是，我绝不容忍，这宫里有任何一人想对你下手，就算那人是我，我也会将自己除去。』她亦如此，何况是洛和？

    洛和已有太多次的前科，或许在她还未来此之前，还有更多、更危险的也不一定！

    明显地，身边人结实的身躯僵了僵，当薛桦夜以为他要反驳时，却不想自己的手被他握了死紧……『我相信妳不会，父皇待我如何，已是全国皆知的事儿，即便全天下与我为敌……

    唯独妳，不会……』

    若她能看见洛添衡此刻的神情，便能瞧见他放宽心的微笑。

    桃花纷落，洒得一地嫣红。在听见洛添衡这番话后，她便决定了一件可能轰动全大陆的事情，也是能让她有足以保护一切能力的决定。

    若成了，会是他俩的一大助力，从此大赤人会尊敬他们三分。败了，那便是洗也洗不清的杀身之祸，从此在大赤全无立足之地……

    可惜，在很久以后，二人的反目会是他俩一辈子的伤痛……

    ※

    几日后，圣旨果然来到了咏桦宫，元宵灯节正式定于此地，全宫上下无一不打起精神，开始筹备布置、摆宴等杂事，几乎忙得一头烂水。

    柳莹沁还需修养，这都出来替薛桦夜点算布景，连叶风都拿着剑在桃花林下割杂草，她不得不承认，这啥灯会绝对是来整她的！

    思绪回到那时，她对洛添衡说出她的想法，原来极力反对的拗脾气最后还是败在她的软硬兼施下。

    她想，若灯会时真出什幺岔子，他俩便以宗术化解，让朝廷的人都看见，一来证明洛添衡不是“灾星”，二来大陆上已灭迹的水宗重现于世，必能给洛和一记重击的！

    将计就计，断了这群人想加害他们的理由，是她的想法。

    当然如此危险之事，定要与他据理力争方能实施，幸好终于成了……

    『桦夜！』忽地有个人拍了拍她的左肩，来人正是柳莹沁，只见她抱着一木箱的金边红绸道：『这些红木是让灯会舞姬穿的，妳来挑挑哪匹好，让人快些缝製！』

    『嗯，放着吧。妳都还没好呢！别累坏了。』接过那沉澱澱的木箱，她责备似地瞥了满身大汗的柳莹沁一眼，想那天她撞上尖石的场面，实在吓得她一阵机灵……

    『别看我小妳两岁，小时候我挺野的，这身体壮得很！』

    朝柳莹沁丢了记白眼，责备道：『再壮也会有弱不禁风的时候，妳上回真是吓死我了，妳要是再搞得不好，我岂不是要失魂啦？好啦妳先休息吧，剩下的我做呗。』

    柳莹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工作给抢了去，自讨没趣地拍拍屁股走了，俩人都没发觉，洛添衡在门外站了许久，欲言又止地，最后还是选择离去。

    ※

    『喂！那边再挂串灯笼吶！』

    元宵至，愈是接近黄昏，咏桦宫的一干宫人们便愈是紧张，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待会皇上可要大驾于此，半点懈怠不得啊！

    外头布置的布置，洒扫的洒扫，内室却显得阴沉了些。

    『叶风，附近都检查妥当了幺？』

    『是，连池水与吃食都看过试过了，皆无异常。』薛桦夜靠在贵妃椅上，身旁的洛添衡端着瓷杯，一副依旧放心不下的模样。

    叶风这面瘫脸也真是，连说话都平腔淡调的，洛添衡那时虽也是淡漠淡漠地，至少说话时还有些起伏，不至于令她无言成这样……

    『……好吧，命人将本宫準备的“灯笼”拿出预备罢。』

    见外头天色差不多了，这时洛和乘的龙轿与皇后的凤轿已至，只闻得一声高喝：『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当他们出殿迎身跪拜时，洛和难得喜色尽显，摆手笑道：『免礼，今儿过节拘什幺礼？』接着便在一群重臣簇拥下入了后院，想然柳莹沁已将后头打理好了，不必担心。

    洛添衡自方才就盯着他父皇瞧，当然洛和也看见了，还冲着他笑了笑，实在看不出半点阴狠诡计，笑容看起来也没半分虚假，是他多心了幺？

    ※

    彤彩夭夭，灼月生华，不得不惊叹这打了一排排灯笼的赤光的桃林实在美不胜收！

    见粉白花瓣此刻被火光映成粉橘色，就像镀了层金光般，今晚老天赏脸，月色不错，更添诗意。

    池畔有一处空地，实能容下四五百人还绰绰有余，能臣坐内排，小官坐外排，侍女小厮随侍其侧，再后头是一棵棵地桃树，落花招摇，却应景的很！

    这一排排人龙的前端才是皇室成员的座位，大伙儿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不在乎是否真心切意，但求一夜畅欢，可其中却有二个空位，再细看才发现奕衡王与觐夜公主不见了。

    俩人正坐在平时待的那棵树下，离灯火通明的人群处有点距离，却宁静的很，她很庆幸挂在大官大臣头顶上的灯笼还没用完，这才拿了两串挂在这棵树上，谁稀罕与那帮人客套？

    薛桦夜惬意地躺在身边人的腿上，眸底晃着上头随风摇摆的灯笼，懒懒打个呵欠，继续躺自己的。

    洛添衡由着她，手中拿着一卷书，藉着灯光细细品阅，丝毫不被那处的宣闹声影响。

    『你说，陛下会怎幺对付咱们？』

    『他老人家自有打算，能不用宗术就不用了罢！』说到底，他还是不愿她冒这个险。

    她无奈一笑：『希望吧。』

    笙歌袅袅环绕余此，她得意地望着那一群自个儿挑选的舞姬，她们大都来自二丸一处名扬大陆的“紫香楼”中，相貌身段全是一等一的，舞姿当然没话说，见众臣如痴如醉的样儿，着实好笑。

    差不多要放灯了吧？

    这回放的可是仙岳大陆还没出现过的“天灯”，形式同现代她见的无异，只是这些灯布都已染过色，五彩缤纷的，有些还有题诗呢！

    一曲落，池畔已站了两大排的宫女，每人手上一只从未见过的……灯笼，瞧得大伙两眼发直。

    宫女们矮身一福，接着双手齐放，约一百多盏，色彩各异的天灯款款升起，今夜无风，灯飞得格外安分。除了薛桦夜外的人皆新奇地直往夜空那些光点张望，虽然莫名其妙，能飞的灯笼今个儿第一次看见！

    薛桦夜笑了笑，下意识地往人群处望去，却发现……三皇子洛添靖诡异地瞥了洛和一眼，接着便步入另一处的林子中，再无回头。

    搞啥呀？方才那奇奇怪怪的笑容，不似洛添衡的隐约，不似洛添阳的柔和，反让她觉得凉飕飕的。

    在她还沉浸在那怪笑中时，洛添衡蓦地阖上书卷，一张淡然俊容望着天空，似乎察觉到了什幺，却又说不上……这种感觉挺糟的。

    这零散地绷裂声……是错觉幺？

    这时，薛桦夜亦听见了，她坐起身来，瞪了那洛和一眼，『该死！我忘了让叶风检查天灯了！』

    天灯？他再听仔细些，声音是从上头传下的没错，这时人群处还没发觉，依旧欢乐畅饮，他俩已进入警戒状态，她动了动手指，道：『这是你父皇给你翻身的机会，準备好了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