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不相悦》番外.韮菜花之一

    番外．韮菜花之一

    ??雪蓉八岁时，便与几个年级相仿的堂表兄弟姐妹，一起跟着六叔认字、学医。

    ??这是颜珠家的传统，虽然不强迫每个孩子都要走上学医之路，但基本的常识还是要有，更重要的是，藉由这样的学习中，以发现真正有兴趣与才能的孩子，加强培养。

    ??雪蓉的两个姐姐都没有兴趣，总是花更多时间在绣花上，雪蓉自己则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六叔让她背书，她就背，姐姐要她绣花，她也拿起针线。在众多孩子中，虽然她并不特别聪明，但认真乖巧的学习态度，还是让她的父亲颜珠宇疼爱万分。

    ??四年过去，雪芊也八岁了，六叔立刻发现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嚷着颜珠家出了一个难得的天才。一夜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雪芊身上，连洗澡吃饭都有专人伺候。

    ??「三姐……」

    ??那夜，雪芊从窗子翻了出去，溜进了雪蓉的房间里。雪蓉才吹熄了灯，正要上床休息，突然被一声来自黑暗的呼唤攫住了心，吓了一跳，回头定睛一看，见是雪芊，才鬆了口气。

    ??「你又从窗子进来？」

    ??雪芊跳下窗子，把面对着药圃开的那扇窗牢牢地关紧了，才回头三步併两步地跃到了雪蓉的眼前，撒娇地道：

    ??「三姐，我不开心，睡不着。」

    ??「又不开心了？」

    ??雪蓉正想回头点灯，雪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直往床榻上走去，并低语道：

    ??「妳别点灯，到时候他们又会找到我，我们躲进被窝里。」

    ??雪蓉遂了他的意，双双脱了鞋，还顺手将雪芊的鞋推进了床榻底下，一起钻进了被窝里。

    ??在漆黑得只有对方的温度和气息的空间中，彷彿是另一个世界般，就算是红了眼眶，也没人看见，能让雪芊安心地开始吐露心声。

    ??「我又不是什幺天才，为什幺他们老这样说我啊？」

    ??「你不想当天才啊？你不是也喜欢学医吗？」

    ??「就算一开始喜欢，现在被他们这样子逼着，也不喜欢了。」

    ??「那……就不要成为他们口中的天才吧？」

    ??「可以吗？」

    ??「怎幺不可以？雪芊觉得开心最重要。」

    ??「嗯！」

    ??几天后，雪芊大病了一场，发了几天的高烧，人都瘦了一圈，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后，似乎忘却了所有人，包括自己。他不哭不笑也不说话，与其说什幺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不如说是他的灵魂被抽去了那般。

    ??哭得最伤心的，是雪蓉，她认为一切都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话，给了雪芊这样的想法，刚好又遇上了一场大病，他的潜意识就将那个想法实现出来，从天才变成了痴呆。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轮到雪芍到了开始学医的年纪。

    ??「三姐，妳放心，我一定会医好四哥！」

    ??雪芍总是这幺对雪蓉说，雪蓉心里觉得欣慰，却一点也不想强迫他，就怕雪芍有一天也会跟雪芊一样，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心死去。

    ??雪芍不是雪芊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他的所有医学知识，都是比旁人花上十倍的力气学来的，只是他们不知道他有多努力，所以以为他是颜珠家的另一个天才。

    ??同样地，颜珠家的长辈们又将希望放到了雪芍身上，把他应该有的玩乐时间都抽离佔据，只为了教他更多知识，但他却从不喊苦。与不知为何要学医的雪芊不同，雪芍清楚地知道，自己学医是为了唤醒雪芊，更是为了让雪蓉的心里不再感到自责与遗憾。

    ??一眨眼，又四年过去了，雪蓉披上嫁衣出嫁的前夕，才吹熄了灯，黑暗里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呼唤。

    ??「三姐。」

    ??会唤她三姐的男生，就只有雪芍和雪芊，而雪芍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心头一颤，猛地一回头，那扇窗口便跃进了道黑影，就如同七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

    ??「雪芊？」

    ??他朝她走来，以前矮她一个头的他，如今已经高过她。雪蓉一时之间有太多疑问，怎幺他突然能说话了？怎幺他好像记得他曾这幺潜到她房里了？可是，不知怎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我点灯……」

    ??话还没说完，雪芊便拉着她的手，走向床榻，一如那天地脱了鞋、藏了鞋，再一起钻进了只有他们能听见彼此呼吸的狭小空间。

    ??雪蓉的心不安地跳动着，面对雪芊一连串的举动，她的脑海里竟萌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却又不敢出声戳破地摒气凝神着。

    ??「三姐，我骗了妳。」

    ??就这幺一句坦白，便证实了雪蓉心里的不安与猜测，将她的泪水逼出了眼眶。雪芊则没有停止他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也骗了所有人，我根本就没病。那年，我给自己下了药，让我看起来像是得病了，一切都很顺利，我也不用再做什幺天才了，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他在黑暗中，找到雪蓉已经泪湿的脸庞，怜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所以，妳不要再自责。这事我只告诉妳一个人，请妳今后还当我是那个病了的四弟。妳只要记得，有事可以找雪芍，也可以找我，妳救了我一命，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还妳一命的。」

    ??雪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地呜咽道：

    ??「我不要你还我，我只要、只要你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这样就够了……」

    ??「嗯，我答应妳。」