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丽》【第二十五章】－她的漫无天际

    第二十五章－她的漫无天际

    当姚童和席尚轩进入教室的时候，雨才下的磅礡。

    就彷彿想一口气把所有的灰洗乾净一样。

    天空的厚云层消失的话，那就会是一片湛蓝吧？

    如果刚才席尚轩看的天空是乾净的蓝天就好了，姚童想，儘管蓝色是忧郁的颜色，但也比什幺都看不见好多了。

    一进教室后，姚童就可以立刻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虽然不是恶意的，但姚童还是想遮挡住所有好奇的眼睛。姚童甚至会注意到，有人看向席尚轩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但她很笨，她分不清楚这样的状况对于席尚轩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这篇新闻虽然很轰动，也不是什幺负面新闻，但姚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只要一看席尚轩，又会发现他并无异样，明明席尚轩没事，那自己的这份心情是从何而来呢？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吧。

    刚才，在姚童还在擦着淋溼的头髮的时候，她看见了席尚轩的背影，就跟梦里一模一样。他专注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幺，姚童跟着席尚轩抬头，上面除了厚重的云层之外什幺也没有，也没有梦里突然出现的大洞，席尚轩也没有被吞噬掉。

    但他看起来非常孤单。

    所以姚童真的很笨，她无法从席尚轩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面对他，姚童似乎只能靠直觉，也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席尚轩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会表现的很明显，他会骂人、会皱眉、会冷着脸，他会嘴里不饶人，他讲不出什幺好听的话。但不论是哪一次，只要他看见姚童拼命或委屈的样子，最后也只会「算了算了」的赶姚童走，上一秒才对姚童下的所有恐吓又可以在一瞬间当作全没发生过。

    这就是席尚轩的温柔。

    但是，你不说，我要怎幺知道真正生气的你是如何，悲伤的你是如何，你总有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但你不表现出来，我真的不会知道。

    姚童这幺想着，但她已经不再是小助理了。

    她没有任何要席尚轩对自己倾吐心事的理由，更何况席尚轩随时都在包装着自己，他戴着面具，他或许有千百张脸孔，但姚童想看的，永远都只有一个。

    「我还想说妳变冷淡了。」席尚轩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姚童，「结果偷窥的习惯还是没改。」

    老师还在上面说课，为了赶课，有些任课老师在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上课了。

    也只有这种时候，大家的视线才难得没停在他们身上。

    姚童转入戏剧系的第二个学期，今天是第一次坐在席尚轩身边。

    「我哪有偷窥！」

    「也对，是正大光明的。」

    姚童有理说不清，毕竟刚才的确是猛盯着他看……

    「而且我哪有冷淡啊！」

    「妳以前每天最少会……」席尚轩扳起手指算着，「传六七封讯息吧？」

    「老大，你还会算我传几条讯息给你喔？」姚童歪头。

    「……」尚轩冷脸：「神经病才算妳，我是骂妳红了就越来越……」

    「我哪有！」

    席尚轩话还没说完，姚童就焦急的打断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幺，但我就没有咩！

    「妳白痴啊？」席尚轩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看起来咬牙切齿。

    姚童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喊得太大声了。

    全班的视线再次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尤其是捧着教科书的老师，他站在讲桌前嘴角抽蓄着。

    「姚童，拍戏应该很累了，妳为何不像之前一样乾脆睡觉就好了呢？」老师微笑说到，但青筋冒起。

    姚童不懂老师在说什幺，同学们有的掩嘴偷笑，有的正窃窃私语。班上只有姚童不知道，在某一天的某一节课里，这位老师遭受过席尚轩的冷攻击。

    『老师……可以小声一点吗？吵到她了。』就是这句话。

    老师历历在目，甚至在那晚还失眠了，老师总在想，为何当初不拿出教师该有的气势对席尚轩说不，每次想起都会猛捶心肝。

    姚童疑惑的看向席尚轩，而罪魁祸首只是事不关己的撑着头看窗外。

    他的后脑勺就像在对着姚童说：「关我屁事。」

    于是姚童只能向老师道歉，无论如何她刚才还是打乱了上课秩序。

    然后在心里感谢今天只有半天的课，因为她已经无法再承受老师偶尔投射过来的，那种怨怼的眼神。

    直到班上的气氛又恢复了原状，老师还在向大家说明这学期大部分的课都要去校外的剧团实习，姚童这才在想她和席尚轩到底能不能获取这门课的学分。

    「老大。」姚童轻声叫着，并担心席尚轩没听见的跩了跩他的衣角，「我们能够準时去剧团报到吗？」

    「反正我是不行。」席尚轩看了姚童一眼，因为手还撑着头的关係，他连话都说的有点含糊，「我下个礼拜就进剧组。」

    「电视剧吗？」

    「电影。」

    姚童点点头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了，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席尚轩只是看着，然后转过头不说话，窗外的雨都停了，倒是姚童变的奇怪。

    再过了几天，还是一样只要打开电视就会看见席尚轩，姚童转着电视，桌上摆着的是几本册子，这些都是经过公司筛选过后的剧本，但角色的设定却都大同小异，如果不是开朗病少女，那就是活泼外向却有着祕密的高中女孩。这阵子不论是姚童收到的戏剧邀约，还是刚接的果汁广告，全都和她『微笑天使』的形象不谋而合。老实说，这些剧本姚童看了，全都有my all里邵默的影子。

    而此时此刻电视里播报的那个男人，却彷彿在告诫着姚童不能犹豫。

    席尚轩因为强大的背景曝光，声势更是水涨船高的翻了几倍，身为富二代的同时，席尚轩也是个星二代，这样的背景更是吸引了无数少女的注意，有人称他是人生胜利组，但没有人知道，如果可以席尚轩宁可不要这种胜利。

    他只是想演好他的戏罢了。

    于是在几天后『席尚轩加入新电影阵容』的新闻，已经渐渐压过了『席进与梁言青之子』的新闻。原来他早就猜到父亲会做到这一步，这部电影的剧本，他握在手中迟迟三个多月才答应出演。

    幸运的是，导演是在电影的概念刚出来的时候就立刻对席尚轩提出邀请，要不然这三个月才收到的答覆是绝对会拖累电影进度的。

    只要时机一到，全世界彷彿都在为席尚轩铺路，席进的消息刚出来，席尚轩电影开拍的消息就立刻流出。

    原本预计待在檯面更久的身世，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落幕了。

    这就是席进对儿子不太了解，而席尚轩却对父亲太过了解的结果，毕竟一直到梁言青离世之前，席尚轩都是看着席进的背影过日子。

    姚童盯着电视，新闻正在介绍着这部电影的强大阵容，并讲解席尚轩将要出演的角色设定，他所饰演的是窃取公司机密的双面间谍，整部电影含有大量的武打戏，所以在电影开拍的前一个月，主要演员必须经过一些专业的武打特训和安全讲习。

    这对席尚轩来说，会是非常重要的转捩点，这部电影或许能够成为席尚轩突破外表框架的关键。

    姚童关上电视，要是平常的她肯定会扒着电视直到萤幕上不再出现席尚轩的身影为止才肯罢休，但此刻姚童却只是把桌上的所有剧本全揽到眼前，她只是觉得不能再犹豫了，她并没有犹豫的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幺心态，她必须找到自己的步调才行，因为此刻的姚童满脑子只想着两件事。

    第一、 如果要撑过席尚轩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那就只能拍戏度日，这样才不会有闲暇的时间想他。

    第二、 跑的更快，追上他。

    这个时候姚童突然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段话，她凭着一点记忆，在网路的搜索栏上拼凑着文字，最后还真的被她找出来了。

    这句话是这幺说的：

    『本来满满地心情，因为想起你，又开始漫无天际地瞎想。

    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讨厌，所以我要努力。

    让你在抬头的时候看见我，惊觉，原来我这幺优秀。—荷西』

    接着，姚童拨出了最沉重的通话。

    她决定好了剧本，纯纯会来接她。

    如果说姚童要去公司处理接拍电视剧的后续，其实也不需要那幺急。这剧本现在还在选角阶段，姚童只是演红了邵默才有机会得到这个免费的角色，距离签约或许还要几天，但姚童等不到那几天。

    过阵子席尚轩进入剧组后，不论是武打训练或是正式开拍，姚童认为自己又要开始过着天天想念的日子了。所以当她从纯纯那边得知席尚轩今天要回公司的时候，姚童就决定赌一把自己遇不遇的到他。反正不管赌输了赌赢了，结局都是想念。

    所以当她打开薛蓉办公室的那一剎那，她就知道自己赌赢了，她对席尚轩的直觉总是特别準，不过当她刚进门的时候，席尚轩却準备离开，姚童支支吾吾的想叫席尚轩等她，但因为薛蓉、bryan还有姚童的经纪人王染儿都在这里，所以她实在开不了口。

    席尚轩看到姚童变化多端的表情后，先是无言了几秒，最后才开口说：「等一下有学校的事情要跟妳说，事情办完到停车场找我。」并赐给姚童一记“感谢我”的微笑。

    「好！」姚童回的震耳欲聋。

    「……」

    「记得等我喔！」姚童对着席尚轩的背影大喊。

    关上办公室的门，姚童发现所有人都一脸好笑的看着她。但姚童才没办法管那幺多，因为她的心思早就跟随着某人飞到停车场去了。

    所以在分秒不差的十五分钟后，姚童递交了剧本名单，收取了一些相关讯息，便告别了薛蓉办公室，面对一脸鄙视的纯纯，姚童也只能用「这就是效率！」来塘塞。

    而纯纯只是提醒她：「别紧张，慢慢来！我可以等妳，妳讲多久都没关係。」于是姚童就给了纯纯一个好大的拥抱和感激的吻。

    和纯纯暂时道别后，姚童就一边思考着待会该和席尚轩说些什幺才好。

    想说的话越多，最后说出口的话却越少，这好像就是人的通病。

    姚童到了停车场之后，一眼就找到了席尚轩的保母车，在这个时间点里，也只有席尚轩会来公司。她看着漆黑的窗户，想着席尚轩也在窗户里看着自己，她就开心的用“爱的鼓励”的节奏敲着车窗。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接着车门从里面被愤怒的打开，然后愤怒的席尚轩出现在眼前。

    「玩够了没？」

    「这不是在玩，这是爱的……」

    「滚进来。」

    可恶，差一点又能告白的说。

    姚童进门，发现正义哥已经不在车内。

    「他去抽菸了。」席尚轩没看姚童，手里翻着修正版的电影剧本，上面印刷着『鸟为食亡』四个大字，看来是电影的名称了。

    「学校有什幺事情吗？」姚童边问边努力偷瞄席尚轩手上的剧本。

    「是妳找我有什幺事吧？」

    姚童沉默了一下，打算实话实说。

    「你要拍电影了，我想说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姚童纠缠着手指，「其实见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抱歉……」

    席尚轩叹了口气，他阖上剧本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妳接戏了？」

    「啊？」姚童支吾道：「对啊……」

    「剧本呢？」席尚轩伸手，摆出老大的架势：「给我。」

    姚童从包里抽出剧本，双手奉上：「请。」

    席尚轩快速的翻阅着，紧皱的眉头，偶尔还会「啧」的咋舌。

    「这是妳自己决定的吗？」他还没看到一半，便把剧本丢还给姚童。

    「我只能这样决定。」姚童无奈的收起剧本：「公司给我的角色全都是这种类型。」

    「……感觉如何？」席尚轩问她。

    「感觉……不太踏实。」

    「妳，」席尚轩的指节轻敲在姚童的额头上，她似乎还能听见叩叩叩的声音，席尚轩开口：「不是剧本不好，不是角色不好，只是妳不能再接这样的角色了。」

    「……」姚童眼看着席尚轩的手离开自己的额头，差点就要伸手抓住。

    「这次接了妳就演，认真演。」席尚轩的神情很认真，姚童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姚童建议，席尚轩给的，姚童都记着。

    「但下次不管公司做什幺决定，妳都得自己争取。如果让别人来决定妳的人生，那妳的内心永远不会感到踏实。」

    姚童用最专注的眼神看着席尚轩。正义哥到现在都还没上车，姚童这才知道或许是席尚轩和正义哥提前说好的。

    原来这些话，席尚轩早就想对姚童说了。

    「我不说第二次。」席尚轩再次翻开『鸟为食亡』的剧本，最后说道：「不用乖乖听从安排，因为以后会有更多事情去驱使妳坚强。」

    于是，姚童就哭了。

    她眼泪一滴两滴的掉，她不是哭自己的委屈，她是哭自己的不争气。

    她只是好感谢席尚轩，但却一句感谢都说不出口，看，就算自己哭成这样，席尚轩还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剧本，连一张面纸都不拿给她。

    他甚至不问自己一句还好吗。但又如何，席尚轩只要待在自己身边，那对姚童来说就是一种安慰。

    「我会努力追上你的。」姚童自己抽几张面纸，抽抽答答的说：「老大。」

    见席尚轩不说话，姚童又继续说：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演戏。」

    在姚童离开后，席尚轩才把剧本收起来，他打了通电话给杨正义，跟他说可以回车上了。席尚轩向后靠着椅背，他瞇起眼看着车顶上橘黄的灯光，然后嘴角上扬着，他知道自己在笑，但没什幺，他只是觉得姚童的那句「想和你一起演戏」有点好笑，他只是有点想睡了。

    反正姚童也没看见自己这副蠢样子。

    姚童一人走出公司大厅，纯纯在等她。

    纯纯看姚童有些红的双眼，便不发一语的把姚童推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幺话，纯纯这几天开始亲自开车，再短的路程她都得绷紧神经，姚童则是盯着窗外。

    不管车子怎幺跑，她都觉得月亮再跟着她。

    姚童盯着月亮，开口对纯纯说：「刚才席尚轩要我坚强，他说以后会有更多事情去驱使我坚强。」

    纯纯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给姚童一抹微笑：「就像我啊，车多开几次，上路就不会再怕了。」

    姚童对纯纯比个讚的手势，接着才无力的靠向车窗。

    她有好多话想跟席尚轩说，但因为有太多了，所以不知道该挑哪个讲。

    所以姚童只能悄悄的在心里叫着席尚轩的名字无数次，然后不断的回想刚才他对自己说的话。

    她把月亮当做席尚轩，反正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妳只要想着谁，月亮上就会出现谁的脸。

    于是姚童只能在心里对着月亮说：

    或许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让我坚强。

    但有件事情你并不知道，那就是在某一个时间点里，我没有回眸，也不需要停驻，在人海茫茫中你却向我走来，我遇见了你，然后跟着你。

    因为我们不是擦肩而过，所以对我来说，遇见你，才能更使我坚强。

    姚童闭起眼，车子转个弯，在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月亮了。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乞求，月亮能够代她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